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斷？
什麼推斷？
一瞬間，衆人一頭霧水，不明白白葉在說什麼。
在他們奇異的目光中，白葉不再賣關子，直言不諱道：“我的觀點是，只有在唐代，皇家才重視道宮及壁畫，在唐代以後，道宮的地位哪怕不是一落千丈，也會受到影響。”
這是必然的事情呀。
其他人沒反駁，知道是這是事實。
然後呢？
白葉繼續道：“據我所知宮廷的器物，哪怕只是壁畫，爲了彰顯所謂的皇家氣象，也習慣在丹青礦石顏料中，添加一些貴重金屬。”
“這就意味着，唐代時期的壁畫，與唐以後的壁畫，如果真的存在了差別，那麼檢測壁畫中的顏料成分，肯定一目瞭然。”
啊！
白葉一席話，可能有點兒繞。
但是大家不蠢，稍微一琢磨就明白過來了。
真是天才……
一些人眼中，透着欽佩之色。
唐朝重視道宮，自然會在壁畫的礦石顏料中，金粉銀屑之類的貴重金屬，可是到了宋代，肯定沒有這樣的待遇。
如果檢測的結果，壁畫殘存的顏料中，沒有金銀的成分，那就說明了壁畫肯定是經過了補筆，或是重新畫的。總之肯定不會是吳道子的真跡，這確實是一個明辨本源的證據。
當然，前提是……
唐代宮廷壁畫中，真有添加金粉銀屑的習慣嗎？一時之間，衆人的目光，匯聚在虞蒿、範吉安身上。
在繪畫藝術上，這兩人肯定是權威。
然而率先開口的，卻是旁邊的齊教授，他興奮道：“唐代的宮廷壁畫，真有這種習慣。很多唐代的帝陵、權貴墓中，也有壁畫的存在。經過我們的檢測，那些壁畫顏料中，確實蘊含了貴重金銀的成分。”
“這樣的習慣，哪怕在明代，也被皇室繼承下來。”
齊教授笑道：“宣德爐知道吧，儘管是精銅鑄造，但是在其中也添加了一些金銀粉屑，所以才寶光四耀。”
妥了！
衆人一聽，考古專家都這麼說了，肯定沒問題。這取樣，檢測，分析的過程，也不需要贅述。
反正在幾天之後，檢測報告出來了。還逗留在洛陽的衆人，連忙拿着報告圍觀。
一看結果，壁畫的顏料中，確實蘊含了金銀成分。
轟！
現場炸開了似的，沸沸揚揚。
真跡！
老君廟壁畫，竟然真的是吳道子的真跡。
就算作品成畫之後，又接過了補筆啥的，但是在行業中，這也屬於真跡的範疇。最起碼，不是宋代以後，重新畫的作品。
總而言之，這個結論，激動人心。
不可思議啊，疑似吳道子真跡出世，這個消息從各大媒體中播放出去之後，毫無疑問引發了強烈的轟動。
轉眼之間，洛陽迎來了旅遊的高峰期，人滿爲患。各種專家學者，更是集聚老君廟，認真地研究壁畫。
開始的時候，專家學者什麼的，肯定是本着懷疑的態度，審視着這壁畫。畢竟治學是嚴謹的，可不能憑白葉的一個推斷，就當成是鐵證如山。
但是隨着考古工作的順利進行，老君廟出土的文物，越來越多。最終關鍵性的證據出土，成爲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老君廟的附近，一個遺蹟下來，考古工員挖出了地窖。
地窖裡頭沒有什麼金銀珠寶，只是一些道家的法器，以及密密麻麻的道家書籍經典。
當然，法器、經典什麼的，也不是什麼絕密版本。關鍵是在書籍之中，卻有歷代道宮主持書寫的日記。
不是主持的日記，而是道宮歲月變遷的記錄。
從唐高宗擴建觀廟開始，再到唐玄宗時期達到了輝煌，以及唐哀宗的衰落，直到朱溫篡位的破敗……
至此，記錄戛然而止。可以說這些記錄，也算是一部唐代興衰史，從輝煌走向破滅。
在記錄中，大家也可以看到，起碼在唐代以前，老君廟中的壁畫，一直沒有遭遇破壞，更沒有接筆、補筆。
可以斷定，這是吳道子真跡。
實錘了。
許多人陷入了狂歡。
最興奮的，自然是洛陽旅遊局，據說他們已經向市政提出方案，着手打造景區了。儘管洛陽這地方，景點景區不少了，但是他們也不介意，再多幾個開源點啊。
熱鬧中，大家也沒忘記白葉。畢竟是他的推斷，讓大家覺得壁畫是吳道子真跡的可能性很大，然後推快了考古的進度。
只不過一些人的目光，轉向白葉的時候，卻驚詫的發現，洛陽早已經沒有了對方的蹤影。
事實上，白葉只在洛陽，呆了幾天就返回杭州啦。在外界揣測、討論老君廟的時候，他還在繼續潛心創作，畫自己的壁畫。
直到一切塵埃落定，他也總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壁畫完成了。
江元等人匯聚在廟中，望着美輪美奐，滿足他們一切幻想的作品，也忍不住感慨萬端。
“白葉，辛苦你了。”
江元沒有掩蓋自己眼中的欣賞之色：“有了這作品，長街改造項目的成功率，又增加好幾分。”
其他人深以爲然，覺得這不是客氣話，而是在陳述事實。
畢竟現在，吳道子的壁畫……遺蹟出世的消息，也算是婦孺皆知，現下最火熱的新聞。
這樣的熱點，哪怕熱潮過去了，一樣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況且景點的打造，也不可能一下子完成，人家還在考古呢。這工作需要耐心，沒一兩的時間，也不可能完成。
所以說，大家的節奏，也相差不多。等哪天考古工作完成，景點也打造好了，對遊客開放。
恰好長街改造工作，也一樣圓滿成功。那個時候，小廟中的壁畫，說不定就是聚攏人氣的底牌之一。
江元已經想到了，到時候怎麼宣傳。
以他對古文物保護的瞭解，老君廟中的吳道子真跡，絕對不可能修補、接筆復原的，而是進行一些措施，讓它不繼續崩壞。也就是說，遺蹟現在是什麼樣，以後還是什麼樣。
他去看過真跡了，或許在專家學者眼中，那殘破的原始面貌，充滿了研究的價值。問題是站在遊客角度上，那絕對是不堪入目的場景，要抱着高期待去參觀，多半會失望而歸。
到時候，他就可以趁機宣傳長街中，有千年以降，畫技最接近吳道子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