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1章 狂風怒號（四）
人們都說雖然有了核能，人類利用能量的方式實際上還是燒開水。
這話對也不對，對是因爲利用水蒸氣將核能產生的熱量轉化爲動能，確實仍然是一種主要的技術方式。
但不對的地方在於，2077年使用的蒸汽技術已經和蒸汽機剛剛發明時完全不同：
這裡常規的“蒸汽”利用技術叫做超超臨界蒸汽循環技術，壓力可以達到30MPa以上，溫度更是超過700攝氏度。
僅僅是常見的超超臨界循環技術中的蒸汽就已經很難界定爲普通的蒸汽，而組成這些技術的設備更是複雜無比。
不過超超臨界蒸汽循環技術是大部分常規電站使用的技術，作爲坐落在歐共體心臟，坐落在柏林的先進工廠，這裡用的技術要更復雜一些：
組成循環技術的物質有很多種，在不同的溫度、壓力層面進行熱交換，包括二氧化碳和高密度複合熔鹽。
【艾略特：大哥，我們要進去！】
【村正：那接下來的話你可要聽清楚了，畢竟我不能像死靈技師一樣控制你的身體。】
迴應艾略特的不是里爾，而是村正。
因爲里爾雖然也很熟悉這些發電技術，但此時此刻他得關注賽博空間的動向——
網絡監察已經全數出動了，一方面他要監控歐洲壁壘的動向，另一方面還得幫助布萊斯躲避偵察，最後，還要防止黑牆檢測到異常。
現實世界，噴發熔鹽的工廠就像火山，現在他們正要嘗試進入一座噴發的火山。
在火山外圍，這些熔鹽也緩緩滲出，像河流般朝着外圍流淌。
【村正：噴發的物質中溫度最高的是氟化物基熔鹽，工作溫度在800攝氏度附近，碰到的話你的身體就會燒起來。】
【村正：我可以爲你計算最佳通過路線，但我們仍然需要大量冷卻劑，路上還會有不少蒸汽噴口，最好再來一些高規格的隔絕服。】
“我們需要冷卻劑，大量冷卻劑！”
艾略特朝着賽文斯大喊——後者手上的個人鏈接接在車子上。
【賽博精神病專項整治委員會：請附近所有工廠配合緊急救災，我們需要你們的支援。】
【賽博精神病專項整治委員會：我們需要你們向工廠方向有序投放冷卻劑，鋪平緊急救險通道】
【賽博精神病專項政治委員會：重複】
周圍狂風呼嘯，工廠噴發熔鹽和蒸汽的聲音和混亂的街區，讓賽文斯不得不扯着嗓子回覆：
“好我會用車輛對最近的工廠發出調配指令，他們會配合我們的.但是那樣可能不夠快！不能用這個嗎！”
賽博精神病專項整治委員會是要被收入編制的，並且已經得到了格林厄姆家族的認可，這意味着中心執行委員會也認可。
可是發佈行政命令調配周圍資源進行救災，這種指令先不說不符合程序，那些工人和工程師真的會聽嗎？
賽文斯毫不猶豫選擇直接發佈命令，但他也知道迴應很可能不回來，於是他指了指街道上的鯨魚罐子——
雖然罐子裡面的液體不是冷卻液，但在眼下，如此巨量的液體完全可以起到降溫作用！
可是當艾略特轉過目光，他能看到的還有地上卡爾的屍體——
腦袋裡全是卡爾站在鯨魚身前嘿嘿笑的樣子，彷彿一個只上過一次大海還差點沒了小命的人，和一條同樣只上過一次陸地的鯨魚，是兩個跨物種的兄弟！
“不不不不行！液體走幹了它會死的！”
“但是——”
嘩啦！
一陣劇烈的狂風掠過空中，吹得噴發的熔鹽都改變了方向，揮灑到數個街區開外的地方！
颱風天氣主打的就是陰晴不定，一整狂風吹過，天空就像破了口子的水盆，大雨傾盆而下！
呼哧——
地上流淌的熔鹽和工廠爆發出劇烈的蒸汽和黑煙！
“嚶——”
不止如此，當雨水順着被鐵皮砸開的破片流入鯨魚罐子，這條巨大的鯨魚發出刺耳的鳴叫，在艾略特和賽文斯震驚的注視下，它狠狠地甩動了自己的身體！
砰！
本就被砸出裂縫的罐子被開出一個巨大的豁口，巨量維護液朝着街道上瘋狂傾瀉！
鯨魚小小的眼睛疲憊的注視着兩人——
“他它能聽懂？！”
“看起來像是”
【村正：他確實聽懂了，鯨魚的智力並不低，通過賽博馴化流程的海洋生物完全可以理解人類的語言，甚至可以利用植入義體相互對話。】
【村正：它在幫我們，雖然他不懂什麼是工人運動，也不懂什麼是真相。】
【村正：奇妙的生物大腦——他也知道自己可能會被自己的體重壓死，但它還是做了。】
【村正：無人機來了，準備進入。】
兩人順勢看向空中：
柏林是一個由無人機搭建起來的世界，通過大規模的物流無人機，物資在物流站、舊東德工業區和新柏林區相互輾轉。
此時此刻，無數無人機正在從各自的工廠中飛起，這些運輸物資的無人機每一臺都搭載了液氮和其他冷卻劑，鋪天蓋地朝着火山飛行！
一瓶液氮是杯水車薪，甚至相對於核電事故來說，單個工廠的冷卻劑也根本不可能阻止高溫殘渣蔓延。
可是一場狂暴的大雨，能養活整條鯨魚的海水以及整個工業區的冷卻劑，那就不容小覷了！
整個工業區的無人機都在工程師的控制下運轉，一瓶又一瓶冷卻劑被裝載到無人機上，朝着這場席捲整個舊東德的事故填補！
又一個隸屬IEC的工廠中，無數工人昂首看着直衝雲霄的黑煙。
核電事故會干擾整個區域的運轉，這會兒他們都冒出了頭來，準備聽從上級安排撤離。
不過一條消息打斷了他們的撤離。
“頭兒，這可是IEC的資產，我們要是貿然調動，到時候.”
“什麼到時候，這他媽是恐怖襲擊！不來梅的那羣鄉下人都能對抗流竄AI，我們柏林人怎麼能落下？！”
被叫做工頭的技術員穿上了衣服，一邊揮手，一邊朝着產線上的同胞大喊鼓氣，同時通過網絡下達救援指令。
“可是這條命令沒有得到中心執行委員會”
公投的賽博手臂力量巨大，直接把唧唧歪歪的工人單手舉了起來，兩人的臉幾乎貼到了一起！
“你他媽的，慫逼給老子滾，中心執行委員會這麼多年來又爲我們說過一句話嗎？
每年都談福利，每年都談降低公民負擔，你看看着物價，這工作環境，在工人聯盟出來之前有人爲我們講過話嗎！”
被吼的小夥也分不清是雨水打在臉上還是口水，震動耳膜的是怒吼還是風雷聲——
“咱們不是孬種！有人給你買了賽博組件、給你墊了工資，還冒着殺頭的風險幫你講話，你就縮在後面在乎老爺們講不講話？
回到崗位，不幹就滾！公司開不開了你我不知道，我他媽先錘你！”
“我知道了！我幹！我不是孬種！我只是”
“行了——”工頭把小夥子放了下來，又推了他一把，“趕緊幹活！”
工頭說着來到了自己的工位前，朝着快步走動的同胞們吶喊：
“我們解放了德國，我們建設了這座城市，我們還能保護這座城市！
我們對這個城市不滿歸不滿，但這座城市的一磚一瓦，都只有我們才能動！
開動機器，開始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