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城。
鐵線武館。
跟塗天南一戰、槍挑十佬巫啓的那一役之後的當晚,閻闖潑墨揮毫,洋洋灑灑寫下四十封書信,足足四十封戰書。
第二天一早,讓武館弟子送往廣陵學府,正式邀戰‘十傑’、‘四仙’、‘五絕’、‘七妙’、‘七情’、‘七殺’,共四十人!
其中,有一十四人不在學府。
餘下二十六人當中,接過戰書,當場應戰的,僅有五位。當場拒絕的,有四位,罵一聲‘瘋子’。
其餘十七人,不說拒絕,也不說應戰,模棱兩可。
但不管怎樣。
戰書已經下達。
今天是比武大會的第十日,時間來到十一月,已是初三。
三天後。
十一月初六,能來多少人,一切未知。
“來多少!”
“打多少!”
閻闖不懼。
而在這之前,這三日,閻闖需要梳理自身,靜心備戰!
……
鐵線武館。
外院中。
閻闖演武,他一向不習慣一個人練武,於是叫來門下弟子與武館學徒——
俞錦鵬、金玉堂、魏全,包括車騎。
此外。
武館學徒突破一百大關,今日前來,足有一百零八人,縱橫排布,虧的鐵線武館開的偏僻,再加上曾經輝煌盤下週邊場地全都打通,場地足夠大,才能擺開。
院中。
閻闖在前。
俞錦鵬、金玉堂、魏全、車騎四人緊隨其後。
然後是一百零八學徒。
場面浩大!
攝人心魄!
一旁。
羅良看着這場面,驚歎道:“多少年了!廣陵城中,衆多武館,有多少年沒有過這種景象!”
他羨慕!
卻羨慕不來!
鐵線武館起死回生,但他的‘秘宗武館’卻日落西山,再難回春。這一對比,難免唏噓。
程風笑卻也感慨:“鐵線武館在我手中死去,又在闖兒手中活過來。爲盤活武館,他特意創造練習難度更低的‘七十二藝’,又每日細緻教導,從不偷懶。費心費力、勞心勞力,四個多月,鐵線武館,終是活了!”
鐵線武館能盤活,有兩個因素——
一是‘七十二藝’。
二是閻闖的教學能力。
歸根結底。
還是閻闖。
跟程風笑半點關係都沒有。
“鐵臂功、推山掌、排打功、腿踢功、千斤閘、足射功、蛇形術、柔骨功、金鏟指、鐵膝功、鐵牛功、旋風掌、竹葉手、泥鰍功、翻騰術、鐵布衫功、飛毛腿、飛檐走壁法、浪裹功、金刀換掌功、一線穿、躥縱術、飛行功、跑板功、閃戰法、輕身術、穿廉功、槍刀不入法!”
沈梅細緻瞭解過閻闖自創的所謂‘七十二藝’,其實都是基礎武藝,大部分都是從‘程家拳’簡化、衍化而來。
例如‘鐵臂功’,這就是從‘十二橋手’中練習橋手硬度的‘撞三星’、‘鐵環上臂’等練法衍化而來。
再比如‘蛇形術’,這其實是從‘十大形拳’中的‘蛇形’身法衍化,將‘十大形拳’中‘蛇形身法’中練習手指部和腳趾部力量的技巧單獨提煉出來,再加以改變,就成了普通人只要肯下苦功就都能學會、學成的‘絕藝’。
其他種種。
也多如此。
幾乎都是從‘程家拳’中拆解。
想要做到這一點,想要從複雜、深奧的‘程家拳’中,挑選並作出改編,形成能夠讓普通人輕鬆修習掌握的‘七十二藝’,似易實難。
過程中,需要付出的巧思,需要花費的心血,太多太多!
閻闖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的當然是鐵線武館!
有學徒!
才能活!
他是爲了武館求活,纔會去鑽研這勞什子的‘七十二藝’。
旁人看到的是‘七十二藝’粗淺可笑。
但沈梅看到的,是藏在‘七十二藝’之後,閻闖的辛酸與苦楚。
“他很不容易!”
沈梅心疼。
這時看向閻闖,愈顯閻闖身形偉岸。
……
武館中。
演武場上。
閻闖樂在其中,領着愈百門徒站樁。
一邊站樁。
一邊又在講解。
“以意領氣,在身內周流!”
“這便是‘馬步樁功’!”
“意到、氣到、力到、身到!”
“內外合一,便是樁功圓滿。”
閻闖站樁,如龍如虎,不怒自威。
‘馬步樁功’乃是基礎,上限擺在這裡,到了七境後,再難突破。
清晨。
東方初明。
閻闖再一次將‘馬步樁功’掰開揉碎了去講,從自身出發,不斷剖析,反饋滾滾而來,卻始終再難進一步。
從靜到動。
在第一縷陽光灑下時,閻闖結束樁功,轉爲練拳——
“剛、柔、逼、直、分、定、串、提、留、運、制、訂!”
“鋼橋,剛者,硬也!”
“柔橋,柔者,輕柔也!”
……“有橋橋上過,無橋問有橋!”
砰砰砰。
閻闖將‘十二橋手’打出了花。
分明樸實無華,但在閻闖的演練下,卻總覺得這裡頭有數不盡的奧妙。
“出神入化!”
“他這‘十二橋手’,已經不單單是‘十二橋手’,在此基礎上,或多或少融入了更多技藝,更多領悟。”
“若照着他的指點去練,只‘馬步樁功’與‘十二橋手’,達到他這個層次,也能比肩名宿!”
邵言聰也在武館,清早起來,見着閻闖傳授拳法,看到他的‘馬步樁功’與‘十二橋手’,他看出更多,心中驚歎。
出神入化!
知易行難!
而閻闖的‘銅橋鐵馬’,顯然已入化境。
“制橋,乃兩掌向下一揸而成拳之勢。”
“訂者,立耶,即一拳打出而立起之勢,主要練抽拳壓指之功。”
場上,閻闖一板一眼,將‘十二橋手’來來回回打了七遍,由深到淺,講了七遍——
出神入化!
爐火純青!
融會貫通!
略有小成!
登堂入室!
初窺門徑!
初學乍練!
從深到淺,從深奧到淺薄,不同層次不同角度的講解,確保練習‘十二橋手’的每一個人每一個階段都能有所領會。
“好深的功底!”
“能深能淺!”
“深入淺出!”
“這種人物,自身習武練拳是一把好手,到了學府中,傳道受業,更是難得良師!”
邵言聰越看越歡喜。
可惜,昨日邀請,他開出的待遇已經好到無以復加,閻闖卻仍然拒絕,好在並不徹底,只是似乎有所顧忌,有所猶豫。
“只要找準癥結所在,閻闖未必不肯來我太康學府!”
邵言聰心頭火熱。
場上。
閻闖不停。
他還在繼續。
‘十二橋手’,七遍之後,奧妙道盡。
閻闖再轉——
“仿虎之形,取虎之技,融爲拳意,此爲‘虎形拳’!”
‘十二橋手’之後,再進爲‘虎形拳’。
三戰四門、猛虎下山、角短、剪手、千字打、猛虎洗爪、虎仔伸腰、仆地虎、太子游城、太祖拉須、羅漢拖力、日月連環腳、虎形五技拳!
空地上——
轟!
吼!
閻闖如猛虎,拳風凜冽,虎虎生威!
將‘虎形拳’的練法、打法一一施展,還是老樣子——
翻來覆去!
從深到淺!
“以意導氣,力隨氣出,形、氣、勁、意完整統一!”
這是‘太子游城’!
“手法多變、腳步多移,逢橋斷橋,無橋造橋,逢空則補,突出近戰短打,防中帶攻,明防暗攻,以剛制剛。”
這是‘千字打’!
“見力借力,見力化力,硬中見柔,出手真硬,化手真柔!”
這是‘虎仔伸腰’!
“腿法運用謹慎,起腳三分虛,無搭不起腳。”
這是‘日月連環腳’!
一套虎形拳,閻闖發勁兇猛。吞喉露齒,獅嘴映城目。發聲吐氣,闊氣催力,震腳助威,以揚其勢。
虎虎虎!
威威威!
“虎形拳!”
韓葉柔小小的、香香的,看的正入神,似有所悟,忽的,猛見閻闖回頭,口中一聲虎嘯——
“吼!”
此爲‘猛虎回頭’!
“哎呦!”
韓葉柔嚇得心臟驟停,小臉紅撲撲,險些叫出聲來。
這虎!
真猛!
“虎形拳。”
“百家爭鳴。”
“闖兒這一套‘虎形拳’,到了高深處,已經不再侷限於‘程家拳’,而是兼容幷蓄,吸收了百家虎拳的精妙,推陳出新,超出桎梏,這是——”
“登峰造極!”
程風笑瞧見閻闖打了十六遍‘虎形拳’。
這一次——
從深到淺。
由淺入深。
翻來覆去一十六遍,道盡了‘虎形拳’的奧義,甚至衍生,不斷延展,將更多拳意更多造詣融入在這一套‘虎形拳’中。
“仿虎之形,取虎之技,貫之以理,融爲拳意!”
程風笑看的真切,‘出神入化’已經不足以形容閻闖的‘虎形拳’,‘登峰造極’,纔是閻闖!
“一門中級拳法,居然練到如此境界!”
邵言聰也被驚着。
他前幾日在比武大會的臺下觀看閻闖比試,拳法造詣頗深,但‘虎形拳’展露不多,當時信手拈來,稱得上一句‘出神入化’。
可今日,就在這演武場中,閻闖一遍遍打,彷彿悟透什麼,又像是再有領悟,總之,更上一層,已經很難用言語去描述,已經達到世間之巔。
他這時,已經不是在‘練’,不是在前人的基礎上去追尋去練習,而是‘創造’,是在‘虎形拳’的基礎上,繼續去創造,山就在那裡,他已經過了攀爬的階段,早已登峰!
至此!
“虎拳盡頭我爲峰!”
虎形拳!
登峰造極!
閻闖稱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