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頭,冷嗎?”病房裡開着暖氣,但她還是關切的問了一句。
雲渺搖搖頭,隨着她這句關心的話,原本收住的情緒一下又蔓延開了。她總覺得自己最近特別愛哭,其實小時候她不是這樣的,自從母親去世過之後,自從進了孤兒院以後,她幾乎都已經忘了要怎麼掉眼淚了,可是最近,卻總哭得跟個淚人似的,覺得自己彷彿又變成了剛進孤兒院的那個脆弱的小女孩。
看着紅了眼眶的雲渺,米蘭達知道她多半已經瞭解過自己的病情了,季城已經放下手機走過來了,就站在雲渺的身邊,大手搭在了雲渺的肩上。
她反手握住雲渺的手,說:“前些日子就查出來了,沒想到惡化得這麼快。”
“爲什麼不治療?”雲渺哽咽着問。
米蘭達卻笑了笑,說:“我想體體面面的離婚,當年風風光光嫁給他,現在是我要把他掃地出門了,我得漂漂亮亮的,不想戴着一頭假髮。”
“你就算戴着假髮也漂亮啊,怎麼可以這麼胡來呢?”濃濃的鼻音聽起來,彷彿她比米蘭達還要委屈。
季城捏捏她的肩,暗自給她力量。
米蘭達吸了一口氣,說:“離婚了也好,早該離了。還要謝謝季先生……”
“阿姨叫我季城就行,不用這麼客氣。”
米蘭達虛弱的擡頭看着季城,笑着說:“有你在身邊,我也放心。”
她笑對雲渺,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我對不起牧笙,我把自己的婚姻經營得一塌糊塗,也沒能在你身邊好好照顧你……”
“別說了,我不愛聽。”她幾乎能料想到米蘭達接下來要說什麼,所以她搖搖頭,阻止她。
米蘭達只是繼續道:“我這次離婚,也多虧了季城幫忙。渺渺,阿姨相信季城一定會好好待你,這樣也好,等我以後見到牧笙,也算有個交代。”
“媽媽一聲不吭就丟下我走了,你也要這樣嗎?”雲渺甩開米蘭達的手,情緒激動的站起來。
米蘭達心口一疼,拉過她的手:“渺渺……”
“醫生說了,只要積極的配合治療,能控制穩定住病情,延長生命是沒有問題的。我會陪在你身邊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我們接受治療好不好?”她抓着米蘭達的手,聲音已經近乎懇求。
米蘭達知道,雲渺這孩子性子倔,要強,她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是光明正大去爭取,從小到大,別人家的孩子想要什麼東西,都是張口問父母親戚要,雲渺卻從來不。她一身傲骨,從來都是這樣。可現在的她,終於讓米蘭達看到了一丁點她兒時的影子,這時脆弱的雲渺,和牧雲笙去世那天她在警察局見到的雲渺互相重合了起來。
米蘭達擡手橫着擦了一把眼淚,哽咽着。
雲渺說:“我們用最先進的醫療技術,請最厲害的專家會診,好不好?”
季城託着雲渺,才讓她沒有癱軟下去。
米蘭達最終還是點了頭,抱着雲渺哭成一氣……
季城默默地退出去,給兩人留下了足夠的空間。
過了一陣,去而復返的陸舟走上前來:“季總,專家會診都安排好了,護工也安排好了。”
季城剛要點頭,雲渺就推開門走出來,她剛好聽到季城說的話,於是道:“護工就不用了,茗姨是當初米蘭達請來照顧我的,我讓茗姨過來吧!”
季城讓陸舟重新去找了一個照顧狗狗的保姆,把茗姨調了過來。
在來的路上,茗姨聽說了米蘭達的病情,在見到米蘭達的時,也是頂不住眼眶一紅。米蘭達情緒倒是緩和了許多,拉着茗姨的手說着自己離婚的事。
雲渺今晚想留下來陪米蘭達,米蘭達卻笑着對雲渺說:“有阿茗照顧我就行了,你要是在這兒,我反而安不下心。”
一切以米蘭達的意見爲主,雲渺只好點點頭:“那我明天再過來,阿城安排了專家會診就在明天。”
米蘭達擺擺手:“那你明天給阿姨做個午飯帶過來?阿姨可想你的手藝了。”
難過了一下午,雲渺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笑意,她點點頭,隨季城走了。
茗姨還是心裡頭難受,她和米蘭達認識十幾年了,當初她才三十幾歲的時候,就來照顧雲渺了,經常打電話給米蘭達報告雲渺的近況,她見過年輕時的米蘭達有多漂亮,彷彿渾身發着光,和此時躺在這病牀上面色蒼白的婦人,着實差距太大。
她終究不忍看到這樣的情形,遂轉身去倒水。
“阿茗。”米蘭達叫住她,“我不想喝水,坐下陪我說說話吧!”
茗姨這纔不得不坐下,聽米蘭達說:“新聞我都看了。”
她指的應該是雲渺執導的電影,茗姨嘆了口氣:“我也以爲這孩子一直不知道她媽媽的事,誰知……哎,這些年小姐在我面前提都沒提過奚航的事。”
米蘭達也以爲,雲渺一直不知道。所以她一直瞞着雲渺,更希望她此生都不知道,她的父親是奚航那禽,獸不如的東西。可是她卻早就知道了,她一直都在計劃着,一個人扛着。
米蘭達心疼地說:“你說……這些年,這孩子是怎麼熬過來的啊?”
“夫人你別去想這些了,好生休息吧!”認識米蘭達這麼多年,茗姨已經習慣了叫她夫人,一時之間也改不了口。
米蘭達掩嘴咳嗽了兩聲,心口扯着,疼得很。
茗姨到底還是去倒了一杯清水過來,遞給她。
“你把我行李箱打開。”米蘭達指着陸舟從機場取來的行李箱。
茗姨老老實實打開。
米蘭達指着那個黃色的文件袋:“把那個遞給我。”
米蘭達拿着文件袋說:“當年克里斯是靠着我孃家發家致富的,這些年卻忘了本呢!”
“這是?”茗姨問。
米蘭達緩緩一笑:“是離婚協議和附屬的財產分割協議,是季城那孩子請的律師,我都沒想到,竟能讓克里斯淨身出戶。”
“該!”茗姨聽說了米蘭達的故事,義憤填膺。
米蘭達說:“我回國不是爲了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