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發其實是一個很理想化的人。
他覺得奴隸制不好，所以他想改變奴隸制。
他覺得西周的百姓需要更好的生活，所以他想做出改變。
但貧乏的知識儲備讓他根本沒有意識到這種變革的困難。
或者說。
他意識到了，但他不怕。
能夠推翻商王朝，姬發明顯不可能是一個懼怕困難的人。
這樣的人，不會因爲一點小小的挫折就放棄。
甚至他會將這件事情當成自己畢生的理想。
所以林川跟他說這些，並不能打消姬發的念頭。
“奴隸制是你們如今應運而生的社會制度。”
“在往後的漫長的時間裡，其實這種制度一直都沒有消失。”
“你們想要從蠻荒時代進入文明時代，總要有一個過程。”
“而這個過程，就是奴隸制。”
林川說了不少，感覺有些累了，於是看向武曌。
武曌立馬會意，接着說道：“奴隸制可以讓你們管理更少的人，得到足夠的資源。”
“如果沒有奴隸制，你們需要管理的人口總數會有一個極大的提升。”
“但從國家的收入來說，卻很難有實質性的增加。”
“另外，這些多出來人口的登記在冊、社會保障等方面，都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
“這是從奴隸制社會走向新的社會必經的歷程。”
姬發聽得目瞪口呆。
他想過改變奴隸制會很麻煩。
卻沒想過需要如此多的過程和步驟。
老趙倒是不覺得意外。
身爲帝王，他自然清楚奴隸制的弊端和劣勢。
然而是事實上，即使是在大宋，依然有奴隸制的影子存在。
那麼多沒有身份的黑戶。
這些人在地主的手下做工。
可以隨意被買賣。
即使是被殺了，也沒有人在乎。
這樣的人，和奴隸有什麼區別？
沒區別。
只是如果真的有人要計較這些黑戶的問題的話。
大宋官府還是會管這些事情的。
只是說，奴隸制從明面上變成了暗地裡的東西。
而且規模越來越小。
但卻一直存在。
林川並沒有多說什麼。
別說是大宋。
哪怕是現代社會。
誰能保證奴隸制就已經徹底消失了？
姬發因爲林川和武曌的話陷入沉思。
他雖然理想化，但他也很實際。
因爲他是西周的周武王。
他想要做的一切事情，都要從實際出發。
他必須考慮這些事情，大周能不能做到。
能做到的話，大周可以做到什麼程度。
而做到這些，大周需要投入多少。
等等一切，姬發必須考慮周全。
良久過後，姬發才擡起頭，眼神中帶着堅定。
“武姑娘，還請賜教。”
見姬發這幅模樣，其他人都明白。
姬發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廢除奴隸制。
老趙不覺得奇怪。
以姬發的性格，肯定不會坐視奴隸制的存在。
以前他不知道該如何廢除這種制度，才一直沒有下手。
而且在西周。
真正構成社會規模的還是那些奴隸主和平民。
奴隸主看起來數量不多，但實際上掌握的力量不小。
姬發想要改變奴隸制，就必然要觸犯這些奴隸主的利益。
到時候，姬發就必然要面對奴隸主的反抗。
他必須要確定，他能面對這些事情。
武曌年齡還小，有些無法理解姬發的堅定。
但既然姬發都已經做出決定，她當然也不會多說什麼。
“首先，是人權。”
“破除奴隸制的第一點，就是給所有人人權。”
“但凡在你大周境內的所有人，都要有名有姓。”
“這一點，你明白該如何做吧？”
姬發點點頭。
這種事情，他當然有經驗。
不考慮奴隸的話，西周其實已經開始制定花名冊之類的東西。
這種東西的效果，就是給所有人統計姓名。
西周時期，人口就已經非常龐大。
在文化水平還不高的西周時期，做這種事情無疑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人力。
甚至可以說，就是出力不討好的事情。
但姬發還是要這麼做。
畢竟，這是社會發展的重要前提。
人是社會發展的根基。
如果沒有人，人沒有文化。
這個時代怎麼都不可能繼續發展下去。
或許也可以。
等待這個社會自己進步。
當生產力發展到一定的程度後。
哪怕是這個社會不想進步。
生產力也會推動着這個社會進步。
但這需要很漫長的時間。
奴隸制跨越了整個周朝，足足幾百年的時間。
再加上春秋戰國，一直到了大秦。
才被主流的封建社會制度取代。
但依然沒有完全消失。
所以，姬發想要讓奴隸制度完全消失的願望。
很美好，但不現實。
姬發考慮着，不由自主就抓起了頭髮。
光是人口統計這一點，就足以讓現在的西周異常頭疼。
人口數量只是一部分的難題。
真正關鍵的難題在於，很多人都不會配合。
在沒有文化的時代。
人口統計會受到文化的限制。
很多人根本都不認識字，連名字都沒有。
他們不知道統計人口數量有什麼意義。
也不知道名字是什麼東西。
他們甚至連自我都沒有。
從出生開始，他們就是奴隸，就是奴隸主的私有物品。
甚至，他們會因爲奴隸主的恐嚇和教導，敵視大周。
所以說，光是人口統計這一步，就足以讓姬發非常頭疼。
“武姑娘，接下來就不用說了。”
“等我完成了人口統計，再來請教接下來的事情吧。”
姬發苦笑一聲。
如今大周還處在發展時期。
各項事務非常繁重。
光是人口統計這一件事情。
就有可能耗費大週一年以上的時間。
而在這一年的時間裡。
大周還會有無數的新生兒，有無數的人老去。
這又是需要耗費無數人力和物力進行統計和變更的事情。
如此折騰下去。
相信用不了多久。
大周就會被拖垮。
姬發很明白。
想要徹底解放奴隸制，還是要從文化和生產力層面入手。
只有所有人都有了文化，纔會從根本上杜絕奴隸的出現。
只有生產力足夠發達，纔會讓奴隸失去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