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你說的,你金山老祖聲名在外,要是食言而肥,叫天下同道恥笑。就別談什麼伏龍倒虎了。”
驚弦子聽了金山的話,立馬跳腳。
“你自便吧。”
金山淡淡道。
驚弦子掉頭就走,場上沉默了一會,角落裡站起一名肥癡大漢,他乾笑道:“老祖的參藥雖好,可這龍虎旗牌可是弟兄豁出命去拿到手的,實在是,哈哈,哈哈哈……”
三昧真鳳冷冷道:“我義父說了,不願交換的,自便即可。”
那肥癡大漢點頭哈腰,腳底抹油溜得飛快。
“我也先走一步,老祖的好意,我心領了。”
“同去,同去。”
幾名妖怪嘻嘻哈哈地起身,都往外走,金山果然不加阻攔。
過了一會兒,不願意換的,也都走得乾淨。
“這是走了幾道旗牌?”
金山輕聲問一旁的卵二姐。
“回義父,走了五道,咱手中,已經有九十一道旗牌了。”
金山聽了點頭,隨後喟然一嘆:“我平生最信緣分,足足九十一道旗牌,這其中還是沒有我要找的那一道,只能說,我和它有緣無分了。”
他袖子一揚,桌上的龍虎旗牌統統消失不見。
“老祖,我有混元籙一份,是玉清道宗的符籙總綱,我想換兩隻金丹蔘,不知老祖意下如何?”
一名胸前帶着九隻骷髏頭,凶神惡煞的光頭和尚問道。
“可。”
金山點頭。
“額,老祖啊,我手上有瓶九陰血露,是滋補邪道的聖品,能不能也……”
這是個吊死鬼模樣的鬼魂。
“換一支,沒問題。”
金山依舊和顏悅色。
宴會上的氣氛逐漸濃烈起來,這金丹蔘對於大多數妖怪來說,同樣是妙用無窮的聖品,而且看得見摸得着,龍虎旗牌雖好,卻也引禍上身,未必能有這金丹蔘藥實惠。
一時間,人羣踊躍起來。又一人高聲呼喊:“老祖,我有一份千年寒玉髓,服之能永葆青春。尋常人吃了,能洞察陰陽,驅邪辟鬼,可能換支金丹蔘麼?”
三昧火鳳有些聽不下去,她前頭就沒好意思說話,這次忍不住了:“這玩意有勞什子用?也想換我家的仙藥。”
金山老祖卻攔住三昧火鳳的抱怨:“可以,換一支吧。”
查小刀暗暗咂舌,這金山老祖莫非不想過了麼?
驀地,一股子腥風從大殿外頭傳來,一隻鱗片滲血的純白大蟒躥進大殿,口吐人言:“老祖,大事不好,天師道打上門來了!山門前七道須彌幻境被破掉了四道,我們死傷慘重,這些道士當時殺氣騰騰地到了山腰,此刻只怕已經到山頂了。”
“什麼?”
有人驚叫。
“乾光洞七道須彌幻境,四品以下龍虎山符籙,壓根連邊也摸不到、怎麼會連報信都來不及,就叫人家打破了呢?”
純白大蟒臉色灰敗:“這次來的道士分外邪門,施符非但沒有一點間隙,而且隨手一招也是二品,三品的符籙。有個瘸腿老頭,中營五嶽神符像是豆子一樣往外甩,我們的人根本吃不住。”
飛劍仙臉色古怪起來:“是玄女科的三品符籙,中營五嶽神符?”
龍虎山七科符籙當中,玄女科最主殺伐。
飛劍仙的丈夫,本來是嶺南的苗巫,途徑山東時,便是被孫德龍一道中營五嶽神符打得半身癱瘓,至今不能下牀,那孫德龍也調養了一年才康復。這教飛劍仙對這道天師道符籙的印象,特別深刻。
聽了純白大蟒的描述,妖魔外道們更加惶恐起來。
幾道三品符籙,便有能誅殺道行一千五百年妖怪的可能,過去天師道幾次請出二品符籙,已經是傳說中的事,至於一品,除非有妖邪外道惹上龍虎山門,或者皇親貴胄,否則還真沒人見過。
一隻牛角惡鬼吼道:“怕什麼,拿了龍虎旗牌!不怕這些臭道士!”
敖昂被狐骨婆救回來,身上四處有縫補的針線痕跡,他沉重搖頭:“若是有一品符籙,那威力,連龍虎旗牌也經受不住的。”
牛角惡鬼瞪大雙眼:“此話當真?”
赴宴以來,一隻默然不語的狐骨婆突然站起來:“老祖邀請我等赴宴,現在危在旦夕,總不會坐視不管吧?”
她矛頭一轉,這纔有人想起來,方纔金山死活不叫客人下山的事,驚弦子他們此刻出洞,正碰上天師道的人,只怕凶多吉少。
金山老祖面不改色:“仙姑稍安勿躁,你們來赴宴,願意交我這個朋友,我會叫你們安全離開的。”
他話音才落,洞外忽然傳來萬鳥齊鳴之聲,大殿顫抖了一陣,香爐倒地,紅簾擺盪。
金山臉色一沉,他掀開盆景假山,露出裡面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來,上頭的對聯和乾光洞前頭掛的一般無二。正是縮小版本的乾光洞無疑。
而此時,整座乾光洞大殿正被一隻若隱若現的金色鳳凰環抱住。
“我的遁術不靈了!”
有人驚叫。
胡三一皺眉頭,扯開一道黃紙,手往裡探,入手卻是粗糙的紙面,手不能伸進去了。
他喃喃自語:“這是什麼符咒,我從來沒聽說過。”
金山幽幽回答:“這是太乙洞極經上的符術。來的居然是守一。呵呵呵~好,好的很。”
查小刀眼睛一轉,剛要說話,對面的胡三卻搶先發言。
“老祖,事態危急。我斗膽問您一句,天師道要攻打龍虎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索要大夥的龍虎旗牌,又意欲何爲?”
他話說完,附和者十之八九。只有極少數如飛劍仙,燈草將,狐骨婆等等,只是緊皺眉頭,一語不發。
金山老祖看向胡三,居然還笑道:“有的人什麼都不在乎,篤信一句藝高人膽大就敢闖蕩天下,有的人想把天底下的人都戲耍在手裡,卻終生困在忠義太平的圈子當中,不得解脫。有的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睜了一隻眼,也咬緊牙關,要火中取粟。三先生,你覺得我是哪一種?”
胡三一時語訥,不知如何作答。
金山老祖站起來:“我只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而已。蘇都,三先生,你們倆隨我來。”
說着,他引着蘇都,轉身離開大殿,胡三眼珠一轉,也跟了上去。
宴上的人大鬧起來:“老祖你這是幹什麼去?”
“老祖莫走!”
“金山!莫非你和天師道勾結?”
金山老祖,九翅蘇都,還有胡三的背影,轉眼就消失不見。
只聽見大殿上卵二姐一聲大吼:“鬧什麼鬧,誰要是不信我乾光洞,趁早滾出去,還信我們的,就把嘴給我閉上!”
她這話起了一定效果,只是長此以往,也壓不住。
只見卵二姐張開嘴,一張美豔的臉蛋突然青筋暴起,喉嚨也足足粗了四五倍,模樣甚是駭人。
她的嘴裡,吐出一顆沾着口水的巨蛋來,落在大殿中央,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查小刀摸了摸鼻子,只感覺這一幕自己少年時曾經見過。
“狐仙姑,請上來摸一摸這蛋吧。”
狐骨婆並不遲疑,走過去,那粗糙手指撫摸着蛋皮,只見那巨蛋砰地裂開,一道人影從蛋中脫出,是個一身圓領,黑色桃花妝,高梳玉帶髮髻,拿柺杖的老太婆。
正是狐骨婆的樣貌。
兩個狐骨婆你看我一眼,我瞧你一眼,場面一時弔詭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