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酒，一行人略帶踉蹌的從酒店走出來。
結賬的事本來是小姜搶先要付款的，沈光林不讓。
這頓飯花的錢可不老少，沈光林可不敢讓他們請了客，然後回去長期餓肚子。
這時候，經過一頓飯的交談，沈光林看小江的眼神，已經有點老父親看孩子的感覺了。
即使，沈光林的年齡未必會比他們兩個大，但是，他們對沈光林的尊敬和崇拜，話裡話外透漏了許多。
沈老師很高興，這種發自肺腑的馬屁纔是最舒服的。
本來準備這就要告辭的，沈光林堅持要去小江的住處看一看，他到現在都沒弄明白，小江人家其實姓姜。
師長關心，那就不能推辭，去就去吧，醜媳婦還怕見公婆了？
沈光林做着交代和安排，李蓉跟着就好了，保鏢們都回去，留下一個跟着也就夠了。
話說，要去住處，小姜還有些難爲情，不過也還是在頭前帶路了。
沈光林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小姜的女朋友本名叫什麼呢，大家都叫她“點妹”，挺好聽的一個名字，也不知道是那個“點”。
這就跟魯迅先生的“阿Q”一樣，就因爲不知道是“阿貴”還是“阿桂”，暫時讀作阿Q了，一讀就是一生。
“怎麼，我想去你住的地方看一看，會有什麼問題嗎？”沈光林很不客氣的問道。
這畢竟是自己的學生，在異國他鄉遇到了，去看看生活狀況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
小姜只能苦笑了，“沈老師，我住的地方有些破敗，可能沒那麼好，我是怕招待不週，會有些失禮。”
“廢話，我是你老師，你怕的什麼。”沈光林也是喝了點酒，上頭了，這個長輩的架子就端上了，端的還特別穩當。
那就走吧。
洛杉磯也不全是鱗次櫛比的大樓，這裡也有三五層高的小筒子樓和低矮建築，甚至還有一層的平房呢，小姜帶他們去的就是跟其他地方不一樣的世界。
大約，這就是洛杉磯唐人街附近的貧民窟吧。
沈光林已經有思想準備了。
“洛杉磯怎麼會有這種地方的？”李蓉卻很是詫異，她一直覺得，花旗國都是特別富有的呢，雖然沈光林一直給她洗腦，但她也不是特別相信。
沈老師的話，能信麼？
沈光林都還沒開始接話，小姜已經開始苦笑了，“師孃，我來花旗國也已經好幾年了，洛杉磯這邊也算是都熟悉了。在花旗國，要是有錢，你就會感覺自己在天堂；沒有錢，可能跟地獄也沒什麼區別。”
幾個人一邊走，小姜一邊做着介紹：“
這邊還算好的，這裡是華人區，有黑社會罩着，治安還算好。到了其他族裔居住區，條件更差，這個時間點，還在路上走的話，搶劫已經橫行了。”
沈光林點點頭，看樣子小江已經掌握花旗國的精髓了。
“這樣的呀，那哪裡的治安最差呢？”李蓉問道。
“當然是黑人區，那邊亞裔最好不要去，大白天都有攔路搶劫的。”小姜說道，他自己也是不敢去那邊的，去就是頭鐵。
沈光林突然想起了一句話，然後他感慨的說道：“在花旗國，大家最討厭兩種人，一種是有種族歧視的人，另一種就是黑人。黑人兄弟反對種族歧視，但是他們只反對歧視黑人。”
小姜和點妹瘋狂的點頭：“沈老師，您總結的很精闢。”
沈光林這是引用別人的話，並不算原創，值不得驕傲。
幾個人就這樣說着話，路上還遇到了巡夜的幫派成員，還好他們也是認識小姜的，沒有爲難。
就這樣邊走邊說，路程和時間過得都很快，在一棟相當破舊的矮樓面前，小姜和點妹停了下來。
這就是他們居住的寓所了。
這可不是個好建築，藉着路上的燈光，能夠看到牆上花花綠綠的塗抹，這是花旗國獨特的塗鴉文化。
樓道里面也黑漆漆的，沒有燈，他們也沒有帶手電。
不過，看他們已經是輕車熟路了，小姜頭前帶路，點妹也只能伸出手，牽引着他們前行。
還好，他們住的不是地下室，而是二樓。
上得樓去，這是一個兩室的房子。
客廳還好，起碼有沙發，還有廚房，是開放式的，還有個廁所。
但是，他們兩個居住的就是一個很侷促也很狹小的房間了，只是不知道另一個房間住的是誰，條件怎麼樣。
因爲是夜裡，所以他們的聲響很小，大約是怕吵醒了隔壁的人，行動也算是輕手輕腳的了。
進門，房間裡東西很少，只有一張牀，一個衣櫃，一張椅子一張桌子，牆角地面上擺放的全是書，除此再無其他。
沈光林已經有些心疼了：這個學生的生活怎麼會那麼艱苦的。
“抱歉，沈老師，地方實在是比較小，您和師孃就坐外面沙發上吧。”
趁着沈光林不注意，點妹還有點不好意思的用毛毯遮蓋了一下遺留在牀上的衣服，其中就有貼身的那種小罩罩。
沈光林一看就知道這大約是在遮蓋年輕人戰鬥的痕跡吧，不過還好，房間整體比較乾淨，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味道。
沈光林帶着李蓉坐下來，開始打量四周的環境。
一臺電視機，幾盆長滿了蒜苗的大蒜作綠植，在燈光下也算鬱鬱蔥蔥。
這是夏日，但是他們這裡也沒一臺冰箱，小姜只是從牆角里拿出幾瓶帶着溫度的聽裝可樂來，“沈老師，我現在還記得您請我們喝過的可樂呢，那是最好喝的飲料。”
這些事情沈光林自己都忘記了，但是他的學生卻記得很清楚。
沈光林接過可樂，卻沒有打開，喝可樂殺精。
他只是看着小姜，等他繼續說下去。
看到沈光林看自己，小姜繼續說道：“您是不是想問，我爲什麼混成這個樣子？沒辦法，窮啊，我去年研究生剛畢業，可是，工作並不好找，沒有PHD是找不到研究所的工作的，我目前在做二手汽車銷售，只是也還沒完全上手，業績不太穩定，沒給點妹一個好的生活。”
物理這個專業確實是有着它的特殊性的，它是屬於基礎理論學科，無論在哪個國家，就業方面其實都是存在一定困難的。
國內還好，能夠包分配，工作的問題也不用擔心。
但是，在花旗國，那就真的要依靠自己的能力出去找工作了。
“那你爲什麼沒有繼續讀博了呢。”李蓉幫助沈光林問了一句話，她知道他想問這個的。
“是爲了我。”點妹突然插話了，“因爲我還在讀書，他不想讓我放棄學業，因此他放棄了繼續讀書了。”
點妹頓了頓，繼續說道：“這裡跟國內不一樣，在花旗國，學物理的，想討一份好的工作，如果沒有博士學位，這是很難的。”
這是實情，沈光林沒有說別的，沉吟一會兒，他就準備走了。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難道真的一直賣二手汽車嗎?”沈光林問道，他也在想，要不要幫他一把。
“當然不是，我等點妹畢業以後，等我們經濟稍微寬裕一些的時候，再去把PHD給讀出來吧，到時候進研究機構還是留學校教書，都是不錯的選擇，就像愛心斯坦這樣的大佬，不也是留學校教書的麼。”
看樣子，小姜的規劃還是很清楚，他並不盲目。
“這樣吧，我明天給你寫一封推薦信，你去加州理工找查理教授”沈光林做着安排。
“不用了沈老師，我暫時還不想這些，我現在想的就是如何賺錢養家，先給點妹一個穩定的未來。”
正在這時，隔壁房間的門打開了。
出來的是一個亞裔的女孩子，眯縫着眼，彎彎腔，“這麼晚了，你們不睡覺的嘛，剛纔小聲嘰嘰嘰嘰就算了，聲音還越來越大了呢。”
她在房間被他們給吵醒了，有點不開心的出來批評，這小姜經常帶外人回來住，尤其剛出國的那些窮學生。
“喲，果然還有別的客人吶，你們別說了，又是國內來的窮親戚是吧，女生可以跟我睡幾天，男生就只能睡沙發了，這天不冷。”
看來，這位也不是完全不講理的人，估計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有國內來的留學生，需要幫助和無家可歸的，小姜經常把他們或者她們帶回來，男的就住客廳，女的就跟彎彎妹一起睡。
點妹就是這麼被他給撿回來的，原本彎彎妹還以爲自己和小姜有所發展呢，被人給捷足先登了。
小姜趕緊做着介紹和澄清，“這是我們的合租室友，叫做吳語，單身。”
“我還在單身的情況就不用說了嘛，這位客人一看也是有對象的，帶着女伴的你也往回領，你都不知道帶回一些優質且有錢的男人回來。”吳語的語速很快，看樣子這樣的事情沒少幹啊，這也從側面說明他們的關係確實很熟，畢竟是室友麼。
這話就越扯越遠了。
沈光林也知道擾人清夢不好，說着抱歉，告辭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