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主教?”
隨着視線前方被強光籠罩,耀眼到了極致的純白撲天蓋地涌來,徐束當即確定了對方的超凡途徑。
“牧羊人”途徑的階段三,“紅衣主教”!
能這麼快就認出的原因也很簡單。
儘管正式成爲超凡者纔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但是,經過這期間不斷的知識惡補,徐束對於大部分職業的中低層次超凡者的特徵,基本上都有了不少的瞭解——僅限於在升格網絡上公開的,相對普遍、“從業者”較多的途徑。
當然,這回能認出來,卻不是因爲這個原因。
他對於這個能力特別熟悉而已。
徐束恍惚間以爲自己回到了曾經D8B3區的廢土避難所,回到了初次面對強大到了極點的惡魔神選時,被應召而來的大主教喻鳴鑾救下。
同樣純潔的白色聖光,同樣的三段式吟唱,過往種種歷歷在目……
這也是“牧羊人”職業的招牌手段。
這是“聖光洗禮”!
轟隆!
狂暴的聖光洪流席捲了整個地下室,滾滾煙塵散去,原地只剩下徐束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體表厚重的灰塵覆蓋,和衣服粘在了一起,形成了厚厚的結塊。
他好像在強大的“聖光洗禮”下,雖然未曾死亡,但已經被打到奄奄一息,連呼吸都微弱到近乎消失。
奇怪的是,這樣恐怖的爆炸之下,周圍的羔羊卻只是受驚尖叫、四處逃竄,似乎並未受到傷害。
“咳咳……咳咳咳!”
校長瞥了眼徐束仍舊屹立不倒的身體,略作觀察,感知到對方的生命氣息微弱到近乎無法察覺。
他旋即滿意地收起“聖經”,一邊神情懊惱地環顧滿地狼籍,一邊捂住嘴咳嗽,跳着腳靠近徐束。
“小子,我那乖孫被你殺了我都沒說什麼,畢竟他只是個不成器的廢物罷了,你殺便殺了……”
老校長自言自語地說到一半,突然表情變得猙獰,怒吼着說:“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來打攪我的好事!”
“我張子風兢兢業業一輩子,如今我年紀大了,氣血不濟,吃幾個小孩補補身體,怎麼了呢?
“就你們這些自以爲是的小畜生,一個一個的非喜歡自以爲是,得寸進尺,多管閒事!”
“你知不知道我卡在這一步多少年了?”
“我吃幾個小孩怎麼了?”
“我有什麼錯?”
“我有什麼錯!”
“你說你風頭你也出了,英雄你也當了,你怎麼就不滿足呢?爲什麼非要不肯走呢?”
“現在好了吧,自己也搭進來了!就是浪費你這一副青春活力的好身體了,你是鐵衣吧?接我一擊不死,小子,你不弱啊,可惜,可惜了啊~”
張子風說着走到了徐束身前,捏了捏徐束壯實的胳膊,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傷春悲秋,手舞足蹈,臉上的表情豐富到了極點,像是個精神分裂晚期的瘋子,精神狀態簡直棒極了。
這和他原本在地面上時所表現出的那種慈祥、勤勞、奉獻自己餘溫做公益事業的形象,完全判若兩人。
就在這時,一個冷冷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
“你說完了沒有?說完該我了。”
話音剛落,徐束身上的泥垢猛地炸開。
灰塵簌簌落下,無情的鐵手迅猛探出,一把抓住了近在咫尺的張子風,頃刻捏爆!
“?”
砰的一聲中,張子風表情一怔,微微低頭,看見了掐住他脖子的大手。
沉默好一會兒後,他低啞着嗓子開口說:“我不明白,你明明中了聖光洗禮,爲什麼你沒有受傷?”
此刻的張子風,看似還能保持淡定,實則沒有人比此刻的他更加緊張和恐懼。
他很清楚,剛纔偷襲的時候釋放了全部的手段。
按理說就算是三階的“龍象”,也不可能毫髮無損的。
然而,眼前這個年輕人……
他居然好像沒事兒人一樣,好端端的站在這裡?
這怎麼可能!
他明明只是一個二階!
張子風內心狂叫。
徐束看着近在咫尺的張子風,皺了皺眉。
他同樣不太理解爲何張子風沒死,但還是輕蔑道:“這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太老了,跟沒吃飯似的,打人都不疼。”
“……”張子風的拳頭握緊了。
其實,徐束這話是騙他的。
實際上,剛纔他的情況真的非常兇險。
‘聖光洗禮’是範圍覆蓋的傷害,徐束知道自己是躲不開的,只能開啓絕學“精衛填海”,進入防禦狀態硬抗。
吃完一整個聖光洗禮後,他“填海”狀態也是被打破了,舉起的七層護盾鐵壁銅牆,更是如紙糊的一般被轟成了渣。
甚至在這期間還用了一次“八卦鎮幽·坤”,進入絕對閃避狀態躲了幾秒鐘,這樣才終於‘無傷’抗了下來。
他身上那些凝結成塊狀的石灰,就是精衛填海爆開的護盾。
他畢竟還只有二階,而敵人是三階“紅衣主教”、還是火力全開的殺傷,又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抵擋?
這是真正跨了一個大階,真正的越級而戰!
而這次,徐束體內可沒有一隻同樣是第三境的“魅魔”來輔助他!
看似短暫交鋒,實則兇險無比,他說是手段齊出也不爲過。
只不過這會兒徐束不說。
他剛纔故意裝作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一是爲了騙對方過來近身,二則是趁機恢復一些氣力。
對付這種踏馬的草芥人命的貨色,徐束很有經驗,知道他們多少都有點自卑和瘋狂在裡頭,精神狀態都不太正常。
結果也不出他所料,這老登果然上當了。
一看到自己好像受了重傷,對方當即跑過來跳臉輸出。
這就給了徐束機會反撲,一把就掐住了張子風的喉嚨將其鎖殺。
這就是典型的“反派死於話多”!
徐束自然不會犯這種錯誤。
剛纔一擊莫名其妙沒生效,他二話不說,當即五指用力再次一握,龐大到足以將鐵塊揉成碎渣的力量瞬間捏碎了張子風的脖頸。
同時,他貼身纏打,補了一個膝撞、一個肘擊。
身爲“力士”超凡者,近身攻擊手段就是這麼樸實無華。
但樸實無華不代表無效!
啪嘰!血漿爆裂的聲響中,肉身再次炸開,血塊飛濺。
張子風依舊站在面前,身體毫髮無損。
但這次徐束看清楚了——爆炸的是一隻羊。
在對張子風的強力且足以斷絕生機的攻擊下,這隻羊的肉身直接爆開。
羊腦羊肝羊下水,羊腸羊血羊心臟,各種內臟和血肉四處飛濺,整個圍欄裡頭一片泥濘。
“?”
徐束微感錯愕的瞬間,身後兩道陰風瞬間襲來,同時旁邊有一聲弱弱的“咩”。
這是羊小雅在提醒他小心。
誇擦!
陰風怒號,黑色的山羊人立而起,胯下的巨大陽角凝聚起一抹暗白色能量柱,迅猛頂向徐束身後防禦薄弱處。
另一隻紅毛野豬則是四腳扒地,轟隆隆橫衝直撞過來,地動山搖。
在徐束抓住張子風補了連續兩套致命攻擊的時間內,兩個“詭僕”終於趕到了,同時向他發起進攻。
而張子風則趁機扭動身形,掙脫束縛,拉開距離,向房門處鑽去。
雖然三階在二階面前撤退很丟人,但是傻子纔會願意和一個“鐵衣”貼身肉搏。
“想跑?給我死來!”
徐束不依不撓,當即屈膝踹出一記神龍擺尾,將背後偷襲自己的黑山羊踹飛陷進牆體。
至於野豬精更是不被他放在眼裡。
砰!
一聲巨響,紅毛野豬的獠牙撞在徐束身上。
徐束的身形晃都沒晃一下,反而這隻體型不小的野豬則像是撞到了高速行駛的火車,相當悽慘。
它的腦袋當場被擠扁,壯實的後半截身體則是在慣性驅使下向上揚起,打着圈兒翻飛出去,同樣撞在了牆上並緩緩滑落,不再動彈。
僅僅一擊,兩隻‘異種’類的怪物,就在徐束這裡明白了什麼叫做真正的“踢到鐵板”!
若是旁人看到了,定要給它們豎起大拇指,跨越種族的稱一聲猛士。
主動向同階的“傳說級”鐵衣發起肉搏,這根本就是找死的行爲。
徐束得勢不饒人,大踏步宛如螃蟹一般向前,一把追上張子風將其拿住。
就在這時,張子風猛地回頭,一道迅猛的紅光直奔向徐束的面門,如同一襲紅衣,直接裹在了身上。
“我來到,我看見,我征服!”
原來他並不是一味的逃竄,而是邊跑邊蓄力,趁着兩個“詭僕”的犧牲,完成了一次吟唱。
眼看對方貼面而來,避無可避,被自己一擊得手,張子風終於露出了計謀得逞的釋然。
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比自己低一階的傢伙確實太難纏,自己活了八十多年,也從來沒見過實力這麼強的二階“鐵衣”。
別說了“鐵衣”了,第三階的“龍象”恐怕也就不過如此了吧?
但是,這都不重要了。
因爲這道束縛住徐束的詭異紅芒,乃是“紅衣主教”最讓人頭疼和恐懼的能力:“放牧”!
被“放牧”後的敵人,將會直接變成羊,徹底失去所有手段,變成真正的待宰羔羊。
“小鬼,我承認你很強,但是一切都到此爲止了!”
張子風大聲獰笑,看着自己釋放而出的‘紅衣’將徐束裹住,看着徐束整個人一下子消失無蹤,而紅衣則是滴溜溜一轉,縮小成了一個球狀。
啪嗒!
它失去了目標,當即結束了放牧,從半空中跌落在地,並直接消失不見。
“……”張子風的笑容一下子從臉上消失,取而代之是難以遏制的震驚。
怎麼回事?
怎麼又沒打中?
他的這個念頭纔剛剛閃過,徐束的身影就從虛空中浮現。
他原本是在張子風身後,消失2.5秒後再次出現,則是現身於張子風身前。
這就是剛纔徐束追擊時,兩腿姿勢十分奇特的原因,因爲他當時“六八爲足”。
張子風完成了一次放牧的吟唱,但徐束也完成了一次“陽神·戴九履一”的釋放。
不僅如此,他還在虛空之中圍繞張子風旋轉了兩週半,完成了一次“力士”終結技共工觸山的前置釋放條件。
轟隆!
徐束提腰收胯,一側挺肩,一側壓肩,筆直就向張子風撞了下去。
這是一次蓄力完整的“鐵山靠”!
巨大的爆炸之中,整個地面宛如遭遇到了隕石撞擊,驟然下沉爲五米見方的可怖深坑,並且由內而外呈出裂紋狀的龜裂!
啪嘰。有隻小羊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就直接爆成了血霧,嚇得其他小羊紛紛逃竄。
而張子風手腳並用,從深坑裡爬了出來。
他不能讓自己置身於這樣的地勢之中,那會陷入絕對的劣勢。
徐束眼睛一眯,身後刷刷刷如戲臺將軍一般升起八根長矛,隔空擲出——“黑寡婦”,“八蛛矛”!
他不殺張子風不罷休,是以也不會在乎是不是會暴露自己“異種”的問題。
八蛛矛速度極快,來回戳刺,把張子風打成了漏水的氣球,撲通一聲滾落在地。
落地的瞬間,又有一隻小羊應聲爆開,而張子風則是眼睛也一眯,深吸一口氣,咬破舌尖,激射出了一團如同血液般的火苗。
“去!”
他直接趴在地上,趁機擡手一指,讓這團火苗穿過阻擋視線的煙塵,打向了徐束面門。
這是“紅衣主教”的最強殺招,“心火焚神”!
張子風居然一直藏到現在,等到徐束剛出完一招無法躲避的時候才激發,可謂是不鳴則已一鳴殺人,陰險至極。
得益於大主教的悉心指導,徐束對“心火焚神”相當瞭解,知道這是碰都不能碰的火苗。
此刻無法退避,眼看便要被命中眉心,徐束突然大聲哭了起來,哭得無比悲催,哭得傷心欲絕。
“鐵衣傷心一別”!
徐束進入彈反狀態,空氣中“鐺”的一下巨響,心火沒能侵入身體,被高高彈起。
然而它僅僅是減少了一半的攻勢,就再度向徐束髮起進攻,勝券在握。
關鍵時刻,徐束冷笑一聲,抄起大主教的《聖言之書》,翻開向心火上一蓋。
嗤嗤嗤,火光明滅,張子風的‘心火’遇到了喻鳴鑾留的“心火”,直接被吞噬了。
“什麼?!”
張子風一下子震驚到下巴合不攏,難以置信地看向徐束,眼珠子都快要瞪下來。
“什麼鬼東西?”而徐束也是眉頭一皺,帶着疑惑望向了張子風。
他們各自站在深坑兩側,隔空對視。
一個“紅衣主教”,一個“鐵衣”,兩人打了半天,周圍看戲的死傷慘重,他們自己則是毫髮無損,場面詭異到了極點。
不過,很顯然徐束的狀態要比張子風好得多。
徐束雖然微微氣喘,但是面色紅潤,身體煥發出勃勃生機,明顯還留有不少餘力,可以再戰。
反倒是境界更高一層的張子風,氣喘如牛臉色煞白,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溼了。
如此激烈的大戰下來,他的體力已經消耗殆盡,尤其是在“心火”也被吞噬之後,更是展現出一副即將油盡燈枯的姿態來。
所謂拳怕少壯,這一點放在超凡者的戰鬥力,同樣適用。
在雙方勢均力敵的戰鬥中,誰更持久,誰就能贏下來。
而現在,很顯然是徐束更加持久,更加堅挺!
他自然看穿了這一點,宛如猛虎躍澗般跳起,落在張子風面前,一腳踩住他的腹部:
“老東西,你該死了!”
張子風喘着粗氣,卻突然呵呵笑道:“孩子,快睜開眼仔細看看吧,看看你殺死的都是誰?”
“……”徐束被他問得瞬間沉默。
他確實也一直奇怪,明明自己剛纔每一下致命攻擊,都實打實的落在了張子風身上。
但爲什麼他毫髮無損,死的反而是那些羊?
額,死的是羊……
這一回想,徐束腦海裡突然憶起一些過往。
他想起當初在地下遺蹟之中,喻鳴鑾曾經把英雄會的三個當家都變成了羊。
而那個時候,諸葛唯我每攻擊他一次,就會有一個英雄會當家死去。
事後,大主教說了很多隱秘的事情,但是唯有這件事的緣由,大主教沒有和他說起過。
但是和現在的情況,何其相似?
沉默了許久後,徐束最終斟酌着說:“你和這些人羊之間有聯繫?如果我殺你,他們也會受到傷害?”
張子風像是個破風箱一般,嗬嗬喘氣說:“看來你背後有一個和我同職業的高手,但他沒有把這件事教你?你要不要猜一猜,爲什麼我們叫做‘紅衣’主教?”
他把紅衣兩個字念得格外重。
徐束皺眉片刻說:“他們,成爲了你的衣服?”
“哈哈哈你還不算笨!”
看到徐束眼底閃過的一抹訝異,張子風終於露出了笑意,接着說
“實話告訴你吧,這裡所有的小孩兒,都是我放牧的羔羊,也就是我的紅衣!
“而我,就是他們的衣主!”
“你若殺我,在場所有人,都要爲你而死!”
“如此,你還……下得了手嗎?”
“你不是想要拯救這些孩子嗎?”
“很簡單,你放過我,我就……”
徐束猛地擡頭,盯着他的眼睛道:“老雜毛,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放你一條路走,你現在把他們恢復原狀?”
被徐束罵,然而張子風一點也不生氣了。
甚至他還很高興。
他知道,眼前這年輕人越憤怒,自己的處境越安全。
他不敢讓自己死!
“孩子只要你放我走,我以人格向你承諾,等離開了白玉京,我就切斷和他們的聯繫,讓他們恢復原本模樣!
“前提是,你要先讓我離開這裡!
“事實上,離開這裡之後,他們也就沒用了,我不可能再費勁留着他們,這對我而言,也是一種負擔。
“呵呵,你不用這樣眼神看着我,我不可能騙你,很顯然,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選擇!
“你還猶豫什麼?
“你不想救這些孩子麼?
“你想因爲自己的自私,害死他們嗎!
一聲又一聲尖銳的質問中,張子風彷彿看到了徐束的退意,不禁有些感慨。
這個年輕人確實恐怖,明明只有二階,卻能逼的自己都走投無路。
但是他也知道,這些小孩做成的羊羔,就是籌碼!
像是眼前這種自以爲正義的年輕人,是根本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別人因爲他死去的。
他的內心會絕對受不了這樣的煎熬!
今天自己能活!
絕不會死!
‘而且,我出去後,我會讓這些小傢伙通通死去,想必到那個時候,這個大英雄臉上的表情,一定會非常非常精彩吧……呵呵,呵呵呵……’
張子風掩蓋住了眼中陰暗的惡意,笑得露出滿口白牙,笑得發須亂顫,笑得滿臉褶皺都開始歡快跳動。
徐束沒有讀心術,看不出這個老東西在想什麼。
但是他有自己的判斷,有自己的準則。
他默默回頭,看到了地上剛纔死去的幾隻羊羔的屍體,看到了那一隻只神情驚恐迷茫的小羊。
儘管徐束沒能從其他小羊身上看出人性,不像當初的英雄會幾位當家那樣還能正常交流,但想必是因爲他們是凡人,抵抗不了侵蝕,大腦早已被損壞了吧。
嗯,從小雅身上就能看出來,‘放牧’應該會損壞她的智商……(注1)
結合原本的認知,徐束已經清楚瞭解到,張子風的話,並非恐嚇。
如果自己繼續出手,那麼在場剩下的十幾個被他做成“替罪羔羊”的倒黴孩子,均會如之前那樣死去。
一直到他們死光了,自己才能將這個惡魔真正殺死!
呵,紅衣主教,真是讓人感到噁心的能力啊……
“呼!”
徐束搖了搖頭,忽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張子風,你可以喊我,張校長,呵呵。”他露出了相當和善的笑容。
徐束起身深呼吸幾次後,閉上眼睛嘆息道:“老東西,我真的很想弄死你!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你說得沒錯,如果這些小孩因爲我而死,我會良心不安!
“放過你,是我唯一的、也是正確的選擇,爲了拯救他們,我必須這樣做放你這個畜牲活着離開,是麼?”
見到方纔不可一世的年輕人,此刻宛如敗犬一般,張子風懸着的心終於落下。
他笑得越發開心,露出輕鬆的表情說:“看來你已經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很好,你果然是真正的宅心仁厚,不必憤怒,至少你救了他們,你是他們的英雄……”
不等張子風把話說完,徐束就突然睜開眼睛,斬釘截鐵道:
“——但是我拒絕!”
“啊?”
他、他說什麼?
什麼拒絕?
張子風臉上的笑容再次一僵,以爲自己聽錯了。
而徐束則是高昂着頭,用輕蔑的眼神瞥了他一下。
就這一眼,張子風忽然渾身一顫。
即便活了七八十年,本以爲早就看穿了生死和紅塵,但這一刻他還是突然感覺到了難以遏制的心慌。
他急忙逼問道:“你想幹什麼?你難道想要害死這些……”
“閉嘴吧!”
徐束踩住了張子風的嘴巴,踩爆了他的腦袋。
與此同時,又是一隻替罪羊死了。
徐束指着那隻死去的羊,冷漠道:“老東西,你是不是以爲,只要道德綁架我,用他們的性命威脅我,今天就能活着出去?”
張子風在徐束的鞋底下瞪大眼睛。
“什麼叫以爲?”
“這難道不是事實麼?”
“難道他們不是因爲你非要殺我而死?”
“只要你放我走,他們就不會死!你想清楚,你想一輩子活在自責和後悔之中麼!”
心中那份從容完全失去,張子風的聲音尖銳,宛如公鴨一般響起。
回答他的是徐束的一聲冷哼。
“荒謬!顛倒黑白,禍亂人心,混淆是非,倒果爲因!”
“這……就是你的手段?堂堂第三境的主教級高手,這就是你的底牌?廢物!”
在張子風一下子變得驚恐的眼神中,徐束猛地大手一揮,將其高高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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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環顧四周圍觀過來的小羊,喝道:
“你們,都看清楚,都記住!”
“這個人叫做張子風!張子風,就是害死你們的仇人!”
“但是今天你不會白白死去,因爲我來了!
“我喻鳴鑾,今天就是來到這裡還大家一個公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他的話語斬釘截鐵,宛如黃鐘大呂一般,響徹整個地下。
周圍的小羊們一個個呆若木雞地看着徐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也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眼睛也一眨不眨。
唯獨小雅變成的那隻小羊,眼眸中一下綻放出絢爛奪目的光彩。
說完這一切後,徐束再不猶豫,將張子風高高拋起。
砰砰砰砰!
一記又一記的正義鐵拳,朝天打去。
一隻又一隻的呆滯羔羊,原地爆開。
如同炮捶般的擊打之下,張子風的身體不斷飛起,又不斷落下。
他的“紅衣羔羊”們傻乎乎的盯着這一幕,一個又一個地死去。
儘管身上沒有傷痛,但是張子風的道心卻徹徹底底的破碎掉了。
他如同風浪中面對雷暴,接受審判的小舟,被不斷地拋上拋下。
他急忙尖叫起來:
“喻鳴鑾!快住手住手!”
“你不是要拯救他們嗎?”
“你難道不會內疚的嘛!”
“我現在就解除對她們的放牧!”
“真的,你快停下我馬上就做!”
“求求你放過我,我知道錯了,我真的錯了啊!”
一聲又一聲的斥責或哀求之中,徐束面無表情。
他沒有說任何話。
他連續打出、不帶任何遲疑的鐵拳,就是他堅定的態度。
這一刻,弱小就捱打是絕對的規律;
這一刻,鐵血與復仇是唯一的主題!
隨着周圍的羊羔越來越少,死亡的巨大陰影籠罩了張子風。
虛僞的面容徹底撕破,心中的堅定蕩然無存,他終於難以遏制地發出了絕望到極點的悲鳴:
“喻鳴鑾!你不能殺我!他們只是一些螻蟻,如何和我相提並論?
“不!你不能這樣!你踏馬的不能這樣啊啊啊啊啊!!!!”
慘烈的嚎叫中,徐束看了一眼最後的倖存羊小雅,重拳一握。
咔擦!
誇擦!
鍾小雅的粉嫩羊軀,和張子風的殘破肉身,幾乎不分先後的爆開。
這位實力三階的“紅衣主教”,被徐束硬生生,一拳一拳,活活捶死。
血水嘩嘩落下,奇異的腥味似乎在洗刷着這處地下密室中潛藏的一切罪惡。
徐束終於收手,望向滿地狼籍,神情凝重。
這是他有史以來,最悲天憫人的一次。
心中真的毫無芥蒂嗎?
還是有一點的。
甚至,如果剛纔張子風真的開始釋放出哪怕一個人,或許徐束都會真的遲疑,最終做出不同的選擇。
比如,真的會等張子風把所有羊變回人,然後再幹掉他。
畢竟,道德綁架對於徐束不能生效,是因爲徐束的道德底線可以靈活變動;
但是‘人質綁架’卻是另一回事了,人質的命若是能救的話還是可以考慮救一下。
可惜,張子風沒有把握住機會。
他至始至終,都在大喊着“我會放開她們”作爲籌碼,卻沒有做出一絲一毫的讓步。
而這也恰恰正是導致他最終死亡的原因。
就因爲這一點,徐束……
信不過他!
他不相信這樣的卑劣且陰暗的人,會遵守約定。
所以,這個張子風,也只能付出生命的代價。
“世路崎嶇人難行,這世道,對於普通人而言,終究是難以渡過的煉獄。”
“也罷,再苦一苦大家,罵名我來擔!”
徐束深吸一口氣,緩解情緒。
他已經做得足夠多,換成任何人來,想必也不可能做得比自己更好。
至少,他幫這些孩子報了仇,同時也阻止了張子風這樣的惡魔繼續去禍害人間。
“嗯,還有一件事可以做,至少可以幫忙報警,讓這些小孩的家裡人來收屍……假設他們還有家人的話。”
徐束沒有在這方面過於糾結,很快就和自我達成和解,轉而往下滿地的羊屍現場,認真考慮起如何善後的問題。
咕嚕嚕嚕嚕嚕~
一個圓不溜秋的腦袋,從旁邊滾了過來,在徐束面前停下,露出一張可愛的小臉。
正是小雅。
張子風死亡後,沒有了他的“咒力”作爲維繫,小雅也就恢復了正常。
和小雅的腦袋對視了一眼,徐束嘆息了一聲。
這小孩悲慘可憐的身世,遭遇的厄運,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即便是他這樣鐵石心腸的人物,此刻也不由得感到了內心一陣陣窒息般的難受。
“至少讓你不至於曝屍荒野吧,唉。”
剛說完,徐束將女孩的腦袋抱起來,突然一愣,眼神凝固。
他突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爲什麼小雅變回人形了,而其他的“羔羊”,依舊沒有變回來,滿地的羊肉香噴噴的?
腦海裡剛剛閃過這個念頭,徐束目光下移,落在小雅的脖子上,落在那不算規整的斷口處。
她的關節裂開了,原本白皙的皮膚也潰爛了,因此被徐束抱起後,從裡面嘩啦啦的落下來一大堆東西。
不是血液或者別的什麼血肉組織。
而是一圈圈指頭大小的的金屬齒輪,精密排列!
“額,這是?”
徐束表情微怔時,小雅的腦袋對他眨了眨眼睛,咧開嘴,露出潔白的小牙,綻放笑容:
“嘻嘻……桀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