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7章 第一波！
“你們幾個排查看完地形，覺得我們應該怎麼做？”站在近乎九十度的山崖上，顧西水凝視着遠方。
日軍進軍的速度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快，根據團部轉達戰區的戰報，至少已有兩個步兵聯隊陳兵清江江畔，即將對長陽守軍發起攻擊。
那意味着，最多十日，日軍就會由長陽向石牌防區進發，留給山地步兵連在這裡佈防的時間也就這麼多了。
可這裡的山和太行上大不相同，不僅高，而且陡，動不動就是這種接近九十度的懸崖。
別以爲這樣就可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在這種懸崖上佈防，步兵倒是極難攻上來，但日本人的火炮卻不是吃素的，尤其是還有來自於空中的威脅，一連串炸彈丟下來，對在山崖上緊靠土木工事對下方通道射擊的步兵簡直就是致命的。
更要命的是，這種天險對攻方來說很痛苦，對於守方來說，更是毫無退路可言。
日本人很容易就能繞行兩翼從而切斷山峰唯一退路，那位於山峰上的守軍徹底就成了孤軍，援軍和補給上不去，只能任由日軍飛機和大炮狂轟亂炸，最終一個個死去。
如果仗打到那個份上了，只能實行這種玉石俱焚的消耗戰，那自然是沒說的，顧西水會毫不猶豫的將手下4個排16個班全部向撒釘子一樣撒在這片山區，日本人得用人命和海量的炮彈和炸彈一個個將這些釘子拔掉。
但現在還沒開戰，唐團座的戰術意圖是在這片山區大量消滅日軍有生力量，而不是和日本人上來就玩兒命。
所以，還是得多動動腦子，而不能蠻幹。
“連長，我在前面3裡外發現了個有趣的地方，我覺得我們可以利用利用！”龍巖指指前面的一個山巒起伏的區域。
“那我們去看看！”顧西水向那個方位看了一眼，就果斷決定。
那裡有外界通往石牌的唯一通道，只是所有人都本能的認爲日本人絕不會那麼傻，通道兩側都是懸崖峭壁，山民在其上行走都忍不住會時常擡頭望天，生怕掉塊石頭把自己給砸死了。
在上面埋伏一支部隊，別說丟炸手榴彈拿機槍掃射了，就是用上石頭，都能把底下砸死一大片人。
哪有可能會大軍進入其中。
王屋山黑龍潭三營對上第五師團國崎支隊時倒是打過類似一仗，但那個地縫通道卻是比這個要矮很多，加之日軍追擊心切，這才犯了致命的錯誤。
所以，在大致看了一眼這個區域的地形後，另外三個排長都傾向於，日軍定然會選擇翻越山嶺，而不會走那條看似更容易抵達卻是絕路的峽谷通道。
但現在龍巖卻實地考察後，卻又再度提了起來，而且顧西水還同意了。
還得是顧西水瞭解龍巖，別看龍巖平時大大咧咧的有些不着調，但其實內心很細膩，尤其是從軍以來，他成長迅速，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只是爲了安撫夜月寨民們象徵性給個少尉軍銜的青年了，他現在已經是一個極爲合格的步兵排長了。
他說有趣，那必然是發現可以利用的地方。
幾人走近這座叫牌槽的山道，整體長度大約3裡，兩側是險隘的石壁，陡立如刀削斧劈，中間的通道狹窄不足四公尺，人在谷底猶如置身井底。
而山道兩側的山峰，最高的地方甚至有數以百米高，仰頭望上去，脖子都仰酸了，也看不清山峰的模樣。
“我要是日本人的指揮官，就算決定主力要從這條通道通行，也必然會先以重火力覆蓋兩側山峰，而後再派遣大量尖兵小隊由他處攀上這些山峰進行偵察。這樣一來，不僅我連埋伏在這裡的弟兄會平白遭受損失，日軍主力也襲擊不到，這種虧本買賣咱們不能做。”一名中尉排長仰望山峰，搖頭道。
中尉排長可是當初跟着唐刀、雷雄兩人由四行倉庫一路殺出來的老兵之一，不光資歷足夠老，其戰場經驗也是無比豐富，在山地步兵連算是二號指揮官，連長顧西水對其也很尊重。
他說不行，龍巖還未出口的建議基本上就被判了死刑。
“嘿嘿！周老哥，我可沒說要在山峰上埋伏小鬼子，你看看那邊！”龍巖卻是不急，而是輕笑着指指頭頂大約數十米的絕壁上方。
兩側的絕壁之上，有許多天然的石洞，肉眼可見的看到其內有當地人放置的船型棺材。
那叫懸棺，是三峽一帶古代巴人的一種獨特安葬方式。
在人去世後，其家人會選擇在江河沿岸的懸崖峭壁的半腰位置安葬，利用懸崖上的天然洞穴或專門鑿打的崖洞，將棺材置放或懸置於洞內，這些棺材通常被做成船的形狀，因此也被稱爲船棺或巖棺。
這個區域雖然不臨江，但距離長江也就數里路而已，也算是極佳的位置。
山地步兵連官兵多來自北方，根本沒見過這種懸掛於半山腰石洞中的棺材，進行地形勘察時一個小組還用步話機給排部報告，那驚恐的語氣讓旁邊的顧西水都有些忍俊不禁。
這些傢伙血肉橫飛的戰場都不知道經歷過多少，竟然還害怕不知死去多少年的死人棺材，也不知是膽子大還是膽子小。
當然了，這主要還是有華夏傳承中對於先人敬畏的因素在其內，並不是官兵們有多害怕那些棺材中的枯骨。
“你的意思是”顧西水的眼睛突然亮起來。
“沒錯，我想利用這些放置棺材的天然洞穴，做爲火力點。連長，周老哥你們看，這些洞穴距離地面最矮的有三四十米，高的六七十米，和地面近乎是直上直下，日本人別說爬人上去了，就是手雷、擲彈筒都打不到我們，至於說步兵炮，他們有本事就把那玩意兒扛肩膀頭上。
別說開炮能把人震死，就他們那個小體格子，以爲是我呢！”龍巖哈哈笑着伸出胳膊鼓了鼓自己的肌肉。
“而且吧！剛剛周老哥擔心的是日本人必然對山峰火力偵察和人員查看，老子們躲在這樣的石洞裡，用大石頭把洞口一堵，再做點僞裝，就小鬼子那智商，怎麼想得到老子們就躲在他們頭頂上準備給他們開瓢！”
“好主意！龍巖，真有你的。”開頭反對的中尉排長卻是直接豎起大拇指表揚龍巖，並且主動幫龍巖補充。
“目測一下這裡有不下30個放置懸棺的石洞，咱們只需要大部分石洞裡放一個三人小組，以兩杆步槍、一杆衝鋒槍爲火力搭配，而後在射界合適的洞穴裡放一個機槍小組，就可以對這條通道形成一個完美的火力網。
但凡有日本人敢從這裡過，一定打得他們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而且，粗略計算一下，大約就是一個排的兵力，我們另外三個排正好就扼守另外兩個山口，日本人在我們那邊受挫了，就算不想選這條路，也得選這條路。
那就像我們在河裡趕魚一樣，把小鬼子趕到這塊來，一傢伙乾死他們。”
“哈哈！還得是周老哥你懂我，簡直分毫不差的說出我的心思。這裡不需要迫擊炮，我把我排所有迫擊炮都給你們，你們在外圍打小鬼子打得越狠，小鬼子鑽到這兒的就會越多。”龍巖放聲大笑。 “那龍排長你們在洞裡的吃喝怎麼辦？還有怎麼撤離的問題，考慮過沒？”另一名少尉仔細思考後詢問道。
“吃喝好解決，每個洞裡準備10天的乾糧和水，另外每杆步槍帶300發子彈，衝鋒槍1200發子彈，手槍70發，手榴彈90枚！”龍巖顯然對此早有預案。
“至於說撤離的問題，嘿嘿！那就得看你們幾位的了，如果你們還有人活着，那自然會從山上垂下繩索來把我們拉上去，如果沒了，那還有啥說的，大家夥兒一起玩蛋唄！”
一席話說得幾名尉官瞠目結舌，這貨可真是個狠人，別人是置於死地而後生，他這不光是把自己置於死地了，而且還把命完完全全的交給了他們這些戰友。
真的是把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演繹到極致了都。
“好！既然你龍巖和2排的弟兄們有這個覺悟，那我山地步兵連全體弟兄就陪你們一起賭一把。我盡力給你們排每個山洞裡都配上步話機，有什麼需求可以通過步話機求援，可別最後老子們活着，卻把你龍大排長給餓死渴死在山洞裡了。
那老子不得被龍英排長和沈排長在團座面前追着打，那兩口子，一個玩刀，一個耍槍，我是真的搞不贏！”顧西水也是果敢之人，在屬下排長們的討論聲中，同意了龍巖的戰術。
進山洞着實不易，幾十米的高度，從下往上肯定是不行的，只能是由上往下吊。
花費了足足三天時間，纔算是把八十幾名官兵和所需的武器、物資都給送入各個山洞內。
往下索降的高度，短的幾十米，長的超過百米，哪怕是夜月寨那些打小在山裡生長，在懸崖峭壁上採過草藥的寨民，在冬季的寒風中吊在超過百米的空中，也覺得頭暈目眩。
但那可不是最困難的，而是基本上是三人一組的士兵們要在洞內和枯骨相處多日。
那個時代，神鬼之談充斥鄉間，一想到不僅要動這些巴人先祖的棺材，還要和他們相處於不過數平方米打小的空間內，基本都是農民出身的士兵們誰不寒毛直豎。
“把骨頭都給我找個地方放好，點上三根香，沒有香就點三根菸，給老祖先們磕幾個頭，告訴他們，子孫後代們要打鬼子，佔了他的地方，讓他們莫要怪我們，如果可以的話，就好好的躺哪兒看我們怎麼殺鬼子的。”還得是龍巖，聽着步話機裡在戰場上撿斷胳膊斷腿都沒皺下眉頭的士兵們不斷請示該怎麼處理那些佔地方還扎眼的棺材，直接下了這麼道命令。
一聽這話，被鬼神之事困擾的士兵們心裡的那道坎就平了。
是的啊！祖先們要是知道他們打入侵家園的倭寇，那肯定是不得怪他們的，指不定還能在一邊保佑他們呢！
士氣莫名其妙的就起來了。
果不其然，沒過三日，團部就傳來消息，長陽縣失陷！
再過兩日，漁洋關失守！
日軍一個師團沿着長陽和石牌之間的山路，直奔石牌而來。
與此同時，日軍第13師團和第39師團兩個師團已經集結於夷陵，從江夏方向開來的日軍軍艦高達20多艘，其中2000噸級驅逐艦就有四艘，還有700噸和600噸級炮艦八艘，武裝運輸艦更是高達15艘。
這一切都已經顯示，日軍已經等不到中國新年，就希望在中國新年到來之前，攻破中國目前最重要城市的東大門。
曾經時空中，日軍集結重兵攻擊石牌，那是因爲太平洋戰場上日本海軍一再失利，位於日本本土的軍部希望抽調中國戰場上的陸海軍力量投入到太平洋戰場。
攻克石牌，做出對山城攻擊的威嚇，迫使中國政府投降，以迅速解決中國戰場的戰事。
那是受整個大戰略的影響，不然日軍也不會貿然將數萬大軍投入到這塊崇山峻嶺中。
但在這個時代，中國派遣軍竟然提前兩年就毅然決然的做出這個部署，說實話，還是和唐刀這個來自未來的小蝴蝶脫不了干係。
主要就是山城藉助洛克菲勒家族的關係，在1940年這一年，獲得了新式戰鬥機和大量高射炮的援助。
這或許是米國人要參戰的前奏，而且是不是已經和中國私下裡定下同盟，這是已經調兵遣將兵鋒直指東南亞戰場的日本高層們必須會想的問題。
他們打着東南亞這個物產無比豐富沃土的主意，第一個不會答應的自然是老牌帝國日不落，但日不落帝國目前正在和日耳曼帝國鏖戰，自身都難保了哪有多少精力去關注距離本土數千公里的殖民地？
已經膨脹了的日本並沒有把日不落帝國放在眼裡，最值得他們警惕的就是到目前爲止還保持着中立的米國。
可以說，米國人在1940年的做法，就像是一個搔首弄姿的美婦人，不斷撩撥着日本這個個矮且糙的一筆的猥瑣漢子無比脆弱的神經。
在不斷的猜猜猜中，日本大本營的高層們終於下定決心，先解決中國這個頑敵，再集全國之力去幹米國佬。
中國現在還有數百萬大軍和廣袤土地，就憑當前中國派遣軍不過百萬的規模，想一口吃掉，再狂傲的日本人也自覺沒那個可能性。
最簡單易行的，就是兵鋒直指山城，迫使在山城的中國政府投降，只要其指揮中樞投降，數百萬大軍也不過是一盤散沙，覆滅只是時間的問題，而不像現在，中國軍隊越打越多，多到令板垣四郎那樣強悍的戰將都感覺有些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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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1月13日！
日本第11軍第39師團步兵第232聯隊，在其步兵聯隊長佐治直影大佐的率領下由夷陵出發渡過清江，過長陽，沿着山路，向石牌方向殺奔而來。
這或許並不是在未來被稱爲石牌保衛戰中第一支接近石牌中央防區的日軍部隊，他們最終所遭遇的阻擊戰，也不是石牌保衛戰爆發的第一場戰鬥。
但這絕對是石牌保衛戰中中方軍隊面對第一波日軍精銳！
39師團，雖然只是個3步兵聯隊編制的乙種師團，但剛過去沒多久的棗宜會戰中，張將軍之所以犧牲，正是遭遇了該師團的圍攻，其師團長村上齊作，也是日本‘精英教育’的產物，謀略膽識樣樣不差。日本爲趕超西方，經過一系列改革，形成了一條獨特的“精英”式教育體系，先進入幼年學校學習，優秀的人再進士官學校學習，最後能通過陸軍大學畢業的，就是日本所謂的“精英”人才！
這位到未來成爲日本第三軍司令官村上齊作或許聲明不顯，但有着和他一樣的求學軌跡的諸如岡村小次、阿南爲幾、土肥圓、多天駿等可都是在中國的大地上犯下滔天之罪。
39師團的戰鬥力，堪比一衆老牌常設師團！
就連驕傲如胡姓師長，知道由長陽率先出發殺奔石牌中央陣地的竟然是39師團所屬後，還專門致電問唐刀：“有沒有信心擋住這股日軍，如果兵力欠缺，暫34師方面可以隨時支援一到兩個步兵營！”
而這，還是唐刀沒告訴他自己僅僅只派了一個山地步兵連，兵力雖然比普通的步兵連兵力要多，但和日軍這個精銳步兵聯隊比起來，不值一提。
唐刀選擇了信任顧西水，拒絕了胡姓師長的好意，但謹慎期間，也給了山地步兵連增援，不過僅僅只派了一個重迫排和一個輜重排前去支援，共計4門150口徑迫擊炮、400發炮彈及二線戰鬥兵150人！
15日中午，山地步兵連的狙擊手在距離日軍400米外的高峰上開出了第一槍！
斃殺日軍中尉一人！
戰鬥隨之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