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配上那張泛着金屬色澤，一臉嚴肅，如同帶着鐵面具一般的臉，以及這冷冰冰的聲音，還有赤鐵文明元首後方，那一排同樣神色冰冷的文明高層，李越只感覺自己頭皮都有些發緊。
媽的，這真的是歡迎儀式？怎麼有點像是鴻門宴啊……
這幫外星人不會是專門騙人過來然後吃掉我們的吧？
僅僅只說了兩句話，且不等李越說一句話，赤鐵文明元首直接扭頭就向前走。
一衆人類艦隊負責人心中滿是忐忑，臉上笑容都僵硬了起來，卻也只能跟着赤鐵文明元首的腳步前進。
後方是一處黑鐵風格的大廳，人類負責人們被安置在了靠前的位置，赤鐵文明高層坐在旁邊。後方則是一名又一名不知道是誰，但看樣子級別應該很高的赤鐵人各自正襟危坐，臉上同樣滿是冰冷。
赤鐵人坐下後就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李越也只能開始等待。
過了兩分鐘時間，面前巨大的鐵臺子上走來了一個同樣神色冰冷的赤鐵人。
那赤鐵人站在舞臺中央，向着下方觀衆鞠了一躬，沒有任何開場白，直接張開了嘴巴。
這是唱歌？也好，欣賞一下赤鐵人的藝術……
“啊~~~……”
那舞臺上的赤鐵人扯開嗓子，開始啊了起來，聲音之中滿是起伏，滿是李越不明所以的高低音、真假音轉換，聽的他滿臉茫然。
旁邊的赤鐵人們卻聽的滿是冰冷的臉上都似乎多了一點柔和。
啊了五六分鐘的樣子，那赤鐵人閉上嘴巴，再次鞠躬，然後轉身離開。
觀衆席上的赤鐵人同時鼓掌，聲音整齊劃一，響了三聲，停下。
李越滿臉茫然。
赤鐵高層們起身，李越趕緊也起身。
這莫名其妙的儀式結束，該談正事兒了吧？
赤鐵元首說了一個請字，直接帶隊向外走。李越趕緊跟上，卻見赤鐵元首直接帶隊來到了母艦接駁大廳，然後一衆赤鐵人同時向李越等人鄭重的鞠了一躬：“再見。”
再……再見？
神TM的再見！正事兒還一句話沒談，我話還沒說一句，這就再見？
你們赤鐵人這是在羞辱我們人類？
媽的，大不了這錢不賺了！人類文明的尊嚴必須要維護！
李越氣的拂袖而去。
回到己方母艦，一衆艦隊高層羣情激昂，各自忿怒不已。
早就知道赤鐵人不正常，沒想到這麼不正常！這TM一幫瘋子吧？
便在人們商討要向執政委員會報告，然後啓動向銀盟投訴的程序，向赤鐵文明追繳損失之類的方案時，旁邊一人忽然進來報告：“赤鐵飛船都懸掛出了黑鐵旗。”
這個風俗李越倒是瞭解，懸掛黑鐵旗，就意味着有某位重要人物去世了。
商量了一番，李越還是決定慰問一下。不管怎麼說，在人類的文化裡還是死者爲大。
電話接通，看着屏幕之中的赤鐵文明元首，李越斟酌着說辭：“我們看到您的飛船都懸掛了黑鐵旗，不知道……”
“伊洛伊特去世。”
“抱歉，請問伊洛伊特是……”
赤鐵元首展示了一張照片。李越滿是震驚的看到，這個什麼伊洛伊特，竟然就是之前在舞臺上表演“啊”的那名所謂藝術家。
“這……”
李越驚疑不定。
“伊洛伊特，我們文明最偉大、最德高望重的藝術家。”
赤鐵元首罕見的用了兩個形容詞來形容他：“伊洛伊特病重，已經退出舞臺。但，聽聞人類到來，爲表感謝，不顧勸阻，強撐病體，要爲人類朋友奉上最頂級的表演。之後，病情惡化，去世。”
李越下意識感覺，這TM不會是想把這什麼伊洛伊特死的責任推到我們人類身上來吧？
這個鍋我們可不背！
“我很抱歉，我們……”
便在他斟酌詞彙，想着用不軟不硬的話頂回去的時候，卻見赤鐵文明元首仍舊一臉冷硬：“能爲朋友奉上最後一次演出，是榮譽。伊洛伊特死而無憾。”這是想道德綁架我們人類？
李越大腦急速轉動，準備着聽赤鐵文明元首接下來提出的要求，然後斟酌詞彙拒絕回去。
道德綁架之後就該提要求了，這不是常規操作？
但赤鐵文明元首並未提出要求，而是再度道：“感謝人類朋友。再見。”
通訊切斷，李越怔了半天。
這赤鐵人一個個似乎都不正常啊……
那……這任務到底還做不做了？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辦？是走還是留？
討論了半天，李越還是感覺不能就這麼走，先靜觀其變一段時間，也趁着這段時間，打探點情報，看看赤鐵人究竟是什麼意思。
經過一段時間的打探，李越漸漸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誤會了。
這幫赤鐵人好像是真的將伊洛伊特的死視爲一種榮譽……他們似乎真的沒打算通過這件事情謀取什麼利益，只是單純的認爲，人類是朋友，而能爲朋友奉上一生最後一次演出，是生命最大的價值。
他們只是單純的想拿出最高的藝術水平獻給朋友而已。
雖然這在李越等人看來只是一段莫名其妙的噪音。
蒐集了一些有關赤鐵人舉辦什麼儀式之類的資料，李越也終於理解了赤鐵人們的思維。
之前第一次和赤鐵人會晤，那場歡迎儀式好像真的只是一場單純的歡迎儀式，且是規格極高的歡迎儀式，並不摻雜其餘。
因爲在赤鐵人們看來，你們人類來了，我們奉上表演歡迎，表達了我們的重視和熱情，然後再見，儀式不就完了？別的還要什麼？
至於爲什麼不商談合作方面的事情，則是因爲赤鐵人認爲需要談的事情都已經寫在合同上了，按照合同辦事兒就行了，整那些繁文縟節做什麼？
搞清楚了這些事情，李越暗暗的嘆了口氣。
“這個文明還真是奇葩啊……行吧，你們愛怎麼着怎麼着，肯按照合同辦事兒就行。我們做我們的工程，工程完工了結錢走人，以後不管怎麼着都不關我們事。”
確定了這個整體方略，人類工程艦隊終於開始動工。
赤鐵文明的氣膠開採工程總計分爲三個子工程。
氣膠形成於赤鐵星系一顆氣態巨行星的大氣層之內，在赤道附近富集。想要大規模開採氣膠，就得在大氣層內建造大量的飛行基地提純、過濾氣態巨行星的氣體。
但這顆氣態巨行星赤道以上存在幾顆較大的衛星。
行星吸引衛星，衛星也吸引行星。就像是月球能在地球上造成漲潮落潮一樣，這些衛星也吸引着氣態巨行星的大氣層，造成了巨量的氣體流動，簡而言之便是風。
從絕對意義上來看，這些風並不算太大，風速也不太高。但關鍵在於，足足三顆大衛星之間的引力交戰，導致這顆行星的風極爲多變，進而導致了氣候的極爲混亂。
這就不行了，氣候這麼惡劣，根本沒辦法開採。
那就只能想辦法改變這三顆衛星的軌道，把它們推遠一點，降低它們對氣態巨行星氣候的影響。
這是第一個子工程。
第二個子工程則是，富集這種名爲氣膠的大分子化合物，需要大量的水。而氣態巨行星大氣層內氣體含水量並不高，必須要補水才行。
行星環內水冰含量較少，無法就近補給。不過距離這顆大行星約十億公里處有一條小行星帶，那裡有衆多的冰凍小行星。
這便是第二個子工程，建造衆多小行星推進器，推進衆多水冰小行星撞到這顆大行星的赤道周邊，爲這一片區域補充大量的水源。
需要推動的水冰總質量在億億噸的量級，工程極爲浩大。
第三個子工程需要在氣態巨行星大氣層內進行，詳情爲建造至少幾十萬個大型加熱站，加熱總面積約一百萬平方公里，總體積約十億立方公里的氣體區域的溫度，營造一個人工氣旋出來，剝離赤道區域的富含硫、鐵、鎳等干擾元素的氣團。
這是三個最大的，也是需要人類執行的子工程。至於其餘的，建造過濾站、建造交換基地、改造衛星環境、提純精餾裝置等，赤鐵文明會自己承擔。
要人類去幹也不是不行，且人類能幹的更快更好。但關鍵赤鐵文明出不起那個錢啊。
按照之前擬定好的施工方案，一百多萬人類工程師，與數百萬名“假人”，在更多臺機器人和大型施工裝置、運輸飛船的協助之下，真正投入到了工程之中。
與其餘文明的工程不同，赤鐵文明的工程，李越感覺頗爲怪異。
除了必要的工程通報和協調之外，雙方之間幾乎沒有什麼交流，一切都在合同框架下各幹各的，就像是兩支完全獨立的工程力量一般。
好吧，這確實是兩支獨立的工程艦隊，只是……我們跟你們赤鐵人乾的真的是同一個工程麼？
“不過這樣也好。”
李越這樣安慰着自己：“至少權責分明，自己該幹哪些，該幹到哪種地步，怎麼幹，一切一目瞭然，後續不用扯皮。
不用整那些文明交流之類的繁文縟節，我還省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