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影院經營困難，收入微薄，差一個點可能就發不出一個人的工資。太高了，太高了。”
“可你們是淨賺，不存在賠的問題。我卻需要爲電影承擔風險，我還得負責宣傳，這片子的宣傳費起碼一百萬，就相當於四百萬成本。”
“哎呀，可確實太高了。”
“或者按之前說的方法，如果還不成，我乾脆去魔都好了。”
拉鋸了好幾天，圍繞在40%這個點上不絕不休。
整體環境不好，影院真的很窮，可片方也不是做善事，都爲利益着想。最後在吳孟臣等人的調和下，各退了一步。
新影聯的20家影院，首周算第一輪按40%分，之後按37%分。其他影院在第二週算二輪上映，也是37%。
這東西沒法律規定，唯一一個官方文件，就是08年確定了43%。
當年的《紅櫻桃》也靠談，進而普及全國，爲35%。如今許老師定下37%-40%的區間，多了一點點。
達成一致，緊張氣氛一掃而空。
影院的幾位經理過來握手，笑道：“許總功夫深啊，這次算領教了。”
“這叫雙贏。”
“哈哈，這個說法好，雙贏。”
“期待接下來的合作。”
影院代表走了，吳孟臣笑道：“想起你和老成跟我談判了，心情一如當初啊。魔都那邊不用擔心，我幫你聯絡，別的地區就不能按京城來了。”
“他們要麼單打獨鬥，要麼院線沒有改革，你必須跟發行公司談。”竇守方道。
“明白明白，剩下30%就不錯了，賺的還是辛苦錢。”
比如一座城市20家影院，若不想一家家談，只能找本市的發行公司，寧願給發行費。
用發行費換效率，且避免狗屁倒竈。
許非爲這事耗了不少時間，總算告一段落，告別倆人往出走。
剛出樓門，冷不丁跑來一人，推輛破自行車，“許總！”
“小於，你怎麼在這？”
來者正是於東，道：“韓廠長不讓我跟您學習麼，我問問您有啥吩咐的？”
“你一直在外面等着？”
“知道您在開會，不好打擾。”
“……”
許非瞧了瞧他，小眼睛，平頭，從頭到腳透着樸實，越看越像啪啪以啪啪。
韓三坪入住北影，藉着畢業分新人的機會，大力培養嫡系，於東是最看好的一個。
領導幫你引薦大佬，顯然意在栽培，有些人錯過機會，見一次就完了；也有些人知道爭取，拼來了細水長流。
“你在發行科對吧？”
“對。”
“我現在去片場，你跟着，認識認識我們宣發人員，幫幫忙什麼的。”
“好好，謝謝許總。”
於東察言觀色，見對方頓了頓，馬上道：“沒關係，我騎車，您走您的。”
許非一樂，自去取車，轟隆隆開出大院。
於東瞄着那輛大切諾基，滿眼羨慕，末了搖搖頭，奮力跟隨。
…………
拍攝地不在別處，就在北影廠影棚。
韓三坪拿不出閒錢投資，許非便租了一套人馬外加場地，變相給漲點福利。
《大撒把》《陽光燦爛的日子》《愛情呼叫轉移》，連續三部片跟北影合作，關係很熟了。許老師到場，問候聲一片，等了半天於東纔到。
“這是片子的宣發人員，小劉。”
“這是廠裡發行科的，你們認識認識。”
交代一句就不管了。
電影8月初開機，週期倆月，接近殺青。許非出大綱，讓別人寫劇本，跟着自己補全，加點新奇的笑料。
比如眼前這場戲：
佈置成一個小店的內景，堆着盜版磁帶、武俠小說、舊電視、收音機、膠鞋、雨傘、配鑰匙工具、磨剪子工具等不着四六的東西。
中間擠壓壓的一個櫃檯，背後掛着兩面錦旗，一個“優質服務，盡心爲民”；一個“秉公下凡，一絲不苟”。
櫃檯前面，則是個大玻璃罩子，花花綠綠的小招貼：
“祖傳挖雞眼。”
“精修BP機、大哥大。”
“專治不孕不育，婦科疾病，半身不遂。”
“通下水道，補鞋，換鞋底。”
“補胎打氣，磨剪子菜刀，辦證，成人用品。”
樑添穿個白背心子，大褲衩，趿拉着拖鞋，往後面一坐，妥妥的後進神仙。
啪的一打光，光線是昏黃的，老舊的，卻又莫名溫暖的，小店頓時增添了幾分荒誕和神秘感。
“準備！準備！”
“開始！”
樑添翹着二郎腿看小人書，葛尤探頭探腦的進來：“能修大哥大麼？”
“嗯，能修。”
他遞過大哥大，打量四周，奇道：“你這店新開的？”
“開好長時間了。”
“我住二三年了，怎麼沒見過你？”
“正常，有人住二三十年都沒見過我。”
“敢問您？”
“好說……”
樑添叼上一根菸，眯縫着小眼，吊兒郎當道：“你要是崇洋媚外呢，就叫我天使。要是內心保守呢，就叫我土地，要是求姻緣，就叫我月老。
我一向看客戶需求。”
“……”
葛尤呆愣，不自覺瞄向櫃檯那些小招貼。
“哦，最近香火不好，掙點辛苦錢。”
這是個蛇精病啊！
他流露出此等意思，抹身就走，結果背後傳來一聲：“你媳婦兒勁夠大的。”
咔！
葛尤驀地回頭，見樑添把破電話一扔，道：“修不好了，看緣分一場，送你個新的用用。”
說着，遞過一部嶄新的大哥大。
比常見的要小，有弧度，上面僅有十個按鈕。
“……”
葛尤盯着電話，沒敢接，還是想走。
“你在期待着一場豔遇。”
背後又傳來一聲，他再度駐足，面帶驚愕，甚至有些驚恐，“你到底是誰？”
樑添笑笑沒應，道：“你每按一次，就會有一次豔遇，一共十次機會。”
演員演的放鬆，旁人看的過癮，這設定太太太新奇了！
拍了很長時間，待夏剛宣佈休息，幾人纔過來招呼。許非道：“感覺怎麼樣？”
“挺不一樣。”
葛尤還有點頭髮，但在要求下已經剃了，並將光頭保持下去，“乍一看，是個不正經的喜劇，仔細一琢磨……”
“更不正經。”樑添接道。
“去去，沒你的事。仔細一琢磨吧，還挺有意思，以前沒演過，剛開始拿捏不準，現在好多了。”
“那是，給我配七個天仙般的妹妹，我也好多了。”
“嘖！”
許非一把摟過樑添脖子，“羨慕嫉妒恨是吧？行，明兒錄節目去，全是天仙般的妹妹。”
“別，別介！”
樑添眨巴眨巴，求道：“我最怕錄節目了，哎喲那個抓心撓肺。”
“甭扯犢子，明兒給我去！”
看兄弟哭喪着臉，葛尤幸災樂禍，逃過一劫。
《開心百分百》首期錄製，四個嘉賓：樑添、趙銘銘、江杉、蔣琴琴。
綜藝節目不能冷場，得找點不正經的人。
所以葛大爺不行，何況人家戛納影帝。在許老師規劃裡，他是走“銀幕上年年想念，生活中天天不見”的國民老藝術家路線。
錄這玩意跌份。
HE……tui！
衆人翻了個白眼，並吐了口唾沫。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