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3章 大崩潰（五）
柏林是里爾向艾略特許諾的終點。
艾略特在想，也許在抵達柏林的那一刻，他的“旅途”確實就已經結束了。
雖然他喜歡在網絡上發牢騷，宣傳什麼反抗啊、革命啊之類的東西，但他也從心底裡崇拜偉大的東西。
比如偉大的柏林：當一個人站在空中生態花園中，欣賞瀑布從天而降，無人機有序地在空中飛舞，坦克、裝甲車、機甲和賽博戰士友好的和他們互動，他確信，這就是一個強盛的聯盟，這就是他夢想中的聯盟——
甚至也可以說，就是人們想要的未來：由先進的技術和井然有序的工業生產支撐的人類社會，不同於大自然鬼斧神工的人造物傲然屹立在世界中。
不過他也隱隱意識到這是他安慰自己的話，他可能早就已經屈服了：
畢竟誰不想當官呢？
整個社會都被黃金之子的風尚引導，社會的價值觀取向就是公司員工、政務員，在女王、國王、大公爵這些貴族的腳下匍匐，俯首稱臣，光宗耀祖。
如果工人有一個女兒，他絕對不會拒絕貴族的婚約；如果他有一個兒子，拱了貴族的白菜更是爭氣之舉。
在潛意識裡，誰都想被招安。
在這場旅途裡他已經得到了一切他想要的，而且還能得到更多，能夠帶着那個愛他的女人，光榮地在大統一的旗幟下活下去，甚至還可以做一個與腐敗和不公做鬥爭的大官.
但他也知道，前提是他要先接受最大的不公：國王永遠不可能犯法，執行委員不會有錯，有錯你也要考慮大局不說。
美迪奇家族絕對參與了未成年買賣和淫穢，就像夜之城的正法承太郎一樣，可是他不能說——
當他走出電梯，與賽文斯面對面的時候，他就已經接受了新的自己：
這個新的自己不再有里爾的冒險計劃、強尼的碎碎念，還有村正無時無刻不再給他灌輸各種技術概念，逼迫他學習。
在前往生態劇場的電梯上，他重新和賽文斯會和，他袒露了自己的想法。
當時的賽文斯只是帶着一如既往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賽文斯只是迴應他：“恭喜你，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既然如此我們就算了吧，仔細想想，我也不是很想拼命。”
艾略特就感覺自己又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但就連光明會都沒有意料到這一切，他又怎麼能意料到？
或者說，賽文斯，這個沒有任何外掛，沒有任何家世的普通人，騙過了所有人！
他騙過了歐洲壁壘，騙過了光明會，更是騙過了那些無能的官僚甚至是中心委員會——
從始至終，艾略特的目標只是抵達柏林，但賽文斯，他畢生的目標就一直都是揭露真相！
可惜，這裡不是夜之城，不是自由之城。
也許夜之城其實也沒有自由，只是除了意外呢？
艾略特看着伸着手，竭盡全力也無法向前挪動一丁點的賽文斯，他怔怔地站在原地
下一秒，異變突發！
所有趕來的無人機同時開槍，但它們的目標卻不是地上的賽文斯，而是周圍的賽博戰士！
撻撻撻撻撻——
轟！
槍林彈雨和小型爆彈在艾略特反應過來之前就掃清了整個生態劇院中的賽博戰士！
他們的皮下護甲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密集的子彈和導彈正面擊中，只是一瞬間就突破了防線，血肉橫飛！
艾略特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他的大腦已經完全無法理解接下來的事情了——
啪撻。
回過頭來的格林厄姆一臉驚恐，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怎麼不對！不對！我們被攻擊了？！”
呼！
人頭大小的偵察無人機像炮彈一樣瘋狂朝着格林厄姆的方向衝撞，那一身高級的瓷金皮膚在重裝下變形破碎，骨骼也被寸寸撞斷，血液和義體潤滑油從碎裂的地方飆出——
完全就是一場酷刑！
賽文斯舉着自己的手，更是整個人愣住了：他以爲自己已經死定了，結果睜開眼睛，周圍的一切都被掃平了！
生態劇院在掃射和轟炸下宛若戰區，而格林厄姆更是在慘叫中變成一灘無法動彈的爛泥，只能在原地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我的身體，我的手.我要殺了你們，我要——”
啪撻。
布萊斯從生態劇院的天台邊上跳了上來，因爲還不是很熟悉這種外骨骼作戰，落地之後還頓了一下。
他跑到賽文斯身旁豎起了大拇指：“牛逼，兄弟。”
“你”
“我？我是.”
布萊斯頓了一下，心裡暗暗吐槽：當年里爾到底是怎麼說出那麼羞恥的代號？！
但他當然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里爾親口說的。
“我是雞絲肉卷我是！”
甚至緊張得重複了一邊我是。
“呃？”
“.漢堡王知道吧？就是那擊沉那個”
“我知道，但是雞絲肉卷.”
“過了今天你就知道了，起來！”
一邊說話，布萊斯一邊給賽文斯注射了啓動注射劑，進行了簡單的應急處理之後把他綁到了身上。
賽文斯感覺很奇妙：這趟旅途確實給了他很多那種有人並肩作戰的感覺，可惜在最後時刻這種感覺都已經消失了。
信息穿不出歐洲壁壘，艾略特決定被招安，到頭來還是隻有他一個人面對事實
結果忽然躥出個雞絲肉卷。
“抓穩了——我知道你疼的不行，但也抓穩了，接下來的行程就沒有那麼安逸了。”
“等會兒！”賽文斯急忙叫停，“所以你的意思是漢堡王就在這？他攻擊了歐羅巴尖塔？！就因爲我每天都要吃五個漢堡？！”
“什麼漢堡，你在說什麼東西.他是因爲他要做事才幹這個。”
“呃那他本人就在這？”
最後這個問題是艾略特問的。
他的表情非常急切和急迫，但仔細看感覺有種絕望感在裡面。
布萊斯看着艾略特說道：“你早就已經見過他了——還有，歐共體以爲剛纔他們已經關掉了信號，但其實沒有，你出名了，賽文斯，官場生涯也結束了。
抓緊時間想個藝名在世界犯罪舞臺上出道吧.別有心裡壓力，我以前是網絡監察高級特工。”
說着，他來到了格林厄姆身邊，接入神經鏈接駭入了他的系統，順手挖走了他身上的組件。
“哈哈.哈哈”賽文斯笑得眼淚花都出來了，“我能有什麼心理壓力，老子早就想不幹了！有槍嗎，借我用一下.”
“給。”
艾略特心裡一驚，但卻只看見賽文斯舉着槍頂在了格林厄姆腦袋上——
現在他們身份互換了，格林厄姆躺在血泊中，渾身上下骨骼寸斷，口齒不清：
“放惹我我們沒有仇.我有錢.”
“沒仇？真是貴人多忘事，怪我剛纔沒說完。”賽文斯語氣冰冷，“當初下令讓工廠長時間過載的就是你的兒子，弗雷德·格林厄姆，事情出完他拍拍屁股就收購了專利，解散了前公司！
你說我們沒仇？”
在疼痛和死亡得威脅下，格林厄姆得表情越發猙獰：“你”
砰！
扳機扣動。
布萊斯沉默了一下：“老兄，我本來想留他一條小命我們好撤退的。”
“呃”
“算了，讓裡漢堡王頭疼吧，我們要去數據庫。”
兩人風風火火的離開了現場，只留下艾略特一個人，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原來在他腦子裡的一直都是漢堡王本人？！
已經崩壞的腦子裡，艾略特發了瘋一樣發問：爲什麼不早說你是漢堡王？如果你說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贏，如果我知道你會贏，我當然想成爲一個反正府的英雄，一個.
但很快他的臉色譁一下變得慘白，因爲他忽然想起了里爾對他說過的話：
你不能指望天降猛男把你看不慣的東西打倒，然後把整個世界交到你手上，美其名曰XX接班人，舒舒服服的坐在龍椅上指揮人們幹這個幹那個，世界就重建了，你名留青史，功成名就。
那只是投機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