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行也只好趕緊跟了上去。
快到跟前了,季苓慢了下來,等陸景行一起,兩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微微點點頭,陸景行上前一步跟人聊了起來:“咦,這狗狗這是怎麼了?”
這隻德牧鼻子這一塊全部腫了起來,看起來像是裹着一層水泥一樣。
身上的毛髮也稀稀鬆鬆的,到處都是紅腫潰爛的樣子。
陸景行還沒走到小傢伙的跟前,就能感覺到它狀態是很萎靡的。
走過看更直觀,它臉上毛髮幾乎全部掉光了,連兩隻眼睛週轉都是翻着白色的皮屑,全部是皮膚病的痕跡,糊得它眼睛都是半眯着的。
季苓也靠近了,兩人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
小傢伙竟然渾身是傷,眼睛鼻子嘴巴上都是腫脹潰爛的膿包,身上和尾巴上也分佈着各種潰爛的傷口,這麼大體型的狗子,背上卻可以看到肋骨一根根很是分明。
渾身傷痕累累,瘦骨嶙峋。
也不知道小傢伙究竟經歷了什麼。
季苓擡頭看了眼大紅色招牌上亮堂堂的狗肉店三個字,再想到小傢伙本應該威武雄壯的大德牧竟淪落到如此地步,兩人都有些唏噓不已。
“大哥,這是您自己的狗?”陸景行看完後,給對方開了一根菸,問道。
本來在玩手機的男人,接過煙後,語氣也客氣了些,他敲了兩下菸頭,拿出打火機來很熟練地點上了,吸了一口後,才慢慢說道:“當然是自己的了,唉,治不好了,剛跟這老闆打了電話,準備賣給他們了。”
男子眼裡沒有半點不捨,就像把一個並不怎麼重要的物件準備交易出去一樣。
“啊,您自己養大的狗,賣給狗肉店?他們收了可就是直接殺了上餐桌的啊。”季苓忍不住低呼道。
“那有什麼辦法呢,你看它病得這樣子,我也沒辦法了,總好過病死在家裡吧,現在賣了多少還能得個幾百塊錢……”男子不以爲意的說。
“可是,狗狗都養這麼大了,就這樣處理您就一點也不心疼嗎?”季苓不死心的問道。
男子斜眼看了季苓一眼,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稍微有點不耐煩地語氣就出來了:“這個不用你管了,狗是我的,怎麼處理我自己決定……”
“那個,大哥,不好意思,您也別記氣,小姑娘就是比較直,主要是她以前養過一隻德牧,後來老死了,所以,她對德牧就比較有感情,聽到說把它賣狗肉店,心裡有些不捨得……”陸景行趕緊說道。
看在那根菸的份上,男子不再那麼高調了,嘆了口氣:“唉,誰想啊,這不是沒辦法嘛……
我是以前喜歡養狗,現在是一點也不想玩了,到頭了……
它是我養的繁殖犬,幫我生了好多批了崽,以前繁殖還能賺點錢,這幾年不行了,我現在都不搞了,家裡除了它就只剩一頭小狗子了。”
男子有着隆重的本地口音,一聽就知道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本地人。
“那您沒想着給它治治嘛?它這應該就是皮膚病,按道理是可以治好的呀……”季苓也知道自己前面太着急了些,這會已經調整好了心態,說話的語氣也溫順了下來。
男子不再計較一般說道:“治了呢,一開始它就是臉上有一個口子,我都不知道怎麼就爛成這樣了,主要是它這爪子到處亂抓,傳染成這樣的,你看,現在看看都可嚇人了……”
“那您沒想着帶它去醫院看看嗎?就這是皮膚病,去醫院是能治好的啊……”季苓半蹲下來,不甘心的說。
“我也不想養了,之前是喜歡玩狗,現在是一點也不想養了,去醫院,哪有那閒錢啊,看它這樣,不得好幾千才能治好,有這錢,我要養什麼狗買不到是吧……”男子說得理直氣壯。
季苓聽得氣結。
男子還在那喋喋不休地說:“現在看到它這樣,我都覺得噁心,之前就是跟風纔開始養狗賣小崽,現在小崽也賣不起價,以後都不會搞這個了。不治了,直接賣掉多少還能回點本來。”
幾人談話間,小傢伙一直安靜的站在旁邊,雖然男子有拿着牽狗繩,但並沒有怎麼用力,看得出小傢伙是非常聽話的。
季苓望向同樣蹲在她旁邊的陸景行。
陸景行感受到她的眼光,也馬上擡起頭來,跟她對視一眼,讓她不要急躁。
季苓輕輕點了點頭。
看着小傢伙無奈的眼神中流淌着濃濃的悲哀,陸景行裝做無意的開口道:“老闆說多少錢可以收啊……”
“這個還不知道,他不還沒來嗎?”男子說道。
突然他好像感覺到了什麼,連忙把自己的狗往前一帶,然後雙手往兜裡一揣,不再說話了。
陸景行見他不說話了,只好主動說道:“要不,你把它賣給我們吧,你看我女朋友挺心疼它的,我就當做個好事算了。”
男子撇了他們一眼,眼睛裡有一些促狹意味的笑容一閃而過。
開口道:“那也不是不可以啊,反正我是要賣的,賣給誰不是賣……”
“您這邊想賣多少呢?”季苓問道。
男子想了想伸出兩個手指出來……
“兩百,可以,沒問題……”季苓想都不想就應道。
男子聽了噗嗤一笑:“妹子,你的錢可太大了吧,再加個零吧……”
“什麼?你要兩千?”季苓聽了不由得破防在大聲說道。
“是啊,就是兩千,它可是德牧呢,你養過就知道,一條德牧市面上要多少錢,我這兩千還是便宜你們的了。”男子再次一副高調的樣子,歪歪的靠在旁邊的大樹上。
季苓被他懊得胃疼:“你怎麼不去搶,它現在是什麼樣你不知道嗎?它能跟正常的德牧比嗎?再說,你賣到狗肉店未必能有兩千?”
“我賣給狗肉店多少那就不是你們關心的事了,反正我現在就要賣兩千,你們要就要,不要就別在這裡耽誤我……”男子有些不耐煩起來。
“老闆,說個誠意的價吧,我們也不是非買它不可,主要只是看它可憐,我們買它回去肯定不是上餐桌的,那我們就得給它治病,你也知道,治好它的病也不是一筆小錢,你就說個大家都能接受的價,可以的話,我們就帶走了。”陸景行見兩人快要爭吵起來了,連忙出聲道。
男子冷哼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對女孩是不是天生有仇視感,反正季苓說什麼他都要嗆一下。
但陸景行一說話,他又感覺好說話一些。
季苓心裡更是鬱悶得不行,不是說談生意女人更容易成嗎?這人是不是被女人傷害過,所以,連帶着對所有女人都有仇視心理。
想到這一層,她便不再說話了,把話語權都交給了陸景行。
看來,她出口說這個事就是不明智的,明明開始就感覺到了這個人對自己的惡意,自己就不該再多話的。
陸景行不知道季苓心裡早就有了七八上十道彎,只是循着男子的話說道。
“最少也要一千五,少於一千五就算了……”男子很是強硬的說。
陸景行知道這人是吃定了他們想要救下德牧的心理了,故意在這擡價呢。
他來的時候還說了‘就算賣給狗肉店,多少能回幾百塊錢本’,現在卻在堅持要這麼多。
確實,要是小傢伙是健康的,那別說一千五,兩千五都不算過份,但現在的問題是,他是準備送去狗肉店的。
狗肉店意味着什麼,那就是論斤賣的。
上餐桌的狗可不會管你是什麼品種,甚至越是品種狗價格只會越低,因爲品種狗的肉並不見得就好吃啊。
他可不信狗肉店老闆會出一千以上的價格來買他這隻狗。
這人就是典型的奸商!
聽他這語氣,這個價格肯定是談不下了。
不過,陸景行看到季苓那小眼神露出的失望神情,還是做最後一次努力:“再不能少了是嗎?”
“哼……不能少了,少一分也不行……”男子哼了一聲,一副吃定了他們的模樣。
小傢伙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這些人是在就自己的身價討價還價,一直沒什麼反應的它,突然擡起頭來看向陸景行,眼角還流下淚來。
陸景行看了看小傢伙,又看了看蹲在地上委屈不已的季苓,心裡有根弦好像馬上就要斷了:從了算了吧,買回去吧。
但另一根馬上又反對:不行,怎麼可以便宜這麼個小人,寧願從狗販子手上去買也不能便宜了他……
最終後面的弦贏了。
陸景行拉起季苓:“那行吧,你就等賣給狗肉店吧,反正又不是我們的狗,再說,就像你說的,花大幾千,我哪買不到好狗啊,走,我們吃飯去,別被這莫名其妙的事影響了心情……”
季苓一下沒反應過來,但她配合得很好,立馬站起來,緊緊拉着陸景行的手,乖乖地跟着他就走。
“唉,不是,你們這就麼走了?你們也太狠了吧,我賣給狗肉店,它就只有死路一條了……”男子見兩人居然這麼快就放棄了要走,連忙發聲留起人來。
“你可真是說笑話呢,它只有死路一條不是你造成的嗎?怎麼變成我們狠心了,它現在不是你的狗嗎?”陸景行真要被這人的腦回路逗樂了。
“你們不是喜歡狗嗎?就這樣讓我賣狗肉店啊,真是……”男子心裡其實是有些懊惱的,是不是要價太高了點,但是德牧是要一兩千一隻啊,自己一千五不高吧。
只是,他好像忘了他自己這隻真能抵這麼多嗎?
陸景行頭也不回,拉着季苓就往前走,似乎不再願意跟他再說。
“不是,那你說你們能出多少,你出個價……”男子見兩人當真要走了,再次喊起來。
他心裡怎麼不知道,這狗要是賣給狗肉店,頂天三百不能再多了,人家是做生意,不是做慈善,這麼一隻狗,身上都沒有幾兩肉,去稱重,自己能佔到什麼便宜。
他是認準了陸景行他們是對小年輕,這女孩子看中了,他哪怕喊高點價,這男孩子爲了討女孩子開心,咬着牙也會把這單買了。
只是,他沒想到,這人怎麼不按常理出牌呢,就這麼輕易的放棄了,哎,這現在的小年輕啊,怎麼這麼現實呢?
還有,那女孩子不是應該哭哭啼啼的不肯走,反正不買下來就不肯走的嗎?怎麼就這麼輕易的跟人走了呢?
而且,還沒一點情緒的。
哪怕是生個小氣也好啊,自己也能擡擡價,那男孩爲了討女孩開心,不說一千五,一千也肯定會願意出的。
完了,自己都覺得男孩不願意出一千了,他不會還價八百吧,要是八百我就再讓他加一點,八百八,反正能多一點是一點。
“三百……”正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陸景行的聲音從他正前方傳來。
“多少?你瘋了吧?有這麼砍價的嗎?”男子反應過來,立即破口大罵起來。
“你讓我報價的啊,我就出這麼多,你願意賣就賣,不願意就算了,我又沒說一定讓你這個價出……”陸景行聳聳肩,季苓站在不遠處望着,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看起來是一點也不急,好像這隻狗要不要她也不那麼在意了。
男子用餘光瞟了瞟季苓,心裡已經罵了十八遍了,怎麼這女孩子一點也不知道拿點架子出來,看着男孩子穿得人模狗樣的,看樣子根本就沒什麼錢,三百,媽的太虧了,跟賣給狗肉店有什麼區別啊,啊,不行。
“五百,最少五百……”男子伸出五個手指來。
“成交……”陸景行沒等他話落音,馬上說道,然後伸手去拿他手上牽着的繩子,順便從口袋裡掏出五百塊錢來遞到那人手上。
這一切發生得又快又利索,沒有一點讓人反應的時間。
等到他反應過來,狗繩已經到了陸景行手裡,而他手裡拿着還有陸景行體溫的人民幣。
“不是,這……”男子看着手裡的錢,又看看已經站在陸景行身邊的狗。
“怎麼反悔啊,也行,反正我要不要狗無所謂,但我從不做回頭生意,你可得考慮好了,我是帶狗走,還是?”陸景行微笑着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