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1章 大崩潰（三）
就連里爾也爲賽文斯的情況感到驚訝！
在漫長的旅途中，他早就發現了賽文斯的不同尋常：那些被艾略特發現隱藏在表象之下的情緒，實際上是因爲里爾注意到了！
在福克斯通的時候，賽文斯先是表現得像一個想要弄點小錢的官員，但等到艾略特表示不夠之後他又立馬跟上了新的計劃和思路，做掉歐洲隧道公司。
在做掉歐洲隧道公司之後，爲了繼續將運動推向高潮，謀求更多的利益，他也能接受騎鯨魚的計劃——
到這裡，他不管再怎麼優秀，仍然可以解釋爲他天生追逐名利，哪怕他向艾略特解釋過自己有一個爲公民服務的夢想，想要讓國家變得更好。
而到了不來梅，這一切就變得有些怪異了：他對和流竄AI合作這種事情沒有任何牴觸，似乎只要他可以繼續推進目標，他根本不在意和什麼東西合作。
他也從來不問艾略特到底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即使面對國際刑警和網絡監察特工，他也沒有任何愉悅，從始至終，只要艾略特依然走在這條道路上，他都沒有退縮。
就像洋蔥一樣，剝掉一層永遠都還有一層。
他僞裝的太好了，做的太專業了，專業到恰好可以隱藏在這場運動的主角，那個奇蹟般一路升級到中心執政委員會的艾略特的光輝之下
中心執政委員會一共六人，其中美迪奇家族的代表缺席，由格林厄姆爲他進行授勳——
也是在此時此刻，艾略特和賽文斯才發現，格林厄姆指導員根本就不是什麼格林厄姆家族的小輩
他就是中心執行委員會中的格林厄姆委員，也是格林厄姆家族的族長，在21世紀初參與了英國動盪的家族，蘇格蘭公爵，皇家農業公司和英國聯合部隊的股東。
當艾略特跪下了，老老實實的授勳的時候，賽文斯感覺到一股無名之火：
他不要在這裡停下。
這是他二十八年人生唯一的目標，也是最接近達成目標的一次——
哪怕最終可能還是連聲音都傳不出去。
“感謝中心委員會，感謝你們這羣犯罪分子給我這個機會，在全聯盟人民面前稱呼你們爲犯罪分子。”
生態劇院下方，所有參會議員和官員的掌聲立馬靜止，所有人都長大了嘴：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這個瘋狂的傢伙正在當着全歐共體公民的面，在一場公開的直播中，指正歐共體的最高執政長官們是罪犯！
艾略特已經看呆了，他愣愣地回過頭來問道：“爲什麼？”
五個中心執行委員，其中只有格林厄姆在現場，其餘都是全息投影，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他們就離開了現場。
只留下格林厄姆一個人——
他的表情憤怒而冷酷，被螻蟻戲耍的感覺讓他巴不得現場剁碎這個叛徒！
賽文斯沒有停下，只是繼續：“代表歐共體全體追求正義和公平的公民，我在這裡宣佈我的調查結果：
哈林艾克和特倫斯弗萊明，以及多個在IEC工廠中工作的工人被IEC謀殺了！被無能的柏林警方以及國際刑警謀殺了！
他們的兒女仰着脖子等着被你們這羣罪犯施捨，最後被賣到春樓殘酷殺害，維斯康蒂只是組織者，真正的保護傘就在中心執行委員會中！
正如你們幾十年來一直在做的那樣！”
“夠了！”
無人機宛若蜂羣般涌上，賽文斯笑了，笑得放縱，甚至眼角里都笑出淚花了！
“哈哈哈哈哈你生氣了嗎？傻逼指導員，你指導泥馬勒戈壁，看你那傲慢的樣子，我就知道你是個裝逼犯，整天抱着你那什麼逼思想開會學習，我學你媽”
砰！
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保鏢狠狠一拳砸在了賽文斯臉上！
天旋地轉，他的腦袋砸在石柱上，大片大片血液順着柱子往下流淌.
攻擊他的是正經的軍隊，歐共體正規軍，驕傲的公民軍隊，爲公民抵抗難民。
這一拳算是收了力了，正常來說這些看上去不突出的士兵一拳砸碎常規混凝土是隨隨便便的事情。
本來是來參加會議的官員和政客紛紛起立離開。
模糊的視線裡，賽文斯看到格林厄姆朝他走了過來：
“爲什麼呢？大好前途你不要，非要找死.這座尖塔從來沒有接待過叛徒，你讓我們都成了笑話。
老實說，我本來想讓你做正職，沒想到你憋了個壞的在這等着。
太令我失望了，沒有大局觀的傢伙。
你覺得你的話能傳出去？”
“咳咳.只有一句也夠了，媽的，我憋了二十年，就爲了今天就爲了說真話”
“到底爲什麼了？”
“哈哈.爲什麼.”
賽文斯掙扎着翻過身來，從衣服裡拿出了一塊小小的金屬片。
但那其實不是金屬片，而是碳纖維——艾略特立刻意識到，賽文斯給他看過這東西！
這是一塊看上去像是合金的碳纖維！
這東西堅固且鋒利，在艾略特和格林厄姆震驚的目光中，賽文斯狠狠地將這東西刺進了人造皮膚的縫隙！
那可是他的後頸！
碳纖維片一點點割開了人造皮膚的縫隙，用近乎屠宰的方式撬開皮膚，深入肌肉組織和血管交雜的區域，直直挑出了他的賽博調製器.
無論是格林厄姆還是艾略特，當他們聽到哈林艾克和特倫斯用小刀和工具私自切開自己的肉體，更換義體的時候，都無法想象那是什麼樣的場面.
現在他們知道了。
“啊終於終於”賽文斯抓着賽博調製器，對兩人露出了癲狂的笑容，“我也不是賽文斯·斯特蘭奇。
真正的賽文斯·斯特蘭奇早就死了，那時候他才8歲，死於賽博精神病事故。
20年前，我的父母在一個平平無奇的製造工廠中擔任技術員，因爲當時處於技術修復期，所有公司都在加班加點，不惜透支牛馬們的健康來換取實驗數據.
我的父母，在長達一整個月的連續神經控制操作之後，發生生產事故，最終造成工廠爆炸。
事故發生時，我就在工廠外圍，同時還有斯特蘭奇一家——”
賽文斯靠着石柱，看着受傷的碳纖維片。
“呵呵.這就是我父母加班加點搞出來的東西，最後專利被柏林投資公司收購，這場事故被認爲是賽博精神病事故，我的父母，喬納森·貝內特，露西爾·貝內特，被官方認定爲賽博精神病.
爲了向投資人表示生產工藝成熟，爆炸不管他們的事，他們選擇污衊我的父母是賽博精神病！”
“哈哈——這麼多年了，受害者變成自殺、賽博精神病變成罪犯，而真正的罪犯，卻是你們這羣該死的雜毛！”
格林厄姆皺着眉頭：“瘋子，這就是爲什麼你們是底層，你們根本沒有辦法看到大局。
而你，拋棄自己的國家、拋棄自己的姓氏、拋棄.”
“拋棄？！這根本不是我選的！斯特蘭奇，我的養父看到了奄奄一息的我，也看到了他兒子的屍體
我感謝他，他敏銳的意識到雙親都是賽博精神病的孩子，會因爲檔案問題無法正常找到工作，更別提考上歐共體政務員——
所以，他決定將我和他兒子的身份對換隻有這樣，我纔能有未來！”
賽文斯還完好的那隻義眼浸泡在自己的鮮血中，死死盯着格林厄姆：“我他媽根本就不關心什麼歐共體的存亡，20年的隱忍和學習，我要的只是一個機會，一個給我的父母報仇的機會！
我要咬碎你的喉嚨，雜碎——”
砰！
又是一腳踢在賽文斯的腹部。
格林厄姆彷彿看見了什麼噁心的東西一樣，扇着手：“無能底層人的憤怒，就像蟑螂一樣讓人噁心，好在柏林沒有蟑螂生存的空間。
看來那項研究是對的，賽博精神病的父母也會生出賽博精神病，虧我還因爲這個教育過我的兒子。
處理掉他。”
劇痛侵襲着賽文斯的神經，他甚至沒能力控制自己的身體再發出一聲怒吼他連自己真正的名字都還沒說出去。
血泊之中，他什麼都看不見，只有不斷變紅的視覺，不斷被鮮血染紅
還是不行嗎？
這個世界果然沒有童話，幾十年的仇恨也不過隨意兩腳就被踢碎在仇敵面前。
血泊中，他看見格林厄姆旁邊還有一雙腳，不過他沒有選擇求助。
沒有童話也許你纔是對的吧。
擡起的手緩緩放下，這雙手窮極一生也沒有辦法觸碰到仇人的哪怕一個衣角，彷彿被某種壁壘隔斷——
歐洲壁壘，一直以來都只是爲少數人建立的。
他忽然想到了發生在夜之城中的故事：很多個夜晚，他都會做夢自己成了那樣的人
“.媽的，要是獻祭漢堡真的能召喚漢堡王就好了”
賽博士兵緩緩靠近，準備給賽文斯最後一擊——
就在此時，槍林彈雨呼嘯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