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十分，往常這個時候，蕭辰還慵懶地在夢裡跟周公下棋。
但今日不同往日，作爲一名僞文書，迫於連長的威嚴和職責的神聖，他只能在睡前就不斷地提醒自己，讓潛意識有這個時間起牀上廁所的衝動。
哪怕，尿不出來？
躡手躡腳從牀上下來的時候，雖然小心，卻驚動了警覺性非常高的史今。
看着蕭辰穿好的衣服的模樣，史今眨眨眼，用簡單地表情詢問着蕭辰。
蕭辰此時可是哭的心都有了，衝史今指了指連長辦公室的方向，又做了一個“連長”的口型，用哭笑不得的表情告訴史今，他也是被逼無奈。
這番複雜而簡單的交流之後，史今尷尬地笑了笑，便看着蕭辰輕輕開門又輕輕關門，最終在看不到蕭辰的身影時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昨天連長跟蕭辰都說了些什麼？有沒有告訴他自己這個行爲完全就是在搶功勞？史今這樣想着，便再也睡不着，索性也穿好了衣服走出宿舍，尋找蕭辰的蹤跡。
其實也不用史今刻意找，眨眼的功夫蕭辰已經端着水盆從連長辦公室走出來，迎面看到史今的時候，下意識地愣了一下。
“你這是在幹嘛？”
史今有些不理解。
鋼七連不興溜鬚拍馬這套，而且蕭辰本身也不用擔負轉士官提幹之類的壓力，犯不着搞這些事情來討好連長。
而且連長辦公室這段時間不是一直都由連長自己打掃嗎？
蕭辰連哭的心都有了，示意史今走進水房，將水盆放進水槽裡擰開水龍頭，這才唏噓地慨嘆道：
“班長，您是有所不知。昨天我被留下之後，連長硬是要讓我先代一段時間的文書。待遇啥的一概沒有，職責啥的一個不落。反正從今天開始我的主業就是文書，副業是軍械員。”
史今聽完心裡登時一樂。
“怎麼啦，覺得文書工作很辛苦？”
苦，其實也沒有多苦。如果真的認命當個文書的話，就此過上公務員的生活也不錯。
但蕭辰志不在此。
該有的訓練他不想放下，所以工作和訓練的衝突只能用更多的時間來調和，這麼搞下去，感覺生活又回到了當初在集訓中心學步戰車駕駛的時候。
蕭辰搖了搖頭，雖然言不由衷。
看着臉膛已經比第一次見面黑了好幾個灰度的小夥子，史今拍了拍蕭辰的肩膀：
“蕭辰啊，文書工作確實辛苦。雖然這話有些不大合適，但還是要說，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你今天付出的這一切，將來都會成爲你順利成長的基礎。”
“說說，有什麼困難，班長看看能不能幫你。”
沒有了許三多牽扯精力，史今已經完全可以對每個人都分出一部分精力來關心。蕭辰的情況比較特殊，他並不打算袖手旁觀。
蕭辰明白史今心裡的想法，不過他還是搖了搖頭：“訓練什麼的，雖然不能跟班長你們一起，但課後我會補上的。還就是那事，如果八公里綜合能夠快點落實的話，我想多練幾次移動靶。”
這個回答倒是沒有出史今的意料。
他很清楚面前這個稚嫩的新兵內心的好強。
計劃書他已經完成了大半，今天中午不睡午覺就可以寫好。如果連長工作到位的話，可能最快明天中午就能夠得到回覆。
“放心吧，就算這個搞不起來，我也可以私底下請求班長讓你抽時間去專門進行實彈練習。咱們連的文書不是擺設，你的前任當初也是一等一的偵查兵好手。”
得到這樣確定的答案，蕭辰心裡也是喜滋滋的。
以是回答史今的時候，也重新表現出了他的跳脫：“那是，怎麼着也不能給連長丟臉不是。”
聽到這樣的回答史今也放鬆了不少：“你能這麼想就對了。對了，蕭辰，還有個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你這個八公里綜合啊，我覺得計劃書上還是寫你的名字。”
“如果弄好了，這可是大功一件。班長不能厚着臉搶了你的功勞，這樣做不對。”
原則問題，史今頭腦很清醒。
聽到史今這麼說，蕭辰並沒有第一時間表現出什麼情緒。水盆已經接滿了水，他得先關掉水龍頭。
一個匆忙的動作之後，蕭辰的回答也帶上了十分的認真。其實昨天高城就已經跟他講明瞭其中的利害關係，高城的內心很矛盾，所以他讓蕭辰自己處理。
而昨晚閉上眼睛醞釀睡眠的那段時間，蕭辰已經想好了對策。
“班長，我先問問你，我除了提出這個八公里綜合，又大致說了一些包含的項目之外，我對這份計劃還做過什麼貢獻？”
史今想要張口辯解，但是卻被蕭辰的話堵了回去。同樣的情形早些時候已經發生過好幾次，所以史今也只能等蕭辰將話說完。
“一份計劃書，不可能只有乾巴巴的一點想法。八公里綜合的主要內容有很多個方面，訓練內容和模式只是其中之一，後勤保障，內容安排，路線計劃，等等這些，也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就算是講貢獻，也只能是我最多三，而你是七。如果你心裡過意不去，你可以寫上‘由蕭辰同志提出想法，史今同志完善了訓練計劃和內容’。”
親兄弟，明算賬。
蕭辰不覺得提出一個想法就要佔了全部的功勞，這樣做同樣不道德。
史今是個正人君子，所以更不能讓他吃虧。如果這個計劃能夠被上級通過，如果可以得到嘉獎，那麼史今可以順利地留下來當然對蕭辰來說更好了。
於是史今只能頹然發現，和蕭辰進行言語溝通的幾次，只要讓蕭辰佔據了說話的主動權，那麼接下來肯定百分百是自己被說服。他想要再反對都沒用，因爲蕭辰的眼睛了寫滿了堅持。
除非他親自將計劃書送到團部去，不然，總得過蕭辰的手，自己無論怎麼寫他都能進行改動，壓根就沒堅持的意義。
猶豫了好長一陣子，史今這才釋懷。
但他的心裡也對蕭辰充滿了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