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和說完之後,其餘兩人都沒搭言。
殺盟友的人。
這個問題可有點棘手。
難不成要反過來誣陷蔡中是曹操的內應?
黃蓋看了一眼闞澤,倒是有些心驚他爲何要如此謀劃!
蔡中真心投靠劉皇叔,此舉對我們江東而言也是好事,足以見皇叔之威名,可以讓蔡家之人投降於他,要知道當初蔡家可是要殺他的。
少主孫權名聲不顯,對抗曹操也許藉着劉備的名頭,此次若能擊敗曹操,可曹操勢大,難以急下,不一定能夠打到中原去,黃蓋認爲此戰江東能夠擊退曹操,佔據荊州便足以誇耀戰功了。
否則過猶不及,畢竟此戰在與保住江東不受曹軍侵襲,若能戰勝曹軍,便已經達到了目的。
“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
黃蓋皺着眉頭,這是要取得曹操以及蔡和的信任就好。
至於他人,沒啥想法,黃蓋都是寧願自己受苦,也不願委屈了他人。
更何況劉皇叔如此至誠君子,身爲盟友竟然去殺他的人,豈不是不義乎?
黃蓋不太贊同此事。
闞澤則是想着這種殺他三哥蔡中的事,還是要讓蔡和他自己主動提出來。
反正世家子弟爲了爭奪家族權力,殺得你死我活,也不在少數。
旁系對於主家而言,也不過是高等奴隸罷了。
世家大族要是相親相愛一家人,那簡直是世間少有。
蔡和能親手殺掉蔡中,江東對於劉備那裡也有個說法。
畢竟蔡和他也是個內奸啊!
內奸殺忠臣,屬於基操,合情合理。
到時候在殺了蔡和,給劉備一個交代,兩全其美。
就算此次孫劉兩家能夠成功抗擊曹操,江東也沒法子一腳把劉備踢開。
闞澤也不是個蠢笨之人,做事自然想的要長遠一些。
“公覆,不可從長計議,你我三人以及麾下數千士卒的性命,全都系在他人的身上,不知道蔡中什麼時候就會告發蔡將軍,到那時,我們誰都跑不了。”
闞澤捏着鬍鬚輕聲道:“爲今之計,只需快刀斬亂麻,當斷不但必受其亂,在我們舉事前,必須殺掉蔡中,以保我等性命無憂,方可功成封侯,否則生死難料。”
一說到封侯,蔡和的眼睛立馬就亮了。
此事若成,封侯富貴不在話下。
“不知二位可是想好了舉事的時間?”蔡和輕聲追問了一句。
“吾意就這兩三日便要舉事,我已經悄然渡江,來來回回,不知道有沒有人看見,萬一傳到周瑜那裡,定是會生疑,我們可就不好辦了。”闞澤目光灼灼的看向蔡和。
蔡和倒是接收到了信號,他本想把此事推脫給在座的兩位,可一看黃蓋趴在這血色橫流的,行動不便,再一瞧闞澤就是個出主意的,興許能殺個雞,但絕不是三哥的對手。
這麼一盤算,這件事還就是落在他蔡中自己的頭上了。
也好!
三哥死在自己手裡總比死在外人手上強!
蔡和打定主意:“不知道二位有什麼法子教我?”
第二日,天朗氣清,惠風不和暢。
長江的西北風倒是刮的人臉色有些僵硬,可三兄弟社團的士卒,聽聞今天能夠吃到肉,全都喜笑顏開。
吃肉的日子,大家總是盼望着盼望着。
昨日那百口豬連帶軍中已有的豬,全都宰了。
主公說本想着大勝之後在開慶功宴,沒有料到江東會因爲贈箭之事,送來百口生豬,那就索性一併宰了,給大家開開葷。
衆多士卒自從昨日收到消息後,就等着今日伙頭軍開煮,那些民夫興許也能分到一碗肉湯。
至於在軍中豬腿一般都是烤着,最後拿刀子削着吃。
不是起源於漢朝,而是自從樊噲在鴻門宴上放在盾牌上吃豬腿,實在是霸氣四射,讓霸王項羽都稱讚一聲好漢子,引得後人爭相效仿而已。
更何況樊噲本就是一個勇猛之人,更是經常斬將奪旗,充作先登死士,帶頭攻城。
“三叔,咱們能烤的稍微熟一點嗎?”關平瞧着眼前的豬腿有些難以下嚥。
在漢津渡口的時候張三爺的烤馬腿就是半生不熟的玩意,當初也沒條件,不吃就餓着,忍了。
但現在不一樣,時間多的是,讓火焰充分的把豬腿烤熟一點能不能行。
“矯情個屁。”
張三爺嘴上嘀咕了一句,可手上又把他認爲烤好的豬腿,重新架起來燒烤。
關平靠在柱子上,有些不理解,難不成吃點半生不熟的肉,就算是個人勇武的表現了嗎?
這也太噁心心了!
完全是形式主義,跟風罷了。
一般世家是不吃豬肉的,他們喜歡吃羊肉,或者牛肉,但因爲牛要耕地,所言羊肉吃得多一些。
關平一直以爲三牲是牛羊豬,牛羊的地位高,那豬的地位怎麼就不高了?
他們世家子弟憑什麼看不起豬肉?
庶民只配吃豬肉,當然黔首庶民有肉吃那簡直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原來三牲在清之前可不是特指牛羊豬三個動物。
祭祀所用的太牢,就是指一頭牛。
豬肉自然就是黔首庶民的肉食的首選,而且處理豬肉大多是沒有被閹過的豬,味道特別衝,特別是種豬的味道,離着老遠就能薰到人,故而被人喚做騷豬!
關平現在都能聞到三叔身上這種殘留的味道,昨天聽聞三叔他親自動手,幹掉了十頭豬,才說吹豬皮吹的有些喘不過來氣,要歇一歇。
就這種肺活量,簡直不似常人。
以後養豬一定要把所有公豬閹了,就留下一頭最強壯的當成種豬,也好讓它感受一下後宮佳麗有三千頭老母豬是一種什麼樣的幸福感。
“大侄子,想什麼呢?”
張三爺攥着豬蹄子轉了轉豬腿,讓它受熱均勻一些。
“我在思索神醫華佗在哪,我想找他幫忙閹豬!”
“華佗?”張三爺瞪着眼珠子道:“俺聽說過他,倒是個神醫,可行蹤不定,據說哪裡有病重之人,哪裡就會出現他,他是治人的,又不是個獸醫。
大侄子你要找他閹豬?那還不如找俺,手起刀落,一下子就把豬給你閹好了,還把豬鞭給你燉好了,這事俺以前就幹過。”
“三叔,快別說話了,專心烤你的豬腿。”
關平望着天,這閹豬也是個技術活。
張三爺手起刀落,這豬怕是直接閹死了,還怎麼增肥養大吃肉。
神醫華佗,可是當今唯一一個敢動外科手術的人,這種閹豬的技術活不找他找誰?
而且據說閹豬的手段,就是他發明的,也不知道真假。
正好把他留在身邊,免得他非要給曹老闆整一出開顱手術,最後死在獄中,連醫術都失傳了。
大漢朝如今的餐食,可實在是太粗獷了,不是蒸就是水煮,要麼就烤。
豬蹄都沒有人吃!
許多食材根本就沒有得到有效利用,全都浪費了。
關平只看過殺豬的場景,沒見過閹豬的場景,只記得聽人說在小豬出生七天到一個月內閹割最好,體質恢復快,反抗能力也小,能夠容易實施手術。
閹割豬仔是一種有效的育肥手段,想必以後自家士卒在吃肉,相同年份的一頭豬比不閹割的豬相比,分解下來的肉,應該會更多一些,要不然不就白閹割了嗎?
有了地盤,也不至於窮困到現在將近幾萬人吃不到二百頭豬,能有一口就算不錯了,而且還是優先保證戰兵吃到,至於民夫以及輔助士卒,能喝到肉湯就美滋滋。
大戰在即,關平反而在擔心張仲景神醫能不能來,江北的生病的曹軍可還等着醫治呢,這些將來可都是自家社團的人了。
張仲景不來,關平盼望着好歹華佗能不能出現一下。
不是說哪裡有重病人,華佗就會出現在哪裡,如今長江北岸可是有疫病,華佗他怎麼還不出現!
至於關平昨天認真的瞧着黃蓋被打了,想必連夜送去了詐降信。
關平不擔心曹老闆不會上當,時不待我,戰事就在明天晚上,今日勞軍,也算是出征前,能讓大家吃口飯,誰知道會不會有硬骨頭啃呢。
戰爭,大多時候都充滿了許多不確定因素。
“少將軍,蔡中想要見您!”
“蔡中?”關平睜開眼睛,隨即又閉上:“沒看我三叔親自給我烤豬腿肉,我親自在這等着吃呢!走不開,不見!”
既然蔡中他是詐降,利用他的時機爲了給曹操傳遞消息。
鐵索連環的事情借他的嘴眼已經傳遞給曹操了,剩下的事情就用不着他了,確認黃蓋詐降是他族弟蔡和的事情。
關平懶得看見他,再說在蔡中面前扮演的本就是冷眼相待之人,沒必要對他使什麼好臉色。
“喏。”
親兵王喜應了一聲。
“蔡中,俺看那小子一點都不順眼,別讓俺找到時機,一矛捅了他。”張三爺用小刀在豬腿上劃了幾道。
“不勞三叔動手,明天晚上,我猜他也就被祭旗了。”
“嘿嘿。”張三爺聽到這話,笑了笑,從豬腿上割下一條烤的金黃的肉:“大侄子,嚐嚐俺的手藝。”
三兄弟社團的士卒都在等着吃肉,有些人感受到了,這是要打仗的前奏,有些人,則是欣喜於能夠吃到肉了,若是將來再次打了勝仗,那還會有肉吃。
江北,水軍都督毛玠,呂虔二人飛快進入帳中向曹丞相彙報,軍中戰船皆已用鐵索連好,請丞相前去檢閱一番。
曹老闆當即決定去看一看,如今麾下士卒的情況,染病的士卒越來越多,但總體而言,沒什麼太大的影響,他們在抗幾日,就能隨軍回北方。
曹操站在巨大的樓船之上,瞧着水軍都督一揮將旗,鼓聲響起,戰船緩緩划動,進退有度,士卒站立也是頗爲平穩,不似先前東倒西歪,鐵索連環倒真是個好法子。
若是黃蓋來投,到時候有他麾下士卒充作先鋒,且不是黃蓋投降朝廷,對於江東是一個如花巨大的打擊,單從孫劉兩家的士氣而言,那也不是能夠輕易挽回的。
周瑜還想要拖延到春暖花開,隆冬季節就讓你煙消雲散,看你還如何抵抗朝廷天軍。
曹操望着麾下兒郎,感受着陽光,如今正是天清氣朗,風平浪靜之時:“傳我的命令,今夜在這船上擺酒設宴,我要與文臣武將一同享樂一番。”
“喏。”
當夜曹操舉着酒樽,手中持槊,指着南岸道:“周瑜、魯肅不識天時,劉備匹夫,喪家之犬,如螻蟻爾,過幾日,吾定要生擒他們,斬首示衆,以告天子,亂賊已除,天下安定!”
鐺。
曹操用槊撐着身體,嘿嘿笑了笑:“而吾生平之願,平定江東後,從此天下太平,納江東二喬,享受富貴,諸位也可收起刀劍,馬放南山,卸甲歸田,攜嬌妻美妾享受人間富貴啊!”
衆多文臣武將皆是臉上帶笑,此次出征,興許就是丞相的最後一戰了。
就在此時,有一隻烏鴉叫了數聲,往烏林方向飛走了。
曹操打了個酒嗝,扔掉手裡的酒樽,持槊指向江南。
此情此景,丞相突然詩性大起,想要吟詩一首,遂大笑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山不厭高,水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好!”
自是有一幫文臣武將大聲稱讚。
丞相做出來的詩,可不是一般人能夠趕得上的,就連那些儒士都比不過。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曹操打了個酒嗝,望着江南嘿嘿的笑。
寒江孤影。
蔡和袖子裡藏着匕首,等着他三哥蔡中。
蔡中聽到關平親兵的傳話,無所謂的笑了笑,轉身出門。
“三哥,你來了。”
“對啊,我來了。”
“其實你不該空手來的。”
“可我終究還是空手來了。”蔡中站在岸邊,望着滔滔江水:“你覺得把關平誆騙過來,咱們兩個能製得住他嗎?”
“可這是丞相下的命令。”
蔡和也是望着滔滔江水,暢想着以後封侯的日子,那種日子一定美極了。
“是嗎?”
蔡中笑了笑,愈發堅定自己內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