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君！”
金頂之上，李彥還在開拓心識，探索三界，就見兩道光輝倏然從天穹下降，興沖沖地直奔此處。
到了面前，正是去而復返的金剛與七星，身後跟着漫卷的藤蔓，其中一尊道人身影若隱若現，看上去年幼俊美，卻又有種古樸滄桑之感。
“嗯？”
李彥的神色變得鄭重。
他讓這兩位去天庭尋蟠桃要神仙，是一個試探。
對方的反應，能夠一定程度上說明局勢的變化。
如果蟠桃態度強硬，讓金剛和七星鎩羽而歸，那說明王母等衆仙的處境岌岌可危，完全落於下風，他會適度援手，至於解剖“始祖”的大計，就用不上天庭羣仙了；
如果蟠桃讓步，雖然不能完全排除故意示弱的僞裝，但最大的可能還是王母的對抗依舊具備威脅性，他的計劃會將天庭羣仙考慮在內。
現在的情況似乎是後者，但帶回來的神仙身份，着實有些出乎意料……
金剛行禮後，迫不及待地道：“聖君，此乃地仙之祖鎮元子，也在蟠桃園內沉睡，被我們給帶了過來！”
“鎮元子爲何在蟠桃園？”
李彥感到奇怪，上次他以諦聽天賦溝通天界時，在園內所見的，可沒有這位鎮元大仙。
他細細回憶，發現宏願界那邊的神佛中，也沒有鎮元子。
漫天神佛，基本都位於這兩地，蟠桃園以天庭衆神爲主，宏願界以靈山諸佛爲主。
其中天庭內偏向佛門的，比如托塔天王父子、四大天王，也去了東勝神洲，還有四海龍族，都投奔佛門，本以爲能渡彼岸，現在卻沉寂在中途，半死不活。
結合兩地的成員，沒有出現的強大仙神，除了取經團隊外，就只有太上老君、二郎真君、觀音菩薩和地藏王菩薩。
當時鎮元子並未計入其中，是忽略麼……
不對！
李彥打量着這尊道人，彈指一點，靈光沒入體內，很快得到確切的反饋：“果不其然，元神已無，這只是一具軀殼。”
金剛和七星神情立變，開始緊張起來：“那真正的鎮元子去了何處？”
李彥道：“三界變化之際，鎮元子就將人蔘果樹交託給相熟的仙神，事實證明，這株靈根確實能淨化仙人眼中的污穢……”
七星懂了：“這般大仙，不會屈從他人，而是走出自己的道路？”
李彥微微點頭：“如今下落不明的神佛，很可能都以祂們自身的方式，在尋找改變三界的方法，鎮元子應在此列。”
但現在這位大仙的肉身，卻出現在蟠桃園內，被金剛和七星帶了過來，莫名有種詭異感。
有鑑於此，李彥毫不客氣地收下了這位，吩咐道：“鎮元子的下落，我會親自查探，你們再去蟠桃園，帶別的神仙下界。”
七星立刻點頭：“是！”
金剛則不免感到遺憾：“可惜了……”
驅策地仙之祖，那是多有面子的事情，但終究還是辦不到，怪不得蟠桃看到它們的選擇也沒有多言，原來是在這等着。
“去吧！”
李彥長袖一揮，流光將兩者送走，目光投在鎮元子上。
這位是標準的道家仙人形貌，體如童子貌，面似美人顏，三須飄頷下，鴉翎迭鬢邊，即便此時雙目緊閉，依舊有着凜然威嚴。
如果按照設定論，《西遊記》裡面的許多神仙，都是民間早有的傳說信仰，將各種故事稍作修改後，融入一個神話大背景之下。
比如哪吒，比如楊戩，孫悟空的原型也有諸多推測，至今尚無準確的答案，原型是有的。
不過《西遊記》中也有原創的神仙，鎮元子就是原創，此前的神仙傳說裡面，並沒有這一尊地仙之祖，人蔘果倒是早就有了，原來與西王母有關，被轉到了鎮元子身上，成爲其地位超然的象徵。
所以後世也有猜測，說鎮元子隱喻朱元璋，鎮元鎮元，鎮住的就是前元。
再者，取經團隊一路上遭遇的劫難，往往敵對者都是來歷不凡，突出一個我上面有人，唯獨鎮元子不同，上面可沒有人了，不正是至高無上的尊貴身份麼……
當然，這種說法姑且一聽，不必深究。
如今的關鍵，還在於鎮元子元神的去處。
“玉帝消失……”
“老君轉世……”
“鎮元子元神出竅，同樣不見蹤跡……”
“是因爲‘始祖’之靈的甦醒，避其鋒芒麼？亦或是有別的緣由？”
李彥沉吟片刻，掐指推算起來。
他之前並沒有直接推算玉帝、老君、鎮元子的具體下落，這些三界最高層次的存在，要麼萬法不侵，不沾因果，要麼就是牽扯三界萬靈的大因果，肯定是層層迷霧，得不到準確答案。
但現在，倒是可以嘗試一番了。
不僅因爲他的修爲越來越深，更在於鎮元子來到面前。
藉由肉身推算元神所在，難度將大大降低。
果不其然，隨着李彥的法力催動，無數虛無的絲線，從鎮元子體內蔓延而出，四散開來。
因果絲線的去向無遠弗屆，似能蔓延向無窮遠之處，但天地間又有種種干擾，想要遮蔽它們的動向。
李彥的應對是分出無數心識種子，追隨去向，不放過每一絲的可能性。
這同樣是一場修行。
他很快沉浸其中。
……
“蟠桃，開門！”
相比起這件浩大的探索與修行，金剛和七星迴返天庭，直達蟠桃園外，高聲喝道：“再給我挑幾位神仙！”
蟠桃之靈所化的老者浮現出來，面容陰沉：“你們連鎮元子都帶走了，還要貪得無厭？”
金剛嗤笑：“別扮作一副吃虧的模樣，那鎮元子何等厲害，在你體內豈非禍患？我等將這些神仙帶離，都是幫了你的忙。”
蟠桃怒道：“你們若真要幫忙，合力將王母鎮壓，煉化其仙元，纔是正事！”
金剛搖頭：“那終究是衆女仙之首，將其逼至絕路，只會引發動盪，不利於我族大業，你太急切了！”
一個唱白臉，另一個自然唱紅臉，七星語氣緩和：“你誘天庭衆神沉睡於蟠桃樹下，已經立下大功，待得‘始祖’甦醒，我等自然會爲你和雷音請功，現在還是顧全大局吧！”
蟠桃氣得身形一沉，消失在地下，再不說話。
但園內依舊敞開一條縫隙，讓這兩位器靈入內。
“只顧着自己強大，如此自私自利，尚且不如盤古族……”
金剛冷哼：“還是聖君大度，不與它們計較，一心都在我族的大業上！”
七星同樣警惕：“我族不可沾染惡性，如那些昔日的神佛一般，七情六慾，與凡人無異。”
“且不說那些，挑神仙吧！”
金剛的心思回到眼前：“這次，選一位能鎮住地靈的，你可有好的推薦？”
七星確實已經考慮好了，朝着星宿的地方看去：“五行相生，木能克土，二十八宿中的四木禽星，可鎮地靈！”
金剛濃眉揚起，掃視一圈，看向一道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魁梧身影，覺得這位莫名適合，咧嘴笑道：“那便是祂了——奎木狼！”
……
“海先生！你再多休息會兒吧！”
耳畔傳來朱四關切的聲音，海瑞緩緩擡起頭，一雙眼睛遍佈血絲。
他定了定神，接過朱七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臉，依舊難言疲憊，但看着遠方的華州，還是沉聲道：“不了，時間緊迫，我們走吧！”
朱四和朱七對視一眼，暗歎一聲。
如果說昔日的唐僧，是取經之心，百折不撓，那麼今時的海瑞，就是一顆爲民之心，堅定不移。
所以對於旁人避之不及的地震中心華州，他還是來了。
朱四和朱七倒也不擔心這位的安全，畢竟兩者都是十三太保，精銳中的精銳，前者擅長術法，後者精通武藝，如今還是在大明境內，自忖可以應付危機。
他們擔心的，是海瑞的身體撐不下去。
前些日子是以欽差之命，會見關中各地的官員，恩威並施，督促賑災，如今則是深入前線，來到避之不及的華州周邊，考察災後的重建。
海瑞的目標，是避免災民的進一步聚集，以防人流衝擊和瘟疫病發，但這要確保兩點，別省的賑災糧食不僅要儘快運到，地震的餘波還必須停止，不能爆發二次傷害。
所以海瑞親自前來考察，做到眼見爲實。
但跟在他身邊的《治安疏》之靈，卻不這樣想。
和百草一樣，它也察覺到了地靈的存在和暴虐。
“別繼續靠近了，那地震的源頭有一股危險的氣息潛藏！”
“莫非是傳說中的妖怪？”
“尋常妖怪倒也罷了，就怕是比那更兇惡之物，真要發難，這兩位錦衣衛絕對護不住你！”
“既如此，那更要去！此地是大明境內，我身爲大明官員，豈能視而不見，避之不及？”
耳畔中傳來治安的警告，海瑞眼神堅定，只是看向兩位同樣風塵僕僕的錦衣衛，不希望他們犧牲，對着朱四道：“前日我們遇見的百草廳陳當家，所配的藥方令人疲憊盡去，煩請四爺替我走一趟，多取幾貼藥劑……”
朱四道：“好說！好說！”
這位雷厲風行，說罷就施展足底生雲法，邁開大步離去，海瑞等待片刻，又對朱七道：“煩請七爺弄些吃食來，我腹中飢餓，實在沒力氣了。”
“先生早該多吃些肉了，那樣才能練出一副好體格來！”
朱七看着這位瘦削的身體，恨不得馬上讓其強壯起來，但又顧忌道：“先生身邊需要一人守護，等四哥回來後，我就去弄肉食……”
海瑞又想了幾個法子，卻難以調離朱七，不禁暗暗皺眉。
治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覺得此法不妥，先生身爲欽差，又是皇帝欽定的取經人，真要在這裡有個三長兩短，這兩位錦衣衛難道還能安然回去覆命？”
海瑞在心中給予迴應：“我當然知道，可事事豈能順心如意？但盡最大努力，以求問心無愧！”
海瑞行事，向來儘可能地顧及身邊人，但關鍵時刻也會有所取捨。
比如上奏之前，哪怕將母親和妻子送走，給自己買好棺材，天子雷霆震怒，還是有可能會南下追查到家人，如果瞻前顧後，《治安疏》又豈能問世？
勇氣，往往伴隨着逃避不了的犧牲。
治安深感理解，由衷地道：“不愧是先生，我不該勸你逃避！”
海瑞感受到對方話語中的真情實意，對於這位神秘人也涌起了親近：“閣下近來多番提點，助益良多，可否當面一見？”
治安笑道：“先生放心，取經之路磨難甚多，很快我們就將相見……這就來了？”
正說到一半，它語氣一頓，朝着半空看去。
……
與此同時。
朱四一路神行，也來到藥鋪前，高聲呼喚道：“陳當家！陳當家！”
陳景琦迎了出來，笑吟吟地道：“四爺，這是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朱四道：“還不是當家的醫術了得，我又來求藥了麼！”
說話之餘，他打量着這位百草廳的當家人，倒是嘖嘖稱奇。
相比起海瑞，這位同樣親力親爲，卻是精神奕奕，如此精力充沛，若是自身的體質倒也罷了，如果真是藥劑所致，當真了得。
不過朱四並不驚異。
因爲這藥方是出自《本草綱目》，旁人倒也罷了，對於那位醫術通神的天師，是一百個放心。
兩人交談之際，旁邊的架子上，本草悄咪咪地翻了個身，有些靜極思動。
它的潛力比起治安有過之而無不及，但蘊化的時間尚短，還不能自如活動，卻是待得有些無聊，恨不得去外面好好瞧瞧。
“咦？”
就在這個時刻，它的注意力也被天空吸引，注視過去。
就見一道凡人不可見的光輝，流星般從天而降，直入地震中心。
裂口之內。
轟隆一聲巨響！
一尊氣勢霸道的魁梧大漢猛然睜開眼睛，晃了晃腦袋，站起身來，環顧四周，片刻後發出哭笑不得的感嘆：
“二十八宿那麼多星員，怎的又是吾下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