高三的暑假補課只補兩個星期，八月末的時候，高一新生就要提前報到了，高三的學生終於也可以喘口氣，學校方面一口氣放了三天假。放假當然是很值得高興的，可其中的苦，只有高三的學生才懂。
因爲身負文科重點班帶頭人的重任，高三13班班主任張老師平時不苟言笑，是個很嚴肅的老師。宣佈放假的消息時臉上終於出現了輕鬆的表情，“同學們，這三天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可能以後除了寒假都沒這麼長的假期了，可要好好利用啊……”
張老師的話比平時多了很多，以前週會的時候除了講些通知，大部分時間都是自習的，大家一方面覺得不可思議，另一方面又苦不堪言。
“天啊，真不敢相信，這就是未來三天我要過的日子！”趙媛媛費了好大勁兒才把最後發的一份試卷塞進鼓鼓的書包裡，拎起來往書桌上重重一放，振振有聲。
“就是啊，你們說這些老師是不是都是約好的啊，每科發三套卷子，一天一套，回來還要檢查，唉，原本還打算趁放假去三亞潛水呢，現在肯定沒指望了！”錢千千看着桌上堆起的試卷山，眉頭皺得老緊，也忍不住抱怨起來。
沐紫末倒沒多說什麼，把試卷放進包裡收好，想了一會兒，又從桌上拿了本數學參考書塞了進去，瞥見旁邊的李楚心也不慌不忙收着書本，不禁有些好奇，“你也回家？”
據她所知，李楚心的家在外市，來回至少要一天，對於一個高三學生來說，一天的時間太珍貴了。
“嗯。”李楚心停下手上的動作，“我爸說放假學校都沒人，怕我一個人會害怕，要我到本市姑姑家住幾天。”
沐紫末聞言微微一笑，卻並沒有說什麼。
天下父母心。
“紫末，你怎麼回去啊？”趙媛媛原本跟錢千千說着話，看到沐紫末把東西都收好了，從後面扯了扯她的頭髮，又不禁嚷道，“哎，你用的是什麼洗髮水啊，頭髮怎麼保養得這麼好，不像我的，都開始分叉了，可是，你不覺得，頭髮太長了對高三的學生來說很不方便嗎？難道你就沒考慮過把它剪短點嗎？”
趙媛媛的思維跳躍性很大，沐紫末決定直接忽視她後面的幾個問題，回答說，“我爸爸等一下來接我。”又低頭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應該快到了。”
“哎，紫末，不如順便捎我一段唄，我們家老趙今天要開會走不開。”趙媛媛突然像糖一樣黏了過來，沐紫末趕緊把一個黑色袋子塞了過去，“這個你幫我提。”趙媛媛只有一個揹包。
“這有什麼問題！”趙媛媛爽快地從沐紫末手中接過袋子，“走着！小的給你前邊帶路。”
兩人簡單跟其他人打了招呼，一前一後走下樓梯，走了很遠還依稀能聽到趙媛媛的聲音，“紫末，你媽今晚煮什麼菜啊？上次她做的那道花生燉豬腳，簡直是隻因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至今我還回味無窮啊……”
回到家，虞美人正在做晚飯，沐籽言到樓下找同學討論功課了，沐紫末把東西放下，就進廚房幫忙。虞美人是很注重養生的，菜譜的設計和搭配都很講究，在她的耳濡目染下，沐紫末煮的菜雖然不算多美味，但是幾道家常小菜還是難不倒她的。
吃完晚飯後，虞美人進廚房洗碗，沐籽言興沖沖打開了電視，她最近一直在追一部韓國偶像劇，已經追到尾聲了，卻看到沐老大一臉平靜地從身後拿出遙控器調到了中央新聞頻道，頓時覺得無趣，在衝着沐老大背後做了無數個鬼臉後悶悶地進了房間。
沐紫末其實也挺喜歡看新聞的，在繁重的課業之後也是難得的消遣時光，可是，看沐老大這個樣子，又讓她輕鬆不起來。
果然，在央視美女主播準備把話題從國際轉向國內時，沐老大終於開口了，“悄悄，你考慮過出國唸書嗎？”
沐紫末微微一愣，沐老大平時一向不太過問她學習上的事，給了她很多自主決定權，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
“我沒想過，其實國內的學校也挺好的。爸，難道你希望我出國？”
聽到女兒的回答，沐老大似乎有點尷尬，微微咳了一聲，才說，“其實這也不是我的想法，就是你外公和舅舅，你知道，他們一直希望你能出國，你現在才高三，如果有這個想法，在美國申請學校並不是難事。”
他知道，女兒一向很有主見，所以在很多事情上自己都不會怎麼幹涉，可是最近岳父頻頻打來電話，要他慎重考慮這個問題。
其實他也明白，美國的教育水平是世界頂尖的，把女兒送出去，對她的未來是一件好事，再加上岳父一家都住在美國，怎麼也有個照應，但更多的，他會尊重女兒的選擇。
“爸。”沐紫末的眼睛從電視上移開，臉上寫滿了認真，一字一句清楚地說，“我喜歡文學，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國家有着和我們國家五千年文明這樣深厚的文化積澱。如果可以的話，以後我想報B大中文系。”
“嗯。”沐老大點了點頭表示認同，心裡感到極其欣慰，他向來知道女兒有自己的想法，“那你打個電話跟你外公說說，他一向很疼你，相信他會理解你。”
“嗯，我會找個時間和外公好好談談。”
因爲要下載新東方英語的聽力資料，沐紫末洗完澡後就拿着MP4進了書房，他們家只有一部臺式電腦，沐老大和虞美人因工作需要都有各自的筆記本，加上兩人又對沐籽言監*禁得嚴，所以她不在家，這部臺式電腦基本不怎麼用。
沐紫末下完了聽力資料，順便下了幾首歌，看了看右下角的網速似乎還不錯，就點開了迅雷下載器，沒多大功夫，系統便顯示下載完成。
推開沐籽言房間的門，發現她正躺在牀上，嘴裡不知道嘟囔什麼，走近一聽才知道原來是在唱歌。
沐紫末也躺了上去，朝她揚了揚手中的MP4，沐籽言戴上耳機，點開來一看，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韓國電視劇的結局篇，頓時眉開眼笑，剛要說話，就被沐紫末迅速捂住嘴巴，“別太激動。”
“啊！啊啊！”細碎的聲音還是無可抑制地從沐籽言口中傳出，“悄悄，悄悄，我真是愛死你了！”
沐紫末感覺全身都快被這丫頭搖散了，有點喘不過來，掙扎着要從牀上起來，卻被沐籽言壓住，絕美緋紅的臉上開始透出細細的汗。
“好了，不玩了，我要先回房間了。”沐紫末推開壓着自己的身子，下牀穿好拖鞋，便準備回自己房間。
沐籽言也樂得被她推開，翻了一個身，俏皮地向沐紫末眨了眨眼睛，道了聲晚安，便喜滋滋地看起手上的MP4，還不時發出陣陣笑語。
第二天早上，沐紫末就被一陣陣聲音吵醒，看了看牀邊的鬧鐘，才八點半，拉過一旁的涼被蓋住自己的頭，還是無法抵擋陣陣魔音穿耳。
究竟是誰一早就擾人清夢？
沐紫末此刻腦子非常清醒，但眼皮卻異常沉重，剛這樣想着，罪魁禍首就興高采烈地衝了進來，一把拉起她，“悄悄，快起牀，我幫你做了早餐。”
沐紫末順着受力方向坐了起來，長髮凌亂，由於是側睡，有幾根頭髮服帖地貼着臉頰，濃密的睫毛像一排整齊的小扇子，一開一合，煞是動人。
“沐籽言！你這是以怨報德！”
沐紫末什麼都好說，可唯有一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除非事關生死，否則誰都不能打擾她睡覺。她起牀氣本來就不小，加上昨晚回到房間後還熬夜做了一套文科綜合卷子，很晚才睡，現在一大早就被鬧起來，心情絕對好不到哪裡去。
“悄悄。”沐小姑娘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闖了禍，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有說不出的委屈，“沐老大和虞美人都上班了，我擔心你醒來會餓肚子，就幫你做了早餐。”
“言言……”看到沐籽言這副模樣，沐紫末覺得自己也有點過分，畢竟她也是一片好心，口氣也軟了下來，“對不起。”
“沒事。”沐籽言擡起頭，臉上綻開一朵大大的笑容，一改先前的垂頭喪氣，頓時眉色飛揚，“既然悄悄你醒了，那就快起牀吃早餐，等一下陪我去買些文具和生活用品，我後天早上就要到學校報到了。”
沐老大和虞美人工作都很忙，經常出差，以前的時候，兩姐妹在家也有個伴兒，可是高三沐紫末住宿了，沐籽言一個人在家他們也不放心，乾脆也讓她在學校住宿，還可以相互照顧。
一到超市，沐籽言就推着購物車按筆記本上的記錄開始了大采購，牙膏牙刷、毛巾、沐浴露……沒一會兒，購物車就滿了一大半，沐籽言湊到一排放着洗髮水的架子邊上，犯了難，這麼多，該用什麼牌子好呢？
立刻把正在飲料區瀏覽的沐紫末拉了過來，指着架子上琳琅滿目的商品，“哪種比較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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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紫末大致看了一眼，伸出手從上面拿下一瓶藍色的伊卡璐，旋開蓋子，鼻尖湊了上去，“蘭花香型，清新淡雅，有夏天的味道。”
沐籽言向來對沐紫末的話深信不疑，樂呵呵地又從架子上拿下一瓶，和沐紫末手中的那瓶一起放進購物車。一瓶在家裡用，一瓶在學校用。
姐妹兩人到女裝部買了幾套夏天的衣服，又去化妝品專櫃買了防曬霜。沐籽言報到之後就要開始軍訓。
買好了東西，已經快中午了，兩人找了一家肯德基隨便解決了午餐，就準備回家了。在站點等公交的時候，沐紫末瞄到街角一家髮廊，摸了摸自己及腰的長髮，尋思着，或許趙媛媛說得沒錯，是要考慮一下剪頭髮了。
沐籽言到學校報到那天，沐紫末並沒有一起去，期間，趙媛媛打過一次電話給她，說張惠妹要在市中心體育館開演唱會，問她去不去。沐紫末禮貌地回絕了，她還有很多作業要做。李楚心也發過一條短信，是問她一道數學題，沐紫末認真回了她的短信，讓她稍等一會兒。那套卷子她還沒有做。
做完卷子，把解題過程詳細告訴了李楚心，沐紫末起身喝了一口水，又重新回到書桌前，拿起最後一套英語卷子做了起來。
“沙沙”的寫字聲在安靜的室內有節奏地響起……
沐紫末把最後一套做好的卷子疊好，一起裝進書包，拉好拉鍊，又從抽屜裡拿出一個音樂盒，打開開關，清新靈動的旋律從盒子縫隙鑽了出來，在室內靜靜地迴旋，是她無比熟悉的曲子——《致愛麗絲》，靠在椅子上輕輕閉上了眼睛，享受這難得的閒暇一刻。
***
九月一日，H中全體學生開學的日子。一到中午，學校飯堂擠滿了人潮，長長的隊伍甚至排到了洗手檯。
沐紫末和趙媛媛此刻也身處這熙攘的人羣中，像蝸牛一般緩緩向前移動，好不容易輪到她們，卻發現菜都快沒了，零零星星橫七豎八地膠着盒壁，實在讓人提不起食慾。
趙媛媛朝着沐紫末擠了擠眼，“不如我們上二樓？”
二樓是學校的高級餐廳，菜式種類多，營養豐富，當然價格也高得讓人咂舌，是學校專門爲某些有錢的學生準備的，平時學校領導聚餐也多會選擇這裡。
兩人的家境都還不錯，卻很少到二樓，用錢千千的話說，這裡的消費，實在是……太敗家了！
可是今天這種情況，怕也是別無選擇了吧？
二樓的人也挺多，幾乎都坐滿了，但和一樓比起來還是好太多了。點好了菜，沐紫末心疼地把飯卡放上去，一串紅色數字從眼前閃過，那是她三天的伙食費啊！
趙媛媛已經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沐紫末剛走近，坐在趙媛媛對面的蘇靖然擡起了頭，跟她打了聲招呼，沐紫末朝他笑了笑，便在趙媛媛旁邊坐下。
吃了幾口飯，沐紫末便覺得怪怪的，正詫異趙媛媛今天爲何這般安靜，卻被她在桌下輕輕扯了扯衣角。
趙媛媛微微側過頭，對着她擠眉弄眼，“對面，你的對面。”
沐紫末擡起了頭，卻在看清對面的人後，一陣涼意從腳尖開始蔓延到全身，拿着餐具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那種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感覺驅趕着她的心跳，於是迅速低下頭。
蘇靖然微微一笑，朝對面的兩個女生說道，“這是我的同學，顧意。”又對着旁邊的男生說，“顧意，她們都是我高一的同學，現在高三13班的趙媛媛和沐紫末。”
“你們好。”顧意放下手中的餐具，朝她們點了點頭，禮貌而謙和。
這樣一介紹，氣氛稍微緩和下來，趙媛媛性格本來就開朗外向，先前是因爲近距離接觸偶像而顯得有點拘謹，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住，和蘇靖然聊得很盡興。
顧意話不過，偶爾會答一兩句，沐紫末還糾結於上次的表白事件，一直都不在狀態。
蘇靖然是知道沐紫末個性的，不知爲什麼，他私心地希望這個自己一直讚賞有加的才女也能得到顧意的認同，便把話題轉到了她身上，“沐紫末，我發現你和顧意的口味很相近耶！”
聞言，一直低頭吃飯的兩人都擡起了頭，看了看對方的餐盤，顧意若有所思，嘴角露出不易察覺的淺笑，沐紫末則不自然地看向一邊。
趙媛媛似乎也發現了，“對哦，不說我還不知道，你們吃的菜都是一樣的啊！”
這話是向着她問的，沐紫末只得擡起頭，有點底氣不足地說，“冬菇排骨和番茄炒蛋味道都還不錯啊。”
顧意也贊同地點了點頭，“的確不錯。”
沐紫末朝他一笑，感覺心中有一股無法抑止的喜悅重重散開來，說不出的感覺，就是突然覺得，似乎有一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
吃完了飯，在回宿舍的路上，蘇靖然琢磨着剛剛趙媛媛的話：沐紫末這個星期六就要代表H中到日本參加英語比賽，好像突然想起什麼，向旁邊的人問道，“顧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下個星期六也是要到日本吧？”
顧意擡頭看了看，九月的天空鑲嵌着白雲朵朵，純淨的眼睛緩緩流動着淡淡的笑意，輕輕點了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