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渺眼看着醫生把米蘭達推進了急救室。
蔣邵霆陪她坐在了搶救室外的長椅上,彼此之間都陷入沉默,焦急的等待中,蔓延着尷尬。
雲渺雙手扶着額頭,在心裡不斷的懊悔……
蔣邵霆最終率先開口,扯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他說:“你就是雲渺吧?長大了,比小時候更漂亮了,像你媽媽。”
雲渺擡起頭來,眼眶紅紅的,卻強顏爲笑地回:“要不是還有媽媽的照片,其實我都不記得她長什麼模樣了。”
有時候以爲記憶最深刻的,往往忘得最快。那時她年紀還小,現在已經記不得母親當時的長相了,但這輩子永遠不會忘的,便是母親對她的好。
話題打開了,蔣邵霆便開始回憶往事,他說:“你媽媽是個很好的人,漂亮,善良,不怕苦不怕累。”
提起母親,雲渺笑了笑:“謝謝您當年願意娶我媽媽!如果不是您,可能我媽給我上戶口都成問題。”
蔣邵霆擺手笑了笑:“我名字改回來了,現在隨父親姓蔣了,你隨的是我母親的姓,也隨了你母親中間那個字。說來也是緣分,那時我年紀小不懂事,和父親鬧僵了就改了母親的姓氏。”
雲渺點點頭。
蔣邵霆問:“季城是你的……”
“男朋友。”雲渺如實回答以後才驚訝,他怎麼會突然提起季城。
看到了她眼底的疑惑,蔣邵霆說:“你知道季城那孩子的身世嗎?”
雲渺點點頭,算是知道一部分吧……
“路奇是我的好兄弟。”蔣邵霆解釋,“小時候見過季城那孩子,是個當兵的好苗子,老路稀罕他得很!”
雲渺說:“我聽阿城提起過一點點。”
蔣邵霆說:“那孩子有責任心,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你媽要是有在天之靈,能看到你找了小城那孩子,也該放心了。”
“嗯……”可是這世上哪來的在天之靈。
蔣邵霆道:“奚航不是個好東西,雖然我這個外人也不該這麼說,但是孩子,奚航這個爹,認不得啊!”
“謝謝蔣叔叔。”雲渺知道自己從頭到尾就沒想過要認奚航爲父,他與她之間,除了那微弱的血緣關係以外,只有仇恨。
蔣邵霆告訴她:“奚航在找我之後,小城還讓他的助理來找我了,叫陸……”
“陸舟?”雲渺問。
蔣邵霆立刻點點頭:“沒錯沒錯,小城估計沒想到雲霆就是我,讓我一個勁兒提條件,千萬別被奚航收買了。這事兒你知不知道?”
雲渺:……從來沒聽季老師提起過,原來他想得這麼長遠,竟然讓陸舟去找過雲霆。難怪最開始他看到直播的時候,逼她更鎮定。
一看雲渺這表情就知道對此事不知情,蔣邵霆對雲渺說:“小城是個可靠的人,你二人好生在一起相處,人吶,貴在珍惜。”
雲渺點點頭,看向搶救室的方向,又陷入了沉默。
她認識米蘭達這麼多年了,米蘭達對她這麼好,然而她卻選擇了誤會她。她竟然真的以爲米蘭達被奚航威脅了,所以才把日記本交給奚航,原來只是米蘭達設計好整垮奚航的一個局,她是爲了讓奚航掉以輕心。
蔣邵霆大概猜出雲渺在想什麼,朝着她坐近了些,低聲說:“別責怪自己,米蘭達會沒事的,跟你沒關係。”
雲渺心裡頭難受,又想起那日米蘭達拉着她的手說——渺渺,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到這裡就可以了。雲笙她當年都可以放下仇恨不去追究奚航和方芸熙的責任,也都是爲了你,她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那就是她最大的願望了。
她擡起頭:“是我沒相信她……我明明那麼愛她,可是我卻相信了她被奚航威脅……”
“米蘭達跟我說過,她把你媽的日記本交給奚航的那天,奚航在她的包包上裝了竊聽器,那天晚上回醫院她和你大吵一架,就是怕奚航起疑心。她就知道事後你一定要自責,所以才告訴我,萬一發生什麼事情,讓我一定要跟你解釋清楚,讓你別往心裡去。”蔣邵霆輕拍着雲渺的肩,就是長輩對晚輩的關心,溫暖的關心。
搶救室的門終於開了,醫生率先走了出來。
雲渺和蔣邵霆同時起身朝醫生奔過去,醫生扯了口罩說:“暫時沒什麼大礙了,但患者的身體狀況太虛弱了,一定要謹遵醫囑,千萬不要再偷偷跑出醫院了,太危險了!”
米蘭達被護士推了出來,雲渺追上去,原本想握住她的手,卻在看到她微睜的眼眸時,愣在原地,沒勇氣伸手了。
反倒是米蘭達使出全身的力氣握着她的手,說:“傻丫頭,別胡思亂想,我做的一切都是我想做的,都是阿姨心甘情願的。”
“米蘭達……”雲渺不爭氣,還是沒憋住。
米蘭達脣角揚了揚,心裡的大石頭終於算是放下去了。她長長的籲出一口氣,笑着說:“這下阿姨終於有臉去陪你媽媽了……”
“媽媽纔不要你陪呢!你要陪着我,長長久久的陪着我……”她抓着米蘭達的手,撒嬌的語氣像個孩子。米蘭達好喜歡這樣的雲渺,褪去了所有僞裝,終於迴歸單純善良的小姑娘。
她其實從小就該這樣無憂無慮,只是原本應該替她撐起一片天的父母沒能給她營造這樣的環境,所以她從小就是一顆大樹,遮風避雨都靠自己。米蘭達欣慰的是,這次她終於能給這個堅強的丫頭做一次遮風避雨的大樹了。
她虛弱的笑着:“好,長長久久的陪着你。”
雲渺跟着米蘭達回到了病房,米蘭達擡手擦了擦她的眼窩,笑着對蔣邵霆說:“老雲,你看看,雲笙的姑娘哭起來是不是和雲笙一個樣子?”
蔣邵霆笑着搖搖頭:“丫頭哭起來比小笙漂亮。”
他對雲渺說:“你媽媽小時候只要抱着你上街啊,大家都圍着。街坊鄰居誰都知道,老雲家有個小姑娘,長得粉粉嫩嫩的,像剝了殼的雞蛋似的,特水靈。從小就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東家一個桃子西家一顆糖,小時候可寵你了。你從小就是你媽的驕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