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武司,廣陵所。
江邊柳前幾日闖入鎮武司,廢了都事廖晃之後,跟沒事人一樣,又回到典藏室中,埋頭鑽研武學。
沒人來找麻煩。
此事不了了之。
這日,忽有人來報:“江老,‘無影腳’閻闖求見!”
“閻闖?”
江邊柳沉浸在百家拳法中,一時沒反應過來,片刻後才清醒,面上一喜連忙道:“快快有請。”
話音未落——
“不不不!”
他又連忙起身:“閻闖雖年輕,卻是大才,老夫要親自迎接!”
江邊柳披上衣衫,來不及穿鞋就急匆匆衝出去。
藏武司。
會客廳。
閻闖正在等待,忽見一個生得龐眉皓首,鶴髮童顏,面如滿月,目似秋水,白中透出紅潤,做武夫打扮的老人,赤着腳急匆匆跑來,一邊跑還一邊在喊:“閻闖,閻師傅,老夫等候多時矣!”
閻闖一驚,意識到這人是誰。
他忙起身上前迎:“江老,晚輩在外來遲,還請勿怪。”
“不見怪不見怪!”
“年輕人,忙點好!”
江邊柳兩手把着閻闖手臂,熱情似鄰家老翁,他衝閻闖和顏悅色:“你能來見我,我很歡喜。”
瞧這老頭!
歡喜無邊!
閻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
便是當初邵言聰,求賢若渴,對閻闖死纏爛打,但也比不上這般情真意切。
“江老德高望重,但有召見,晚輩本應該第一時間來見纔是。”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閻闖對江邊柳的好感當時拉滿!
“來來來!”
“坐坐坐!”
“坐我身邊。”
江邊柳拉着閻闖不願撒手,他望向閻闖,溫聲道:“你的事情我已知曉,鎮武司那邊,不必理會。廣陵學府的麻煩,巫啓也好,溫五袁世才也罷,死了活該,跟你沒有任何干系。哪個若來煩擾,伱只管往我這裡知會一聲,老夫雖然年邁,但還有股子餘力,爲你保駕護航十年不難!這廣陵城,你只管待!”
江邊柳這是以爲閻闖前些日是被逼出廣陵城,躲在避禍去了。
這會兒承諾,是寬閻闖的心。
閻闖忙道:“晚輩正要當面道謝,聽武館弟子說,是江老替我洗刷冤情!”
他說着,就要起身行禮,鄭重致謝。
卻被江邊柳拉住:“跟老夫不必見外!你若是誠心要謝,不如隨我去典藏室,你我論道,論一論這廣陵郡中的百家拳術,如何?”
“榮幸之至!”
閻闖當然樂意。
“哈哈哈!”
“爽快!”
“你隨我來!”
江邊柳大笑着,拉着閻闖,又赤腳,直奔典藏室。
……
典藏室!
這是藏武司廣陵所的一等重地,裡面的藏書不但一比一復刻了廣陵學府的藏經閣,而且還有這廣陵所這些年在廣陵郡乃至周邊郡縣蒐集的各家武學,也包括藏武司中成員自創的武學,各類的解析,以及揣摩的心得。
武學!
解析!
心得!
這些藏書充斥着典藏室,一層又一層,是閻闖心心念唸的寶地!
他在武館,不入學府,也不是朝廷官員,想要蒐集各類武學典籍,就只能通過四方求購,亦或是僱人從廣陵學府的藏經閣中抄錄。
效率低!
花錢快!
閻闖一直是咬牙支撐着。
直到比武大會結束,被聘爲太康學府的客卿教授後,閻闖就在期待——等到去了太康學府定要去藏經閣待它個十天十夜,看個過癮。
卻沒想到。
太康學府還沒去,藏經閣還沒去,反倒先來了藏書更多的藏武司典藏室。
“典藏室!”
閻闖如劉姥姥進大觀園,又像是老鼠進了米缸,心裡透着歡喜。
一旁。
江邊柳始終把着閻闖的手臂,極爲親近,他見閻闖眼中放光,哈哈一笑,給閻闖介紹道:“這處‘典藏室’分爲六層,一層都是低級武學,以及藏武司典簿、博士撰寫的解析、心得,偏向於基礎。二層是藏武司的各類二級、一級刊物,都是各地藏武所創辦,裡面精選了各地的新武學或是有亮點的文章,以及中高級武學,差不多就是你程家拳中的‘虎形拳’、‘十大形拳’的層次。三層則是擺佈着以往俗稱的頂級武學,差不多就是‘鐵線拳’還有你自創的‘虎鶴雙形’那一級。”
典藏室!
前三層就已經到了頂級拳法頂級武學!
那麼——
“第四層是藏武司核心刊物!”
“第五層是秘武,即藏武司劃分的七品武學,廣陵學府的十八家廣傳拳法的拳譜,就都在裡頭。”
五層才只到七品。
典藏室共有六層,那麼,第六層就應該是——
“不是!”
“第六層不是六品武學!”
江邊柳卻搖頭,直率道:“事實上,截止目前,大燕的六品武學少得可憐,五品武學,更是見所未見。”
七品是秘武。六品很罕見。
五品不曾見。
至於四三二一品,那更是隻在劃分中,只在傳說中。
大燕朝廷到底有沒有?
怕是隻有皇帝才知道!
這情況,閻闖其實早就知道,在陳澤介紹‘真武司’,在鍾慧前來招攬的時候,閻闖就已經從他們這裡知道,所謂‘九品’的武學劃分,其實直到六七品,再往上,閻闖原以爲只是美好願景,目前還不存在,是新派的野望。
但現在看來,不僅如此,這九品,更多的怕還是對標山海界,是根據山海界的武學等級進而劃分。
一念及此。
那麼。
第六層,便是不可言了。
閻闖意識到。
但是——
“第六層,那裡面藏的不是大燕武學,而是異世界,是從山海界中得來的武學。”
江邊柳張口,卻毫無保留,將典藏室的佈局、藏書的底細全部道出,甚至,連山海界都脫口而出,半點不做隱瞞。
啊?!
閻闖一愣。
江邊柳這麼坦誠,一下子,反倒把閻闖搞的不會了。
山海界?
這是大燕朝廷最核心的機密,江邊柳纔跟他第一次見面,就直接說出來了?
而且,星門有鐵律,有關‘山海界’的訊息,不是說不能向外人透露,違者會被星門感應,做出懲除嗎?
怎麼江邊柳不怕?
難道說,他的層次已經高到不受星門鐵律約束,更甚至,江邊柳就是星門鐵律的締造者之一?
亦或是說——
這老頭!
也有星石?!
閻闖不清楚!
但他想到自己在山海界中跟廣陵學府老老少少撞了個滿懷,就沒必要再裝作不知道山海界的事情,不過,念及‘星石’,還是要裝一下,閻闖兩眼故作震驚,看向江邊柳驚道:“江老,那鐵律——”
“哈哈!”
“拿着!”
江邊柳見狀大笑,從袖中掏出一物遞給閻闖。
閻闖一瞧——
這!
這是星石!
又一塊星石!
他拿着星石,人都傻了!
這江老!
還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
“此物名喚‘星石’,跟學府星門差不多一個道理,裡面也有星門,你先用氣血包裹,將它煉化。之後,就可以無視鐵律,在外自由討論山海界!”
江邊柳果真是毫無保留!
一顆星石!
見面就贈!
閻闖拿着星石,只覺燙手,他忙推辭:“無功不受祿,‘星石’珍貴,晚輩不敢收!”
“俗話還說長者賜不敢辭!”
“這‘星石’看似珍貴,但其實,有學府星門,平時根本用不着它。而且,學府星門有鐵律,這‘星石星門’也有限制,不算什麼好東西,你煉化了就清楚。”
江邊柳笑着勸閻闖收下。
見老人真切,閻闖也沒法瞞了,他訕訕道:“實不相瞞,晚輩也有一顆‘星石’。”
他右手拿着江邊柳遞來的星石,左手從懷中掏出自己的星石。
兩顆星石!
一模一樣!
“哈哈!”
“是我多慮了!”
“天才自有天佑,星石雖然少見,但你有一顆,老夫不意外。”
江邊柳笑了笑,渾不在意,他仍然不收回星石,衝閻闖道:“這顆星石你還收着,自己用不上,還可以給你師父用。他啊,他念舊,這些年可惜了。有這星石,進了山海界,或許還有第二春。”
“我師父他——”
閻闖更加不好意思,但還是老實回道:“江老,我師父他也有一顆,現在人就在山海界。”
這一下。
江邊柳也愣了愣,他看向閻闖:“這麼說,這幾天,你們師徒沒去太康郡,是去了山海界?那你怎麼先回來?”
“是這樣的。”
閻闖本想去尋邵言聰庇護,但現在,跟前的江邊柳似乎也是不錯選擇,見面就送星石,可見是不差的,對這樣的人物,閻闖刨除‘紫霄宮’之外,再無不可言,他將自己跟師父進入山海界後的情形,以及自己跟屠猛屠烈兄弟的衝突包括後面遇着廣陵學府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當然,這裡面要隱去《教學相長》跟《分寶巖》的存在,閻闖只說藉助土著是爲學習語言、文字,只說殺死屠烈完全是撿便宜。
“原來如此。”
江邊柳人老成精,聽完就清楚閻闖爲何要提前回來,他衝閻闖笑道:“此事簡單,廣陵學府那邊好糊弄,你不必理會,交給老夫就成。”
他知道閻闖不想暴露‘星石’。
這玩意兒,確實,對他而言,沒什麼稀罕,但對沒有星石的高手來說,又難免心裡癢癢想要一個。
要是被人知道閻闖有一個,憑白又多覬覦。
沒必要。
能低調就低調。
“多謝江老!”
閻闖連忙道謝,又將右手那塊星石再次遞還:“所以,這星石還請江老收回。”
他確實用不着。
“送出去的東西潑出去的水,沒有往回收的道理。”
江邊柳擺擺手:“你收着吧,往後有中意的相好,或是心儀的弟子,早晚用的上。”
一而再再而三。
閻闖沒法再推辭,勉爲其難,只得收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