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當哨聲響起之時
“Move，move，move！”
“趕緊動起來，快點，中國人就要來了！”
夜間，下碣隅裡外圍的炮兵陣地上面依舊悄悄忙碌，一輛輛汽車拉着大量彈藥開了過來，美國人在一直加強着防備，不斷的將這個防禦工事繼續鞏固加牢。
昨夜的戰鬥讓他們覺得仍舊不大保險，於是又把剛剛後撤到機場的一些還算完好的部隊又被拉了過來，充當防備。
現在正一個個緊急把彈藥箱往下搬，即刻發放。
“長官，中國人真會來嗎？”
一個美國尉官風塵僕僕的從車上跳下，反手拿上行軍包，在防禦沙堆後走沒幾步，就聽到身後有個士兵追上來問。
他詫異的側過頭：“你在開玩笑嗎？朝鮮現在遍地都是中國人。”
他說完後看了一眼他的這個士兵，身上着裝完好無損，精神也頗爲振奮，完全是沒打過仗的樣子。
他皺眉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傑森。”
“很好，小杰克，給我站直一點。”
“長官，是傑森……”
“立正——”
傑森只好站直了立正。
“小子，你是逃兵？這兩天沒上戰場？”
“長官！沒……我前兩天，拉了肚子，被送去戰後醫院調養了幾天……”
“所以我們在阻擋那些該死的中國人前進腳步的時候，伱在醫院裡享樂？”
“並不是的長官，生病也是很辛苦的……”
“你辛苦？你跟我過來——”
鮑勃聽到這個笑嘻嘻傢伙說的話，有些生氣，他一手掐住傑森的脖子後領，將他瘦弱的身子在地上半拖着，往前走了一會兒來到一處沙堆戰壕後面。
這裡正圍坐着一羣同樣剛剛撤過來的士兵，都好奇的看過來。
砰。
傑森被一把丟在沙袋上，鮑勃用力的扳着他的頭。
“Look！睜大你的眼！看見這些士兵了嗎？他們剛剛從別的地方趕回來，各個身上凍得發腫、流血，手套、棉褲、軍服在戰鬥中破碎，羽絨都露在外面，再瞧瞧你自己，該死的！你還噴了香水是嗎？你還有心思在這笑笑哈哈的？”
“我告訴你，今晚中國人必定會來。小杰克，你享了幾天的樂，是時候發揮點作用了，今天你就在這，必須給我打死兩個中國人！不然不準下戰場，明白沒有？”
年輕的傑森整個人先是蒙了一下，隨即回味過來：“長官，我願意接受，不過我不叫傑克……”
“Jason，傑克的兒子不就是小杰克。”
“有毛病？”
傑森：“沒……”
“沒有就給我起來！”
少尉鮑勃將傑森放了開來。
他說的很強硬，但是看了看自己身後這一支無精打采的隊伍，整個人有些無力。
這都是他這一組的士兵。
但卻都是在各地方被打散逃回來的士兵，有步兵，炮兵，機械連，有的受傷了，有的甚至被打怕了，不斷的在陣地上傳播着中國人的可怕，他已經救出了好幾個。
按照美軍內部分佈來說，正常的話，這種情況，這種士兵暫時是不能立即上戰場的。
但是現在組織混亂，只能將這些遊散士兵組成臨時的隊伍，充分利用。
“Hey， bro？”
傑森坐倒後也不害臊，直接逮着這幫看起來就是經歷過一場惡戰的老兵們，好奇地問了起來：
“你們都已經跟中國人打過仗了？他們今晚真的會來嗎……”
“會來的。”
“他們就像黑夜裡的惡魔，總是愛在我們出其不意的地方突然冒出來。”
“可是我們的飛機整天都在大地上巡邏着，他們怎麼會躲得了我們在天上的注視？”
“這恐怕只有上帝能知道了……”
“你見過中國人嗎？”
傑森搖頭：“沒有。”
“怪不得，我也沒有。”
傑森看到說話的士兵纏着一條手臂的繃帶：“那你這……”
“大家聽說有幾十萬中國人又打過來了，都在慌忙逃跑，我跳下車不小心摔的，哈哈！”
這是一名英軍連裡的士兵。
他看起來頗爲樂觀，一點都不爲此難爲情，周圍的士兵都遠離着他，而傑森覺得他倒挺有趣。
“沒見到中國人，我是幸運的。”
這個士兵笑着搖搖頭。
接着又有幾個士兵陸續被鮑勃少尉領過來，加入了他們隊伍，聽到了他們談話，過來打招呼：
“嘿，你們都打哪撤過來的？”
“柳潭裡。”
“古土裡。”
“我是從真興裡過來的。
忽然有人問：
“沒有新興裡的嗎？”
這些士兵們面面相覷，互相伸頭望着，不過半天卻並沒有一個新興裡的士兵站出來，大家都在低聲討論着這是什麼情況。
附近有一位原本駐守在這裡的炮兵連士兵走過，鮑勃連忙一把拉住了他，問道：“朋友，你知道新興裡的部隊什麼時候到嗎？”
“新興裡……你是指31團士兵？”
聽了他的話，這個路過的士兵有些詫異，隨即想起來這些人才剛到這裡不久，還不知道情況。
他只好耐心解釋道：“先生，你請你先放開我。”
“Ok，好的。”鮑勃才發覺自己失禮了。
這個炮兵士兵整理了一下衣服，開口道：“先生很不幸的告訴你，我們已經沒有新興裡的部隊了——你們就是全部了。”
“What？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的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們，已經沒有北極熊團了。”
他們的對話，很快被大家注意到。
這樣的消息在這羣馬上要迎接中國人瘋狂進攻的士兵堆裡傳播開，馬上引起了一陣騷動和不安。
對於他們來講，這兩日他們幾乎走在哪裡都有着槍炮聲，都有中國人，可是他們根本也分不清楚朝鮮人和中國人的區別。
一個晝夜的等待，所有的美軍士兵們在黑夜裡有懷疑，有忐忑，更有着未知的恐懼，他們走到哪裡都是中國人的傳言。
沒想到回到機場這裡，又聽到了這樣一個噩耗。
是的。
巨大的噩耗……
不少士兵都面露不可置信之色。
“三十一團是什麼團？”傑森問道。
他有些不明所以。
回話的士兵一臉頹然的搖頭，把酷烈的威士忌往嘴裡灌着：
“小子，你沒聽過三十一團，但一定聽過北極熊團，他們打過西伯利亞，縱橫過歐洲戰場，是我們第十軍最好的一個團……”
“那怎麼會沒了？”
說完後，傑森才發現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但他還是不甘的看着大家：“中國人這麼厲害嗎？”
他有些茫然，也有些恐懼。
在美國參軍的有千萬種理由，有的愛看美國隊長，有的是爲了混點軍隊薪水，而他是爲了出人頭地。
在今天之前，他還幻想着，要在戰場上立下大功，回去給瞧不起自己的那些社區鄰居們好好瞧瞧自己現今的厲害。
可是現場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承認。
……他們的沉默就是一種答案。
這些美國士兵並非打心眼裡瞧得起中國人，但他們又不得不承認中國人軍隊，對他們造成了巨大困擾和傷害。
這些從柳潭裡、古土裡、真興裡一個個地方撤退趕過來下碣隅裡的潰散官兵們，無疑就是最好的憑證。
他們連夜的趕路，在志願軍部隊拼命阻擊之下，一個個精疲力盡，幾乎沒有休息，而此時還要繼續小心提防着中國人的再次襲擊。
有的在犯瞌睡，有地在喝酒麻痹自己，有個傢伙跟同伴說着說着，忍不住低聲咒罵了起來：
“早知道昨天讓中國人打上一槍就好了，我也能早早坐飛機回家去了！”
大家都聽到他的說話，有些意動。
因爲此前一起撤退到下碣隅裡的士兵們，受傷的紛紛被包紮好送上了飛機，送回日本或美國休養。
而他們恰恰因爲沒有負傷，仍具備戰鬥能力，被再次整編歸隊，馬上被大卡車送到了這裡。
少尉鮑勃皺眉開口道：“千萬不要抱着這個想法，士兵！要知道這些中國人並不是那麼簡單，他們的子彈可不會只是擦傷你的屁股，他會狠狠的擊中你的心臟，讓你一命嗚呼！”
士兵們剛剛掀起的那一絲僥倖心理，馬上被掐滅了。
傑森下意識捂着心臟，打了個冷戰——那感覺可太不好了。
“都給我振作起來，打起精神！既然都到了這了，都必須給我堅持下去，以我們的火力在這樣的陣地之上，今夜一定會安然無恙的，相信我！”
傑森聽着鮑勃的話，是那麼的激昂鬥志。
可又聽着身邊這些哀嘆的老兵們說的，聽起來……中國部隊又是那麼的恐怖。
中國人在他原本的印象當中應該都是一個個面黃肌瘦，非常謙卑恭謹的人。因爲他在舊金山的時候，周圍的華人給他的印象就是如此。
可是在這些同僚們的口中，中國人一個個的彷彿化身成爲了地獄惡魔，戰鬥機器一般，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傑森有些無法相信的看了看手中的步槍，它是如此的精美，堪稱軍工工藝的頂尖之作。
他問：
“現在幾點了？”
“已經夜裡10點了。”
“他們還沒來。”
他嚥下一口唾沫，腆着臉靠近離自己最近的鮑勃軍官長官：“我們的戰鬥什麼時候開始？不能提前打過去嗎？”
“別做夢了。”
鮑勃搖搖頭。
“那中國人進攻有什麼特徵嗎，咱們就乾等着……”
“聽說他們有一種喇叭，我沒見過。可是我們都聽到過，他們的中國喇叭有尖銳的，極爲細長的，也有的像我們的簧管樂一樣，十分動聽……當然更多情況下是催命的號角！”
“中國喇叭再厲害的喇叭也只是喇叭，我們可是有槍……”
儘管如此自我催眠，傑森每隔幾分鐘還是忍不住就馬上問一句。
鮑勃剛開始還有耐心的回答他，到後面他自己脾氣已經暴躁起來了：
“Okay，專注你自己，士兵？”
“快來了，快來了，別催了……”
“Shut up！”
“Don't touch me. Don't ask me（別碰我，別煩我）！”
傑森自討沒趣，便獨自坐了下來。
又等了小半個小時，周圍什麼動靜都沒有。
而周圍有些士兵們已經有些熬不住了，在昏昏欲睡，持着槍趴在沙袋後面腦袋連連着地。
而傑森也有些緊張，已經到了深夜了，遠處如果不開聚光燈照射的話，幾乎看不見任何人影可這樣的黑暗，讓他不自覺的帶了一些恐懼。
他從戰壕裡沙袋壘起來的工事，小心翼翼的往外瞄着，卻什麼也看不清。
今晚的雪下得格外的大，天上並沒有月亮，四處彷彿一片抹黑，他們的陣地在四方掛着直射聚光燈，也只能夠照清中近距離之類的人和事物。
他正這麼想着，旁邊一個膽大的士兵也有一些異動：
“他們來了！”
一個傢伙做噩夢突然叫了起來，“中國人來了！”
大家慌亂亂的拿起槍來，有人馬上嚇的走火，槍口對着沙袋和天上鳴了幾下。
砰砰砰。
零星的幾個槍聲，把整個陣地上的美軍士兵們都震醒了。
“Fuck！”
但是很快所有人就發現不對。外面的野地雪地一片寂靜，一切的動靜都是他們內部搞出來的。
鮑勃站起來，把這個慌神的士兵一頭按在雪地裡：“你個bitch！我要把你的頭塞進你的ass裡，你不會關保險嗎……”
傑森看着鮑勃長官站起來罵人的樣子，嘴裡下意識嘀咕着：“這樣很容易暴露啊……”
就在他這麼想着的時候。
一顆冰冷的子彈就從黑夜裡忽然飄了進來，距離很遠，在冰天雪地裡打到跟前，一下擊中了鮑勃的大腦門，悄無聲息。
槍聲還沒傳過來。
但鮑勃整個人下一刻整個人就悶哼一下，撲倒在地，聲音極爲輕微。
那個被罵的士兵還不知道。
其他人看着鮑勃突然倒地，也有些沒反應過來。
但是下一刻，汨汨先寫從他的額頭臉頰上流露出來，有士兵馬上想要扶起他……
鮑勃一被翻身，就仰面露出了額頭上的槍口。
“不好，少尉死了！”
士兵們這才驚恐的反應過來。
“怎麼會？剛剛還好好的……”
傑森看着手裡的槍，有些懵逼。
剛剛還在大聲斥責的長官怎麼會死了呢？哪裡來的子彈……
難道是我走火了？
就在他爲鮑勃的突然死亡，而感到莫一陣名慌亂和發顫時：遠處的山上，雪地裡，叢林中甚至不知名的山溝溝裡，忽然就有一陣陣的尖利的哨子音響起——
嗶嗶嗶！嗶嗶嗶嗶！！！
士兵們來不及爲自己唯一的臨時長官死亡而感到悲傷，馬上就發現第一顆冒出來的子彈之後，遠方的山上大量的槍子炮火就隨之飛奔了過來。剛剛還寂靜成一片的下碣隅裡，瞬間炸了窩：
“中國人來了——他們這下真的來了！”
驚恐的大喊聲，頓時傳遍了整個陣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