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1章 何須這般麻煩!

不多時,二人出了山林,來到了一處僅有數十口人煙的山莊。

聶長川隨着劉伯欽來到家中,發現這鎮山太保果然不是自誇。

其家境頗爲殷實,家中除一老母和嬌妻外,尚有四五個家僕與一棟大宅院。

據劉伯欽自述,他在這十里八鄉頗具威望,家中的這些青壯年家僕,其實都是鄉間父老送過來伺候他的晚輩,順便當學徒,跟他學些山林間的本事。

這本事不止是打獵,還有賺錢與謀生。

聶長川本以爲這所謂的謀生就是打獵,結果看到宅院裡的景象,他才知道自己格局小了。

這劉伯欽雖然沒讀過書,但腦子確實好使,他竟然知道在院子裡養些獐鹿、虎豹的幼獸,待馴化了它們身上的野性,便帶去大唐城池賣給貴人。

看到這一幕,聶長川不禁肅然起敬。

難怪人家家境殷實,這格局跟只知道剝皮宰肉的獵戶就是不一樣。

之後,聶長川在劉伯欽家中留宿了一夜。

傍晚吃過齋飯,聶長川聽聞劉伯欽老父不久前病逝,於是自告奮勇,爲其亡父唸了往生咒,然後備足香火紙鈔,做了一整套法事。

第二天,劉伯欽一家天還沒亮便候在客房門口,見聶長川走出,紛紛感激地拜謝,說是昨夜老父給他們託夢,要他們替自己多謝聖僧超度。

聶長川早有預料,畢竟自從水陸大會之後,他在地府就頗有幾分面子。

那地府閻羅見他替人唸誦《往生咒》,可不得好好伺候,以免聖僧震怒。

他微微一笑,謝絕了劉伯欽一家給出的贈禮,只說要劉伯欽今日爲他領路。

劉伯欽再三推勸,聶長川依舊態度堅決,不得已,劉伯欽只得收回謝禮,答應帶路。

待吃過早飯,劉伯欽的老母和妻子急匆匆地備了些粗麪油餅,贈予聖僧作爲乾糧。

劉伯欽本人則提了強弓,帶上鋼叉,殷勤地護送聶長川離開了山莊。

路途中,聶長川望着遠處連綿的山脈,不禁問道:“此山何名?”

劉伯欽嘆了口氣道:“此山喚做兩界山,東半邊屬我大唐所管,西半邊乃是韃靼的地界,那廂狼虎之輩,好勇鬥狠,我雖不懼他,但奈何家有妻小,不敢輕易過界……”

說到這裡,劉伯欽臉上露出猶豫與爲難的神情。

聶長川知道他的意思,當即笑着說道:“無妨,待行至兩界山,我自行離去便是。”

劉伯欽羞愧拱手,不好意思再說話。

聶長川並不在意,繼續問道:“施主在此久居,可知五行山在何處?”

劉伯欽微微一怔,旋即解釋道:“長老莫非不知,這兩界山以前就叫五行山,據鄉間老人所說,此山自王莽篡漢時從天而降,山下壓了個神猴。”

“以前韃靼亂戰,無暇東顧的時候,我還隨先父去山下見過他哩!”

“哦?”聶長川眼前一亮,“原來就在眼前啊!”

果然,他就知道,這平白無故的怎麼會刷出個獵戶,肯定是重要的劇情NPC啊!

聶長川興致勃勃,當即隨劉伯欽來到了五行山。

剛一靠近,便聽到山下有一道雷鳴般的歡呼聲傳來。

“我師父來也!我師父來也!”

聶長川會心一笑,當即不顧劉伯欽勸阻,直下山去,來到山腳,果然在那山腳下看到了一顆沾滿雜草與塵泥的猴頭。

見聶長川前來,那猴子的歡呼之聲戛然而止,狂喜之色也爲之一僵。

片刻後,他眨巴着火眼金睛,詫異地望着眼前這個身高九尺有六,手持鍛鐵重兵,袈裟斜披,露出健碩胸大肌,堪稱臂上能跑馬,拳上能站人的光頭壯漢。

“……你是何人?”

聶長川笑道:“你叫我師父,又問我何人,豈不自相矛盾?”

猴子上下打量着聶長川,狐疑地問道:“你便是東土大王派往西天取經的和尚,怎得這形貌與俺老孫的設想差距如此之大……”

聶長川啞然失笑:“你覺得我應該長成什麼樣?”

猴子砸吧着嘴道:“慈眉善目,悲天憫人?”

聶長川搖了搖頭:“如此良善可欺,又怎能經得住西遊路上的百般劫難?”

猴子想了想,覺得沒毛病,於是點頭道:“是這般道理。” 說完,他急切地說道:“好叫師父知道,我乃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孫悟空,當年與西天如來佛祖有了點小過節,故被佛祖壓在此處五百年之久。”

“直到不久之前,觀音菩薩來此,說是東土有個取經人將從此處路過,只要我與他做個徒弟,護他西行取經,他就能救我一救……”

“原來如此。”聶長川點了點頭,望着那猴頭的火眼金睛,認真地問道,“既如此,你可願隨貧僧去西天取經?”

猴子連連點頭,急切道:“自是願意,自是願意!”

聶長川定定地望了他一會,突然搖了搖頭道:“我看你只是急着脫困罷了,並無真心。”

猴子心裡一急,連忙保證道:“師父放心,俺老孫一向知恩圖報,絕無虛言,況且我已答應了那南海觀音菩薩,就算你不信我,也要信一信菩薩吧?”

“觀音菩薩嗎?”

聶長川搖了搖頭,誠實道:“貧僧曾與她交手一番,恐她心懷嫉恨,還真信不得!”

“……啊?”

此言一出,不止是孫悟空,連聶長川身後的劉伯欽都呆立當場。

聶長川沒有在意孫悟空呆滯的目光,繼續認真地問道:“孫悟空,貧僧再問你一遍,伱可願隨貧僧一道去西天取經?”

孫悟空回過神來,顧不得心中那股異樣的感覺,連忙道:“老孫願意。”

聶長川點點頭道:“既如此,我這便救你出來。”

孫悟空聞言大喜,連忙道:“師父,這山頂上有如來佛祖的一張金字壓帖,你只需上得山去,將那金帖揭起,便能救我出來了!”

孫悟空本以爲自己這個便宜師父會一口應下,卻沒想到,這傢伙竟然瞥了眼山頂的金字佛帖,搖了搖頭,淡定地說道:“何須這般麻煩!”

說完,他右手一翻,取出一個銅鉢,向着身邊一拋。

剎那間,銅鉢綻放金光,籠罩了他身後一臉懵逼的劉伯欽。

待護住劉伯欽,聶長川縱身躍起,飛至空中,全身綻放金光,猶如佛陀在世,橫貫長空,寶相莊嚴地俯瞰着下方的山川大地。

看到這一幕,孫悟空與劉伯欽皆是一臉呆滯。

前者瞪着一雙火眼金睛,忍不住驚呼道:“無垢金身?!”

話音未落,聶長川怒目圓睜,猛地一掌劈出,大喝道:“給我開!”

“吼!!”

金光璀璨,耀於天空,一道隱隱龍吟自聶長川身後傳出,響徹在這片天地。

在孫悟空一臉呆滯的目光中,只見一道寬達百丈的金色手掌從天而降,轟然落在五行山頂,與那寫有佛家六字真言的金帖碰撞在一起。

“轟!”

金帖綻放佛光,但在同根同源的金色掌印面前,卻沒有了那股恐怖的鎮壓之力。

只一瞬間,金色佛帖碎裂開來,爆成漫天金色光點,消逝在空中。

而那巨大無比的金色掌印,則轟隆隆地劈落下來,從山巔開始,勢如破竹地劈開五行山,一路砸在了孫悟空的身上。

好在此時金色掌印已經沒有什麼威力,僅僅是讓孫悟空感受到了一股狂風般的壓迫感。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巨響之中,高大的五行山自中段分開,向着兩側坍塌下來。

孫悟空趴在山腳處的碎石堆中,怔怔地望着天空中緩緩降落的金身和尚。

恍惚間,他似乎又變成了當年如來掌中那個無助的小猴子。

這一幕在他心中銘刻得如此之深,以至於百年之後,在峨眉山斗戰勝佛洞府,孫悟空仍然一臉感慨地向沉香講述了這個故事。

“當年五行山下,師父來到我的面前,我讓他揭下帖子,救我脫困,他笑了笑,說何須這般麻煩,然後便飛上天空,現了金身,一掌劈開了五行山……”

聽到當時已是鬥戰勝佛的孫悟空的話語,年少的沉香一臉的憧憬與崇敬。

但沉香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洞府,準備修行之時,孫悟空默默點了根菸,回想起了後續的故事。

那時,剛剛劈開五行山的光頭和尚渾身散發着金光,落在了孫悟空的面前,然後望着他的眼睛,神色認真地讓他再仔細想想,到底是想隨爲師一起去西天取經,還是想被爲師送上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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