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 四行團的目的地
唐刀終於還是沒掉轉頭再去找老宋同志一趟。
他剛剛突然想起老宋同志所說的一個關鍵點，那批白銀他想領，除了宋、張二人手令之外，還需要29軍另一位巨頭劉如明手裡掌握的暗號。
劉如明何許人也，雖然在29軍中排名在宋、張、馮等人之後，但他可是老宋的嫡系心腹，自15年前就是老宋同志麾下的上校團長，到36年更是在老宋同志的操作下晉升爲陸軍中將，那關係可比張軍長這種能和老宋同志幾乎可以並駕齊驅的兄弟還要緊密的多。
說白了，兩票對一票，這批白銀主要使用權其實還是掌控在老宋同志手中，但他在給了手令之後，偏生裝作遺忘找心腹屬下索要暗語，其心理狀態大抵還是有些肉疼，人爲的給唐刀增加些許障礙。
唐刀若是就此厚着臉皮找回去，或許暗語之事會得到解決，但卻是落了下乘。
更何況，唐刀甚至都敢肯定，就算再回去，那位也會找個藉口不見唐刀。
那這事兒也只能落到張軍長頭上了，唐刀跟那位劉軍長又拉不着關係，貿貿然發封電報過去，恐怕捱罵的機率超過百分百。
就是，一想到張軍長此時還在淮河同日軍作戰，自己再去給他找麻煩，也是找事兒，唐刀也不由頗爲鬱悶，剛剛的好心情瞬間消失殆盡。
殊不知，十里地外唐刀剛剛到過的小院裡，也有人在說他。
“司令，那個唐小團長會不會再跑回來找您？”一個身着上校制服的軍人小心翼翼詢問負手站在院中的宋上將。
“他是個聰明人，不會回來的，他也知道，再回來也見不着我。”宋上將搖搖頭，回答自己的貼身副官。
“那，您這隻給手令不找劉軍長要提貨暗語，只是給張軍長面子，其實還是想替我們29軍留下點家底？”陸軍上校做爲這位身邊最近之人，好奇之下自然也是直言不諱。
這也是這種做秘書之人最聰明的地方，知道自己長官在外面勾心鬥角的多，心已經很累了，他若是再拐彎抹角，就和那些人同樣位置了，反而把自己和長官的距離拉得遠了。
“呵呵！大成你跟我了也有五六年了吧！”宋上將微微一笑，沒有直接回答，卻是問起了副官跟自己的時間。
“是，自民國21年您授命組建29軍，我就跟着您了。”上校副官有些不明所以。
“五六年的時間，不短了！”宋上將仰頭看着星空，微微感嘆。“但你，終究還是沒有藎忱這個我最大的競爭對手瞭解我啊！”
見上校副官臉上顯出驚恐，卻是擺擺手示意道：“不是說你愚鈍，而是，這世上最瞭解我宋者遠之人，恐也就此一人罷了，可就這一人，我依然負了他，這也是我這一生中所行之事中最後悔二事之一。”
頓了頓，繼續感嘆道：“他知我視麾下之軍如命，若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放棄權力之慾，伱恐怕也是如此想的。但，此時已是萬不得已，日軍兵鋒即將踏破我豫省前線，若徐州大戰再敗，日軍兵鋒就將直指華中數省。
到那時，別說重歸華北，大半個中國或許都將淪入敵手。
到那時，我們中國人都將成了恥辱的亡國奴，權力之美再如何醉人，也不過是一場虛妄。
那些錢，我宋者遠留着，又有何用？藎忱知我，一定會痛下決心的。”
“那爲何？”上校副官更是不解了。
既然眼前這位上將司令官已經決心要把這些自己註定拿不到的財富送出去了，那又爲何人爲的給唐刀增加障礙，這不是招人罵嗎？
“嘿嘿，那位調劉子亮的68軍前往徐州，不過就是想悄然將我29軍分而化之嘛！或許用不了多久，就會將我升遷至戰區副司令官，徹底將我的指揮權架空，這種小兒科手段連姓唐的小傢伙都瞞不住，暗地點醒我，我又何嘗不知？”宋上將嘴角弧起一絲冷笑，但眼中卻盡顯無奈。
那位校長用的可不是陰謀而是明謀，之所以敢用這一招，都是建立在他第一集團軍連戰連敗的基礎上，若他第一集團軍對日作戰連連告捷，那位再如何一手遮天，可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
說白了，還是怪他第一集團軍自己不爭氣，給了老對手藉口。
上校副官也只能沉默，這種大佬間的較量，可不是他這個小副官所能插手的。
“可此戰，是我宋者遠對不住華北的父老鄉親，不是29軍，想把我宋者遠拉下馬沒關係，但29軍的兄弟們沒有錯，趙、佟二人和數萬29軍兄弟血灑疆場，他們的血不能就這樣白流，總得有人替他們報仇，29軍也不能就這樣散了。”宋上將的情緒略顯激動，眼中閃出寒光，嘴角更是掛滿嘲諷。
“他不是把劉子亮的68軍調往徐州了嗎？很好，藎忱的59軍也在徐州，他只知我和藎忱已經勢同水火，59軍和68軍絕不可能有所聯繫，殊不知藎忱爲了他的小兄弟，爲了國家民族，竟然可以放下所有個人恩怨與我摒棄前嫌。
嘿嘿，只要藎忱和子亮二人在戰場上相互倚助，此兩軍皆爲我29軍之舊部，不過是番號不同罷了，那位的苦心算計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司令的意思是？”陸軍上校彷彿已經抓住某個關鍵點。
“藎忱一旦收到唐刀那小子的電報，會立刻聯繫劉子亮向他索要暗語的，這兩人皆是絕頂聰明之輩，無需我在其中多說，盡知我之心意，只願他兩軍自此之後守望相助，不墜我血戰長城29軍之威名。”宋上將眼中生出成就感。
那是他一手打造出來的精銳之軍，雖然在日軍的步步緊逼之下連連敗北，加之有些人的刻意爲之，已經處於四分五裂之勢，但他卻和曾經的臂助再度聯手，會以另一種方式涅槃重生。
這就是梟雄，哪怕已是陌路，卻能利用一切可能翻盤，甚至不惜搭上自己。
若是唐刀能聽到這番話，只能是倒吸一口涼氣，對這些亂世風雲人物們的能力值再度刮目相看，哪怕他已經將他們放到一個很高的高度了。
歷史的車轍已經證明過，那支曾在長城創下佳績的29軍從來就沒有沒落過，哪怕番號不存，可其麾下的張、馮、劉皆在整個衛國戰爭中打出過屬於自己的一片天。
張軍長不用說，由59軍軍長升任33集團軍司令官，棗宜會戰中以司令官之尊率3000人於襄河一役力抗日軍兩個步兵聯隊，最終戰死疆場，其妻聞聽夫亡，絕食七日，夫妻二人合葬于山城梅花山麓，就連日本大將也尊稱其‘壯烈戰死的絕代猛將！’
來自於魔鬼的讚譽，亦是讚譽！
馮之安的77軍，在宋升任第一戰區副司令官，第一集團軍打散重組後奉調徐州，參與著名的臺兒莊會戰，後與59軍合建爲33集團軍，在張軍長犧牲後，成爲33集團軍司令官，直至戰爭結束，依舊固守鄂西、江北地區，奮勇抗戰，從未停歇。
劉如明的68軍，奉命駐守徐州重城，做爲整個徐州會戰的核心城池，激戰避不可免，堅守三月，半步未退，直到會戰接近尾聲，主力大部撤退，慘遭重創的日軍重兵合圍徐州企圖拿徐州之軍彌補傷口，但68軍卻來了招聲東擊西，全軍順利撤出徐州，給日軍留了座空城，也是創造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蹟。
29軍之名，從未因番號失去就墜入深淵。
這個時代，是因爲唐刀這隻小蝴蝶的意外闖入，曾經不共戴天的兩位有了私下接觸。日後得知真相的唐刀細思之下，恐怕就算沒有他的出現，這兩人也定然在國破家亡的大勢下會有聯繫。
因爲他們，都是這個時代的豪雄，生死之事都已淡然，些許個人恩怨又算得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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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丫擔心的事兒當然不會發生，和四行團重新匯合的唐刀給遠在數百公里外的張軍長髮去電報只過了一個晚上。
“復我華北！”四個字就給唐刀傳了過來。
29軍昔日舊部因爲唐刀這座本不該出現的橋樑，提前了不知多少時日，重新連接到了一起。
由西北軍一部主導的臺兒莊之戰，不僅多了67軍，還多了59軍和必將出現的77軍，合計十萬大軍，而且聯繫緊密，這是連唐刀都意想不到的變化。
而這，對於兵分兩路正高歌猛進的日軍‘鋼軍’第五師團和號稱日本第一個機械化師團的第十師團來說，絕壁是個毀滅性的災難。
曾經的時空中，光是對付固守臺兒莊的一個西北軍步兵師以及外圍畏首畏尾的中央軍20軍團，這兩個被寺內壽一引爲肱骨的強硬師團都被打得哭爹喊娘，分別屬於兩大師團最強的兩個步兵旅團戰損萬餘。
這次，他們究竟會遭遇到什麼樣的噩運，就連唐刀這個始作俑者也無法猜到。
但唐刀唯一能肯定的是，只要攻擊足夠堅決，無視犧牲，不讓日軍殘部退守澤縣縣城，以67軍和59軍的戰鬥力，足以將他們擊殺於曠野中。
只不過，日軍一定不會坐視兩個精銳步兵旅團覆滅，或許步兵增援來不及，但空中支援一定少不了。
憑日軍的土木工程作業水準，足夠他們在數日內構築起殺傷力巨大的野戰工事，兩個步兵軍六萬人最後縱算成事，也一定是傷亡慘重到令人難以直視。
可若是，再加上一個步兵軍呢？一個由華北敗退，丟人失地早已窩火不已的步兵軍呢？
不用唐刀去猜想結果，十萬人就算一人吐口吐沫，也能讓包圍圈裡的不足兩萬日軍喝個飽。
當然了，這種戰況已經無需唐刀去猜測和憂心，他已經做了所有力所能及的，徐州大戰中也集合了中方此時所能調集的最優秀統帥和將領，金陵遭遇的屠殺也讓六十萬大軍同仇敵愾，士氣比之淞滬之戰不減反增。
一切，不是交予天意，而是，處於戰爭旋渦中的中國軍人們的勇氣。
向死而生之勇！
曾經的時空中，他們就是這麼做的。
這次，沒任何理由不再做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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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暗語的唐刀並沒有急着下令四行團行軍。
雖然四行團全軍現在還位於新鄉之側三十公里外，距離前線還有好幾十公里，但唐刀本能的覺得日本華北方面軍不會輕易放過他和四行團所屬。
畢竟，舊恨未盡新仇又生，換成是他，也絕不會輕易放過。
雖然鄭州城內外的諜網已經一掃而空，對於四行團秘密行軍是件好事，但唐刀從不會把自己的安危放於別人之手，更莫說寄希望於日本人的間諜不敢再對他有所覬覦。
四行團大軍大舉奔往已經逐漸變爲前線的新鄉，其實也是迷惑日軍之舉，讓他們摸不透四行團的行軍路線。
如今四行團要給晉省川軍二十三集團軍運送補給應該也不是什麼大秘密，從新鄉路過，去往晉省之路最近莫過於走輝縣越過王莽領再進入豫晉兩省交界之地的茫茫太行山。
進了太行山，對於日軍來說，山林茫茫，外加晉省本就是交戰區，日軍花費大力氣也就佔據了幾個大城市，對於山野更是毫無控制力，想對付四行團這樣一個裝備精良戰功彪悍的步兵團，不出動一個步兵旅團進行前後堵截，日本人自己都不敢輕舉妄動。
實在是他們的敵人可不是四行團一個，那座大山裡活躍着的中國人太多了。
除了晉綏軍，尚有中央軍，還有川軍，另外還有一個讓板垣徵四郎都無比頭疼的對手，第十八集團軍的129師。
129師這幾個月可是讓輔助第五師團的20師團和109師團吃足了苦頭，僅是娘子關一戰，在七亙村三次伏擊戰就幹掉了20師團數百人，最令日本人面紅耳赤的是，129師386旅竟然在同一地點用一模一樣的戰術，卻連續成功。
這還是129師裝備太過簡陋，基本以步槍和機槍爲主，根本沒有炮火支援，否則，20師團那個輜重隊和騎兵部隊能不能有人跑出來報信還是個未知數。
面對中國這座綿延數百公里將晉省和華北平原分割開來的大山，日軍自己其實也有點慫，兵力不夠，是萬萬不會再輕易進入的。
若要打擊四行團，最好的區域就是在其進入太行山之前的這一百多公里路途上。
唐刀知道，日本人看似並沒有派出偵察機進行偵察，指不定就是在麻痹，就等他走出新鄉境內。
這個時候，第一集團軍數萬大軍是牽扯着日軍14師團主力，但唐刀知道，第14師團長土肥圓賢二那絕對是個陰人，看着他名聲沒板垣徵四郎大，可陰狠狡詐卻是遠超過，也怪不得老宋連戰連敗。
第14師團放緩對第一集團軍的進攻，抽出一個步兵聯隊甚至是旅團來對付他四行團，是再正常不過之事。
這可不像是在廣德山區，四行團還有時間構築可防重炮的工事，一旦被日軍圍上，天上飛機外加重炮一轟，再精銳之師也得完蛋。
唐刀必須得慎之又慎。
所以，從大年初八這天開始，四行團必須晝伏夜出，再不給日軍任何可乘之機。
並且，誰說唐刀要走輝縣那條看着最短的路去晉省了，讓全團轉道新鄉，一來是唐刀要給老宋送信，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戰術欺騙。
唐刀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走這條路，雖然的目的地已然定好，是晉高官治縣。
那裡，既有二十三集團軍的身影，也有129師，更重要的是，唐刀看中了一處位置，可做四行團的軍工基地。
把那裡經營好，將會源源不斷的給四行團乃至所有抗日之軍隊提供軍火武器。
在這樣的戰術思想指導下，四行團全團，就這樣在默默關注着他們的日軍指揮部的視野裡，消失了。
白天，四行團全軍就隱藏在山坡林地裡修整，不管大車還是馬或是人，全部用枝葉進行僞裝，全團嚴禁生明火，中午皆以前日冷飯爲食物，到晚間，再急行軍。
雖然艱苦一些，速度也會慢一點，但日本人找不到他們，哪怕他們開始派出戰機對四行團可能經過的區域進行偵察。
事實證明，唐刀又猜對了。
日本人不光惦記着他，甚至因爲四行團的消失而急眼了，哪怕天空下起了小雨，也有偵察機在空中疾飛。
不過，由於除夕那次教訓，日本人也學聰明瞭，戰機基本都在千米高空，根本不敢壓低高度。
那能看見經過僞裝還藏於林間草叢裡的四行團，纔是見了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