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叢林上空的殺人蜂振翅搖腹,顯得極爲不安,趙無極聞到了一絲危險,低頭一看,地上大批螞蟻集體出動,搬起家來,暗道一聲不好,趕緊爬到一棵大樹上,只見左邊的叢裡突然開出一大片桃紅色的風雨花來。
“變天了?”趙無極擡頭看着那墨汁般的雲,彷彿黑色的海,還能隱約看見翻滾的墨浪,從來沒見過這樣黑壓壓的雲,那麼厚,那麼密集,那麼——死寂!白夜,是白夜啊!本該是光亮的白晝,卻比夜還深;陽光的普照,被阻斷在厚重的積雲之外,只留下無盡黑暗。
事情變的非常危機了,趙無極驚駭的看着天空,雲層中時不時有一絲光亮,呈紫色,紅色,或藍色,將一小片烏雲映得變做絢麗多彩,但沒有閃電襲來,就好似雲母,腹中孕育着新的生命,正到了分娩的關鍵時期,那股蠢蠢的衝動,它就要破開天地,噴薄而出了!
不顧十幾米的高度,趙無極直接跳了下來,對着正在慶幸殺人蜂離開的衆人大聲喊道:“快?,收拾好東西,馬上離開這裡,越開越好。”
衆人不明所以,在趙無極的提示,大家透過樹冠的間隙看到外面已經變成了黑色,都驚訝不已,出於對未知事物的恐懼和對趙無極的信任,都驚慌的收拾起來。
趙無極腦海中心思急轉,去哪裡呢?先不管了,往地勢高的地方走走看,東西很快被收拾好,趙無極看了一眼地上的美洲豹,一來捨不得,二來說不定還用的是,先揹着再說,便讓成剛和袁國平一人背上一隻,豹皮也帶上,匆匆離開。
當第一滴水珠落地,就像發起了衝鋒的號角,從那被撕裂的天幕傾盆而下,前後不過一分鐘,無處不在的水,已經佔據了整片叢林,猶如萬千瀑布一齊轟鳴。
衣衫迅速溼透,水打溼頭髮,又沿着髮梢,面頰成股流下,很快連視線都模糊起來,趙無極顧不得擦臉上的水痕,大聲道:“馬上走,找個能避雨的地方。”
那些參天的大樹,此刻就像風中的蓑草,光淋淋的如被扒走衣服的饑民,幾株葉片稍大的樹,那樹葉竟在雨滴的摧殘下,被打得千瘡百孔,像一個個巴掌大的篩子。
暴雨的水滴打在身上也不好受,一顆顆好似氣槍子彈,落在頭上,肩上,手臂,足背,任何突出肢體以外的地方,可以分明的感受到那股九天之上的衝擊力。水落在泥地上,一砸一個坑,吸飽了水分的泥土,癱軟得像新鮮的牛糞,踏上去又軟又滑,能陷腿好幾寸深,拔出來時又黏又緊,每走一步即要防止滑倒,又要防止鞋被扯掉,衆人走得踉踉蹌蹌,就像五個醉漢。
這樣走下去恐怕不行,在前面帶路的趙無極猛然看到前面的灌木叢,臉色凝重起來,高舉單手,示意停下來,走到灌木從認真的觀察了一下,聞了聞後,說道:“大家跟我走。”
衆人雖然不明白趙無極這是在幹什麼,但出於對趙無極的信任,都毫不猶豫的跟緊了,再說,暴雨像倒水一般下着,到處都是嘩啦啦的雨聲,小聲說話根本聽不見,雨水打得人生疼起來。
天空中的墨雲,突然變成了一頭寬十幾公里,長數十公里的史前巨獸,它緩緩的自西向東而行,成千上萬的藍色觸手,一瞬間就從它的腹部刺出,鞭撻着它身下的一切事物,下一個瞬間,又突然全都消失了,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只留下焦土和煙味。
就在你認爲一切都已經過去的時候,那些紫色,藍色的觸手,又突然刺出,肆虐着這片土地,它憤怒的咆哮起來,那決不是地面上的任何生物所能發出的嘯聲,是一種讓所有生命戰慄,讓大地顫抖的嘯聲。
趙無極臉色大變,在自然威力面前,自己什麼都不是。“轟”的一聲,一棵高大百米,大約需要人才能合抱的參天巨樹,就在五人眼前筆直的倒下,那些哪怕用電鋸也需要大半天時間才能鋸斷的林中巨人,只被那觸手輕輕一拂,竟顯得如此弱不禁風。
當觸手拂過之後,緊接而來的就是震耳欲聾的咆哮聲,那聲音傳來,如果不立即掩住耳朵,可令人頭痛欲裂,空氣中彌散着氮氣的味道,趙無極突然想起什麼,大叫起來:“快,趁雷暴還沒到來之前,把刀扔掉!還有什麼金屬品沒有?手錶、手機、武器,統統扔掉!趴在地上千萬別動,不要被蜘蛛閃電掃到了。”
衆人趕緊爬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了,所有的金屬物品被儘可能遠的扔了出去,白奇的反應慢了點,刀剛離手,就看見一道閃光擊中了那刀,形成一個閃着光亮的大球,朝樹林方向緩緩橫移。
那顆球直徑有兩米左右,如同一顆明珠,將黑森林照得如同白晝,趴在地上的人張大了嘴巴,任由雨水落入口中,這一奇特的自然現象如此近距離的出現,令人折舌。
“那┅┅那是什麼?”白奇呆呆的大聲喊道。
“球狀閃電,那是球狀閃電,大家千萬別動。”田野高聲喊道。
衆人都被嚇壞了,哪裡還敢動啊?楊家姐妹和藍韻已經被嚇的哭了,雙手抱頭,要不是還有點膽子,恐怕早就嚇的到處亂跑了。
球狀閃電像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水母,藍色的觸手在它體內扭曲延伸,它走過的地方,與它空隔十幾好米,地上卻如被炙火烤過一般,地面乾裂,草枯藤焦。
一棵大樹擋在面前,球狀閃電溫柔的包裹上去,噼啪如同電線斷裂的聲音,一陣紅色的光芒耀眼閃過,那棵大樹也逃不掉被摧毀的命運,轟然倒地,並燃起了熊熊烈火,球狀閃電也隨之消失。
可怕的雷暴持續了近半個小時,才挪動巨大的身軀,遠離了衆人所在的地方。大家總算見識了大自然的憤怒,那種狂暴的氣息,遠非地面上任何生物所能比擬。
一切就像被戰火洗禮過的戰場,高聳入雲的樹木被劈得東歪西倒,隨處可見的火頭,又很快被滂沱的雨熄滅,只留下陣陣焦臭和青色的煙;還有些地方,火勢竟隨着雨水越長越大,就像兩隻巨獸,都想壓制住對方,一時僵持不下。
趙無極看見一隻螞蟻艱難的爬上一片在風雨中飄搖的落葉,很快又被雨水沖刷得不知去向,濃郁的氮氣氣息令人呼吸不暢,一切都是破敗蕭條的景象。
艱難的從泥水裡爬出來,拾起倖免於難的刀,憤怒的仰望着天,那一刻不停的雨已經打得有些頭痛了,終於,趙無極又頹然低下了頭,像只鬥敗了的公牛,無奈的嘆道:“走吧,這雨恐怕得下好幾天,得找個可以避雨的地方,否則沒法挨下去了。”說着,朝前帶路而去。
沒有白天和黑夜之分,叢林裡彷彿陷入了永久的黑暗,唯一的光亮,卻是呼嘯着準備摧毀一切的雷電。雨依然下個不停,這場豪雨像要洗盡這世間的罪惡,在叢林裡反覆沖刷,彷彿它是一場永不停息的雨。
地上除了雨水和一片狼藉外,什麼都看不出來,無窮無盡的雨水從黑暗的盡頭奔襲而來,劈打在叢林中,如枝剪一樣剪開了樹木,修平了草地,砸出了新的河道。
行走在雨林中的衆人如一具具行屍走肉,憑着本能跟着趙無極後面往前進,雨水淋在他們頭頂,順着捲曲的髮梢又爬過他們的身體,讓他們的衣服像被漂白過,讓他們的手皺巴巴的如人猿的前掌。
大半天時間過去了,雨水就如一個不斷敲擊頭頂的老人,又如雷響在耳畔,那種聲音就好像夜裡的納蚊,揮之不去,大家只能走,不停的走,而支撐大家的唯一動力,就是一處可以避雨的地方。
毫無聲息的,黑色的天幕彷彿被猛獸的利爪將天空撕裂一道口子,白色的炫目的閃光,迅速填滿那道傷口,跟着從傷痕處探出身子,用炙烈的光劍劃過大地。
白夜中的唯一光亮,卻來得如此強烈,直照得整片叢林慘白,叢林裡的樹影,如戰慄的妖獸,好似也願意拔根而起,逃難而去。
叢林中的中也從同伴的眼中,看見了自己慘白無色的臉,跟着,纔是那陣陣翻滾而來的聲音,由遠及近,驚濤拍岸,遠比驚濤更猛烈,那炸雷的聲音,震得人的頭頂一痛,大地也跟着顫抖起來,如同開賽的發令槍,隨着這一聲驚天雷響,天爲之變。
“雷暴又要來了,”趙無極低喃着。
“不對!是有什麼聲音。從西邊傳來的!”忽然察覺到不對的趙無極手指西邊,他知道,這不是自己腦袋裡的聲音,確實聽見了,好像千軍萬馬,那種聲音,絕不是雷鳴,也不是雨聲,是什麼呢?奔涌而來,對!就是奔涌而來的聲音!
迅速爬上一個大樹,趙無極擡眼看去,只見一片紅色的洪水奔涌過來,河水不復原有的清澈,各處的雨水,夾雜着泥土,全部匯入河中,河水是赤紅渾濁的,就像一條翻滾着血液的河。河道的面積增加了十倍不止,幾十米長的大樹在河中央旋轉着,飛快的被衝向下游,無數動物的屍體在赤色的河水中沉浮,那些被泡成白色的屍體,遠遠的根本無法分辨是些什麼動物。饒是趙無極膽大包天,也別嚇的愣了一下,趕緊跳下樹來,將情況告訴了大家。
王一夫站在他身後,喃喃的說道道:“洪水,大洪水!從安第斯山脈上下來,夾石帶泥,沖毀一切,吞沒一切,甚至可以令這普圖馬約河和亞馬遜河改道,一旦氾濫開來,所到之處,村落被毀,農莊盡淹,我們在這叢林之中,就算知道又怎麼樣,根本就無路可逃。”
田野嘴角抽動着,面色難看之極,說道:“是赤潮,我早該想到的,大雨之後,肯定會有赤潮,可是……唉……”田野很清楚,就算想到又有什麼用,哪裡可以躲避這種大範圍的天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