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郡守聽了很意動。
這君辭這樣勇猛,再看看躺着不省人事的周光,一旦等君辭緩過來,還有他的活路?
「枝江城傳來消息,君家女帶了不少人……」盧郡守也有自己的顧慮,「她入南郡城尋我,便暗中帶了一人。現下強攻枝江城又憑空冒出幾十人,她可是率了一萬多中護軍,會不會還有人埋伏在暗處,我若貿然動手……」
無疑是自尋死路。
現下君辭心裡知道他是周光的人,可只要周光一日活着,君辭就沒辦法撕破臉。萬事尚且還有轉圜的餘地。
一旦他派人趁君辭傷重時對付君辭,那麼君辭就完全可以將他反殺。
想到君辭提前埋伏周光,她的人都是憑空冒出來,現在盧郡守就十分懷疑中護軍不說全部,至少大半已經到了,只是等待暗處,防着周光對付周光手下的他們,還能麻痹南朝的人。
長史聞言也不敢再勸,盧郡守的憂慮也極有可能。
枝江城。
君辭在縣衙小睡了一個時辰,便招來蘭岸:「你把郡尉叫來。」
經過一個時辰的善後,剩餘的兩千餘人在郡尉的安排下,井然有序的維持住了枝江城。
枝江城的百姓心中惶惶不安,不過到底是北朝駐軍,他們已經成爲北朝領地數年,內心更偏向北朝,倒也很快安撫好。
城中的豪富大族早就在宜都戰時就退到了安全之地,留下的也都不是什麼有身份之人,當然也少不了有人打聽會有多少人守城,只是都被郡尉冷着臉威嚇住。
好容易歇口氣,纔剛含了口酒水,都還未來得及嚥下去,蘭岸就對他道:「將軍尋你。」
「喀喀喀……」郡尉一口氣岔開,嗆得面紅耳赤,連忙奔向縣衙。
縣衙已經被清理,可四周浸染的鮮血,使得土地都有些泥濘,濃厚的血腥之氣,令郡尉眼中再一次染上了恐懼之色。
「卑職,拜見將軍。」再見到君辭,郡尉的態度萬分謙卑。
他甚至不敢擡眼去看一眼君辭。
君辭換了一身乾淨的緋色常服,臉上有好幾道深紅色的血痕,哪怕距離五步也有濃烈的藥味兒:「郡尉緣何昨日要主動請纓?」
她的聲音不復尋常事的乾脆,也不復在城樓下宣戰的渾厚,聽起來有些散漫,但入了郡尉的耳朵裡,他總覺得像死亡的警鐘,一下一下敲擊起來。
下意識緊張的郡尉,額頭上頓時滲透出細密的汗漬,他莫名想到了前天夜裡,周光暗殺君辭不成,郡守去慰問時,君辭似乎也漫不經心問了什麼。
當時郡守回答十分得體,君辭面無表情,雖則神色未變,可郡尉莫名就覺得君辭不滿意。
深吸了一口氣,郡尉撲通一聲跪下,抱手道:「將軍目光如炬,卑職不敢隱瞞,將軍來前……」
從決定帶人殺入城那一刻起,郡尉就知道自己沒有退路,如果不讓君辭放下心中的芥蒂,他是絕對沒有活路。
若沒有周光暗殺失敗,君辭一己之力帶着五千烏合之衆,一夜奮戰重奪枝江城,憑着周光的威名,周氏的權勢,他也會和郡守做出一樣的選擇。
當下他將自己和郡守早已投靠周光,周光從未失蹤的事情一股腦兒抖出來。
至於昨日爲何要主動請纓,他也不敢隱瞞,哪怕明知自己這種牆頭草的行爲用不可能成爲君辭的心腹,可他相信自己的直覺,這位年少勇武的女將軍,銳利的目光早已經看透一切,與其再撒謊,讓君辭對他更看不起,不若賭一把,坦白一切。
他在想,既然君辭已經看明白一切,沒有直接殺了他,還把他召過來,必然是他還有用處。
其實從昨天這人主動開
口要隨她一道,君辭就知道他是個聰明人,這會兒聽他字字肺腑,更是高看他一眼:「你既向我投誠,只要你莫再反水,我自會與你活路。」
得到這句話,郡尉如蒙大赦,連連表忠心:「多謝將軍寬宥,小人人微力薄,可將軍但有吩咐,小人定會肝腦塗地。」
「眼下,倒有一事,非你不可。」如他所料,君辭的確用得上他。
「還請將軍吩咐。」郡尉有些迫不及待表現自己。
君辭沒有立時開口,而是摩挲着手中的錦囊,片刻後問:「枝江城之事,可瞞得過盧郡守?」
「回將軍,只怕使君已然接到消息。」郡尉老老實實回答。
不是他不作爲,實在是枝江城本就歸南郡城管轄,不知道多少郡守的眼線,根本防不住。
君辭點了點頭後又問:「盧郡守會如何?」
心思一轉,郡尉信誓旦旦道:「將軍且安心,將軍躲避周光暗殺帶了人,攻打枝江城又多了人。卑職對使君也算知曉一二,使君爲人謹慎,絕不會趁機偷襲將軍。」
「緣何如此篤定?」君辭似乎有點感興趣地問。
郡尉忙解答:「使君必然擔憂將軍大軍只怕不止弓箭手已入城,此刻他不派人,只要周光將軍在,將軍並無由頭對他動手。可若他先對將軍不利,將軍便有了滅他之由。」
和她所想相差不多,君辭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便道:「我要你傳信於他,無論如何你都得取信於他,讓他相信我的大軍仍在路上。」
郡尉眸光一亮:「將軍是要……」
知他心中所想,君辭輕聲一笑:「中護軍的確仍在路上,入了河東郡之人,你都已經見着。」
中護軍竟然還沒有進入河東郡!
郡尉驚駭,他甚至有點懷疑君辭這是不是不信任他,故而纔不透露?
中護軍都沒來,君辭就帶着不足百人,在前有狼後有虎的地方冒了頭。
冒了頭也就算了,竟然還鬧得這麼驚天動地。
她是真的膽大包天啊!
極度震驚之下,郡尉忍不住擡起頭看向君辭,想要確定是真是假。
對上君辭平靜的鳳眸,他迅速低下頭,可這一眼已經足夠他確定,君辭沒有騙他。
他不由心一涼。
人都沒有,君辭竟然敢把敵人騙過來,這是要自尋死路麼?
要知道郡守來了,他的命令都不好使,帶來的人說不定就要拔刀對準君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