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慢慢的深了下來了,將手中的陰陽冊隨手塞進了自己墊着的那一堆的書當中,雙手抱着頭,蘇天河眼睛亮亮的,在昏暗的燈光下尤其的醒目。
“有的時候,我甚至在懷疑你是不是人類。”
竈王爺的眼睛陡然亮了起來,瑩瑩的雙眼在夜色裡面尤其的嚇人。
“具備陰陽師的異能,這個沒什麼,一萬個人當中就有一個,甚至更多,在冥河另一側,比你有天賦,有能耐,而且法術高強的人我見過很多,但是,根本就沒有聽說過,有可以修習妖族的法術的人類。”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不用遮遮掩掩的。”
蘇天河一動不動的躺着,雙手抱着頭,靜靜的說着。
“好吧,那我就直說了,你沒有發現麼?你修煉起妖術起來,比天生的妖獸都要來得快很多,你現在的修爲雖然比不上豢跟獗,但是它們可是修煉了一百多年,甚至是兩百多年的妖獸了,你就不覺得奇怪麼?同樣是修煉,修煉不過十幾年的你比起它們來,已經幾乎不相上下了,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麼?”
竈王爺的聲音幽幽的傳了過來,蘇天河豎着耳朵仔細的聽了聽,耳邊,趴在外面的樂樂的呼嚕聲清晰入耳,再遠處,獗示威的低吼不時的用那人類聽不見的聲波響徹在整個山林當中,那是王者的巡視,更深處,那一片密林的地方,豢的呼嚕聲恰恰在方圓數十里的地方將獗的威壓抵消掉,它的身側,數百頭猿猴形態各異的或蹲或趴着,有的掛在樹上,有的蹲在岩石上,還有的從山洞裡面冒出腦袋出來。
更深處,一個巨大的被廢棄的礦洞邊上,數顆大樹將那個深深的山洞遮蓋得嚴嚴實實,山洞深處,六根鐵柱深深的埋入了地面,鐵柱的中央是個漆黑不見底的池子,池子的邊緣,無數的白色的星點漂浮着,一個火紅色的狐狸的身影在底部翻滾着,隱約可以聽見嘶叫的聲音。
豢,獗,鸛!
山林裡面的三大王者。
山名秋明,在九州大地上絲毫的不起眼,甚至連風景名勝也算不上,除了蘇天河他們住的地方靠近城鄉結合部之外,那後面的一整片深深不見底的,是原始森林,照道理說,這樣一大片的深林,就算沒有礦場啊,也應該有一批喜歡探險的人蜂擁而至纔對,但是事實卻正好相反。
比起神龍架而言,這裡的山可謂一點都不高,放眼過去,十數個小山頭正好成一個環形將這個小城鎮形成了個小半包圍起來,其中,蘇天河他們住的地方已經算是最深處了,再後面,就是蘇天河自己也未曾有空去探過。
在大鍊鋼鐵的那段時間裡面,有無數的上山下鄉的知青們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將整個小村,那個時候還是小村的秋明村擠得滿塞塞的,當年的村支書豪情壯志,率了近兩百個知青深入了近一百多裡,終於在一個地質學出身的知青的幫助下,發現了一條鐵礦。
說起來也是稀奇,一行人兩百多個,卻絲毫無損的到達了礦區之後,在開礦第一天,就有兩個知青莫名的暈迷在河邊。
似乎是預兆着不幸的開始,開礦第三天,一個知青的手被捲入了機器當中,第十天,三個知青來返村子跟礦區之後,就從人們的視野當中消失了,第十一天,六個結隊的退伍老兵負責掃蕩附近的野獸之後,也再沒沒有出現過。
十三天,十五天,十七天,第二十天,當第一批原鐵挖出來的時候,已經整整五十個知青在這邊未曾開發過的土地上消失了。
此時此刻,哪怕是再唯物論的村支書也放棄了,將整片山林劃爲林區之後,當時身爲知青的蘇某跟吳某成爲了第一批留守的看林人了。
安安靜靜的,守護着,所有不信邪的人在二十個愣頭愣腦帶着獵槍的小夥子完完全全的從深林裡面消失之後,再也沒有人認爲貿然進入林區是個明智的選擇了。
甚至,傳說中倒黴被髮配過來的兩個知青,在十數年的守林生涯之後,當秋明村變成秋明鎮的時候,拒絕了返鄉要求的他們,也逐漸的淡出了人們的視野,神秘了起來。
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蘇天河的腦海裡面,一幕幕的景象如同電影一般慢慢的流淌着。
小時候,自己出生的時候,父親揹着自己帶着小白笑呵呵的在深林裡面走着,樹木如同有生命一般,或者說,父親行走的都是平坦無比的道路,道路的盡頭,永遠有一隻已經奄奄一息的獵物等着他去拿。
等長大一點的時候,好奇的自己想要去抓捕環繞着小屋而不停的漂泊的白色的小星星卻被父親嚴厲的喝止住。
再大一點的時候,五歲的自己騎在變得很大隻的小白的背上,脖子上,是迷你小巧的豢左顧右盼着,不時將手探出去,等回來的時候,就是一枚不知名但是美味的果子。
七歲,妹妹蘇嫺出生了,抱着妹妹,蘇天河眼睜睜的看着素日溫和的父親怒髮衝冠,那日,天雷振動,蘇天河的眼睛當中,無數的白影縱橫劃過,緊緊的抱着蘇嫺,死死的抓着小白的後背,那夜,鸛的鳴叫將半個的秋明都給驚動了,山河震抖,日月無光,滾滾山洪衝擊了足足二十多裡,將整個秋明山生生的挖出了一道鴻溝出來。
七歲,那個騎着白狐的小男生小心的看着抱着蘇嫺的母猿,邊上,叼着一隻山雞的白狐開口指導着小男生如何生火,褪毛,燒烤。
八歲,歪着腦袋站在樹上的鸛看着下方按白狐的指導進行打坐的小男孩,長鳴了一聲,一道聲波將靠近處的一道白影擊潰,隨即,一隻漆黑的手從虛空當中探出,將那道慢慢聚攏的白影的脖子捏住,緩緩的縮了回去。
二十年,十歲,揹着三歲的蘇嫺,蘇天河在王大爺的幫助下,開始了讀書生涯。
七年,那年,蘇嫺七歲,蘇天河十四歲,屋子裡面,傳來蘇嫺稚嫩的朗誦聲,窗外,趴在窗邊懶洋洋的小白擡了擡眼皮,映入眼簾的,是有點不耐煩的蘇天河雙目陡然圓睜,單手劃出了一道橢圓的波紋狀,將電射而來的白影攏了進去,隨即,一隻漆黑的手憑空探了出來,捏住了那道白影的脖子。
“在沒繼承我的手套的時候,你就已經可以在不借助三大妖獸的幫助下拖住來襲的鬼卒,身爲一個人類,你認爲,這樣正常麼?”
竈王爺的聲音響了起來。
“正常?我的生活裡面還有正常的東西麼?九歲那年,你出現在我面前,你認爲,讓一個九歲的小孩子接受那些東西很容易麼?”
蘇天河的嘴角扯了扯,分明是一陣苦笑。
“小嫺是我的妹妹,我不管她是誰的轉生,也不管究竟有多少妖魔鬼怪要打她的主意,既然我能夠保護她,就要保護到死!除非我死,否則,九天十地,不管多少鬼族,我都接下了。”
“如果不是七年前那次鬼卒大襲,一直隱藏在你身邊的五十五號爲了救我被一名鬼偏將的長刀擊中,就憑我們兩個鬼差,也能夠保護蘇嫺的,若非當時五十三號當差,哪怕你有三大妖獸保護,恐怕你也會被撕碎了,不過也虧得那一次,原本壽命就要見底的蘇嫺才能夠得以續命。”
竈王爺嘆了口氣,蘇天河坐了起來,
“若非你執意要建立一個溝通陰陽兩界,蓄靈的化靈池,鸛又如何會魂飛魄散,又如何會引來天狐的妖魂奪舍?化靈池!化靈池!若非要蓄着小嫺的壽命,我第一個會出手把它給毀掉的。”
蘇天河恨恨的開口說到,手中拳頭緊緊的攥着,哪怕是隔着黑暗,也能從他的口氣當中聽出劇烈的情緒波動。
“倘若沒有如此,你認爲蘇嫺能夠活到現在麼?”
許久,黑暗之中,那雙綠瑩瑩的眼睛才忽閃忽滅的,傳出了竈王爺幽幽的聲音,只是,那聲音聽起來似乎沒有多大的底氣一般,蘇天河扭了扭脖子,目光透過窗戶看到了遙遠的天空的方向去了。
“日子,還長着呢,也罷,多早晚,我會將所有的鬼卒都抓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