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兄爲何心神不寧啊，莫不是快要見到朝露姑娘，有些手足無措了？”楚晨身旁的好友調笑道，引起圈子中人哈哈大笑。
“呵呵，是有一些，是有一些。”楚晨強笑道，只是眼神不時向樓下瞟去。
聽見了腳步聲，旁邊的李生王生張生等人看向樓梯入口，不知又是哪家的小哥上到了四樓。
黃鶴樓五層，一二三層爲普通文人，四層爲州內各家公子，五層爲官宦名仕。因此四樓聚滿了本地或外地世家公子，官宦後輩。衆人無不打扮的衣冠楚楚，塗粉薰香，力求以文人雅士的身份引起朝露小姐的注意。
而楚晨卻是其中另類，因大早就被貼身丫鬟拉出，還未來得及裝扮，在整個江城逛了大半天，才匆匆趕到黃鶴樓外。
“踏踏蹋~”腳步輕盈，好似玉珠落盤。
衆人無不停杯止聲。都是花場老手，單聽腳步就已知來者必是女子。
果不其然，一大紅長衫的女子率先進來，一雙劍眉首先印入眼簾，也被衆人記在心裡。面白如玉，五官天成，眉心花鈿如一團火焰，點燃了在場公子的內心。
左手位一個公子大步上前，衆人一看，原來是本地知府何公子，想要上前的連忙止步。
萬事皆有先來後到不是？
“這位姑娘不是是何方人士，好似不曾見過？”
“你擋到我了。”紅玉不曾動作，何公子好像被一種透明的氣場隔開，後退五步。
紅玉身後露出一個畏縮如一隻小鵪鶉環兒，只是丫鬟的她何曾見過這樣的場景，平日裡公子都是帶書童家丁外出聚會，此地本就不是丫鬟該來。
故而環兒只得緊閉雙眼，死死攥住紅玉衣角，亦步亦趨。
“環兒！”楚晨飲罷壺中酒才擡頭看衆人爲何止聲。
這才發現自己的小丫鬟也來到了這裡，連忙起身，奈何剛纔飲酒過猛，腳下一軟，差點沒能站起，晃了晃腦袋，快步走到環兒面前。
“環兒，你怎麼上來了？不是說讓你回府嗎？”楚晨急切的問道，自己眉間的憂慮也已經散去。
“公子......”環兒聽到楚晨的聲音纔敢擡頭，看到這張熟悉的面龐，環兒哇的一下撲倒楚晨懷裡。“公子別丟下我。”
“原來是楚兄的熟人，姑娘，叨擾了。”何公子見此情景，只得退讓。
他們這層都是世家子弟，向來同進同退，早已約定俗成，不對圈內人士下手，防止反目成仇。
既然上得四層，又看似楚晨熟人，若是惡了對方，怕是會破壞圈內和諧。
“紅玉姐姐，我公子就在這裡，我就不上去了。”環兒不捨的拉着紅玉的手低頭說道。
“無妨，反正五層也沒什麼好玩的，我也在此便可。”說完，在大家驚訝的目光下，把請柬遞給了一臉爲難的侍者。
“這......五層位置都有定數，若是姑娘不上去，就會有位缺席，這......”
“無妨，缺了就缺了。只是少坐一人而已，估計他們還會覺得寬敞也不一定。”紅玉來到窗前的空位上，直接坐下，閉目養神。
“適才多謝紅玉姑娘。”待紅玉坐定，楚晨帶着環兒向紅玉道謝。紅玉不予理睬，環兒生怕公子生氣，連忙拉住楚晨悄聲說，“紅玉姐姐不喜陌生人，你的道謝她已經聽到了。”
楚晨回位，整個四層陷入了怪異的氣氛，再沒有之前熱鬧的吟詩作對，也沒有三五成羣的喝酒談天，而是紛紛交頭接耳議論這個一身英氣的佩劍女子。
砰砰砰~~衆人轉頭看向樓梯口，一個未見過的年輕書生走了上來。
環顧四周，看到窗邊的紅玉，書生眼前一亮，把手中請柬遞給一臉懵逼的侍者。
“這位先生，五層位置都有定數，知府與教習分好的座位若是有空，這不太好吧.....”
“無妨，不是已有空席了嗎？再空一個又有何妨。”
說罷。書生在衆人在呆滯的目光中來到了窗邊那英氣女子身邊。
“來的好慢啊，來，茶都涼了。”紅玉一臉笑意的看着周白，遞過一杯涼茶。
上品採花毛尖，以冰塊冷鎮，一口下去，端是透心涼。
周白深吐一口氣，好爽。伸手示意再來一杯，紅玉纖指一點，冰塊從指尖凝結，置於茶杯，原本新沏綠茶已熱氣全消，冰塊翻滾中，周白突然有一種前世喝冰綠茶的感覺。
茶過三盞，樓下喧譁聲陣陣傳來，衆人心下暗道，朝露姑娘來了！
先上來的是一箇中年胖子，身着黑色長袍，心寬體胖，一臉笑眯眯的樣子卻讓人心中生寒。何公子裡面起身，想要上前，卻被胖子伸手製止。
“今日只談風月，不論身份。”胖子身後半步就是一個五旬老人，老人身體健朗，雖然消瘦但一身的精氣神讓人心生敬佩，雙目全然不似老人渾濁，而是如同年輕人一樣，圓潤，透徹，好似江月可以照亮他人。
衆人紛紛上前，“見過樑先生。”樑是國姓，他也是國子監的教習，分至荊州監學。後面皆是本地世家長輩與私塾夫子就不一一列舉了。
最後一位更是讓人滿懷期待，還未現身，就已有香風鋪面，並非濃郁花香讓人不適，而是一種淡淡的清香，又好似無色無味。
千呼萬喚始出來，在期待的目光中，一抹粉色從樓梯走了上來。
不愧是荊楚花魁，周白不禁拍手稱讚。
頷首而立，體態嬌柔，十指纖纖，膚若凝脂。增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瘦，站在諸位官員夫子身邊若小鳥依人。
楚晨不禁癡了，每每夢中相見，她也不曾如此美過。就好像以自己貧瘠的想象力無法還原朝露的一顰一笑。
環兒撅起嘴一臉不高興，她不喜歡朝露姐姐，就像莫名的喜歡紅玉姐姐一樣，莫名的討厭朝露。
朝露微微行禮道，“小女子見過諸位公子。”
擡起頭來，周白纔看到朝露的眼睛，周白認識一個人喜歡先看對方的眼睛，前世如此，此生亦是如此。
之前好感就在這一眼之間全部散去。
旁人看來那雙似水的雙眸，明淨清澈燦若繁星。
周白第一眼卻好像看到了一種前世才存在的生物，綠茶婊。
確切的說是遠高於前世綠茶婊的存在。
透過水底，周白看到了厭惡，看到了勢利，看到了一隻毒蛇盤在水底深處，一滴滴毒涎從口中吐出，溶於清澈水面。
周白瞬間沒有了待下去的想法，周白看得出，肯定也有他人能看透。
周白與紅玉離席而走，朝露一羣人有些詫異，其中一名夫子正要上前質問。卻被樑先生攔下，看着已經下樓的兩人，何知府問道，“這兩人是何來歷？”
何公子躬身道，“聽說是從京師過來的周白與紅玉兩人。”
樑先生和何知府對視一眼，原來如此。
若是此人，那便不奇怪了。少年得志，嫉惡如仇。這是儒家對周白的評價，即爲教習哪有不知之理。
樑先生撇了一眼旁邊含笑的朝露，朝露頓時感覺後背一涼，雙腿發軟。
再毒的蛇，若沒有主人喂飼，又如何能混跡人羣，萬人追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