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返衙門的路上,劉淵一直在沉默着。
剛纔顧塵說完最後那番話之後的表情,在劉淵的腦海中浮現。
那種憤怒、哀傷、不甘的神情,讓劉淵清楚,一旦顧塵真的調查出了什麼,他肯定不會放過殺掉小桃姐的兇手。
只是……那個宗師之上的敵人,也確確實實不是顧塵能夠敵得過的存在。
上次在遇到神秘敵人之後,顧塵便帶着劉淵,以及衙門的仵作,檢查了一下現場死亡女子的身上傷口。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從傷口來進行比對分析,顧家死去的人,與那名死去的不知名女子傷口基本相似,都是被利器以極快的速度切斷頸部,傷口光滑,沒有任何粗糙的地方。
江湖上能做到這種事情的人很少,由鄭鴻確定,顧家滅門案的主使者恐怕不是他以爲的飛燕刀主人,而是那名未知的武者。
不只是鄭鴻,劉淵也確信滅掉顧家的一定就是那名武者。
因爲劉淵知道顧塵的武功,那是已經培養出‘勢’的宗師級,真正的宗師級,哪怕他因身體原因不能過多的使用武功,可宗師級武者該有的反應也都是會有的。
結果顧塵卻也什麼都沒有反應過來的被人重傷,差點死在現場,就足以證明滅掉顧家的人是一個比顧塵還要強大的存在。
正因猜到了這些,劉淵纔沒有去詢問顧塵任何事情,他怕引起顧塵的懷疑。
但可惜顧塵還是想到了這一點……
劉淵懷着心事回到了衙門,剛一回來,就看到已經醒來能夠行動的烏柴,正帶着人往外走。
“烏大人這是有任務了?”
與烏柴打了個照面,劉淵詫異問道。
烏柴見是劉淵,笑着說道:
“沒有,是巡使大人讓我帶幾個兄弟回寧州養傷,順帶彙報一下最近的情況。”
“哦?巡使大人前兩天不是說把這邊案子結一下就回去嗎?”
金龍寺被滅門的案子,因飛燕刀持有者極其同夥的死亡暫時告一段落。
顧家滅門案的真正凶手站在明面上,現在追查的重心應該放在顧家滅門案上,一個宗師之上的存在,值得整個平湖司動員起來進行調查。
白玲巧當初是這麼說的,想要回到寧州求援,在整個大齊境內搜尋這位宗師之上的存在。
但現在聽烏柴的意思,白玲巧似乎要留下來?
“這事啊,其實……”
烏柴正要回答,忽然聽到裡屋傳來白玲巧的聲音:
“讓劉淵進來,我跟他說,你忙你的去。”
“是!”
烏柴對劉淵歉意的笑了笑,隨後帶着自己的幾個兄弟離開了衙門。
劉淵走進裡屋,看見坐在位置上吃着花生的白玲巧,以及在一旁坐着的鄭鴻,先是行禮道:
“屬下劉淵,參見……”
“別整這些沒用的,平湖司裡面沒這麼多規矩,你先坐。”
白玲巧指着自己側方下手的座位。
劉淵應了一聲闆闆正正的坐了上去,白玲巧又吃了幾個花生,接着拍了拍手把手上的花生皮拍掉,才轉頭對劉淵問道:
“據說你和顧家的那位顧謙塵關係挺好的?”
劉淵怔住,看了看鄭鴻,又看向白玲巧,回答道:
“是,顧公子爲人和善,我與他接觸過幾次,便和他以兄弟相稱。”
“你覺得他這個人不錯?”
白玲巧問道。
劉淵點頭:“顧公子雖然體弱多病,
性格也較爲內向懦弱,但他的確有着一顆善心,我與他接觸這麼多次,這一點可以確定。”
劉淵沒有保留的將自己對顧塵的感覺說了出來,白玲巧聽完輕笑着,轉頭與鄭鴻對視一眼,道:
“他可是這麼說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顧謙塵的風評雖然的確很好,但我總覺得他表裡不一。”
“鄭大人,您這麼認爲的依據呢?”
劉淵皺眉詢問。
“直覺。”
“…恕屬下直言,直覺虛無縹緲,不能用來當判斷的證據。”
劉淵低頭說道。
就算是對自己一向不錯的上司,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認爲自己的好兄弟顧塵有問題,劉淵心中也是不忿的。
劉淵的頂撞讓鄭鴻愣住,緊接着便是笑了出來,指着劉淵對白玲巧道:
“大人您看看,這纔跟顧家的那公子哥認識幾天啊,就要爲他說好話了,真不知道顧謙塵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
“不是迷魂湯,我與顧公子接觸這麼久,他的所作所爲我全都看在眼裡,他是什麼人,我要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我絕不相信顧公子會有什麼問題!”
劉淵認真說道,隨後也看向白玲巧:
“屬下想知道,兩位大人爲何會認爲顧公子有問題?”
白玲巧的手指又伸向了桌上的花生,有着傷痕略顯粗糙的手指扒着花生的外皮,隨後將裡面的花生粒放在另一個盤子中。
“其實一直以來,有一個疑點我們都忽略了。”
白玲巧一邊扒着一邊說道。
劉淵沒有說話,等待着白玲巧繼續說下去。
“飛燕刀滅掉金龍寺,是因爲天劍傳人在那裡,而他是爲了神兵而來,爲了不讓天劍消息走漏出去,他滅掉金龍寺有情可原。
“但是,顧家呢?”
白玲巧動作頓了頓,慢悠悠的說道:
“顧家和神兵沒有關聯,若滅掉顧家之人真是那位宗師之上的存在,他滅掉顧家的原因又是什麼?
“這是第一個疑點。
“第二,顧家上下被人滅門,上至當家家主,下至看守門房無一生還,爲何偏偏顧謙塵活了下來?”
聽到這裡劉淵適時回答道:“顧公子他…有武功在身,習練了內息,所以……”
“既然如此,那爲何那位滅門者沒有回來找他呢?如果他滅掉丹安城顧家是因爲仇,那他就絕對不會放過在顧家的任何一人。”
白玲巧說着,鄭鴻在一旁補充道:
“原本我以爲,滅掉顧家之人是劉大石,而劉大石被我等解決,所以纔沒能繼續找顧謙塵的麻煩。
“但現在已經確定,滅掉丹安顧家之人並非劉大石,那他爲何不繼續行動?反而依舊留着顧謙塵的性命?”
白玲巧緊接着道:“而若不是仇殺,那他就更沒道理滅掉整個顧家,這就是整件事情的疑點所在。”
房間內安靜了一會,劉淵雖然心知兩人說的的確是事實,可心裡面卻有些不太好受,他躬身行禮對二人道:
“白大人,鄭大人,所以總結起來就是一個問題,爲什麼顧公子沒死?對嗎?”
“是。”
鄭鴻還有些猶豫,白玲巧卻直接點頭稱是。
劉淵深吸一口氣說道:“兩位大人,二位想必不知道顧公子曾經在顧家的經歷。”
“有所耳聞,但未曾瞭解。”
“顧公子因自己出身,在顧家飽受欺凌,隨便一個拉馬的下人都可以欺辱他,但顧公子卻從未抱怨,這次顧家出事,顧公子也差一點命殞當場,好不容易活了下來,生活好了一點,結果二位大人卻因爲他還活着,就覺得他有問題?
“難道顧公子就該死嗎?只有他死了,二位大人才會滿意?”
砰!
“劉淵!!”
劉淵話剛說完,鄭鴻便拍桌起身,指着劉淵道:
“注意你的態度!我和白大人只是覺得顧謙塵身上有疑點!哪裡說要讓他去死了!”
劉淵低頭不大,倔強的勁讓鄭鴻看的氣不打一處來。
相比鄭鴻的憤怒,白玲巧卻笑出了聲,她說道:
“行了,脾氣這麼大做什麼,都坐下。”
等到兩人重新坐回位置上,白玲巧才繼續道:
“劉淵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不論是劉淵,還是你鄭鴻,對顧家公子的印象都有些先入爲主了,他身上有沒有問題,也不應該是你們說的算。
“這樣吧,你們兩個收拾一下,等下跟我出去一趟。”
盯着劉淵的鄭鴻吐出口氣,視線從劉淵身上移開,問道:
“去哪裡?”
“先去坊間打聽打聽,然後,我們去陶家登門拜訪,順帶讓我也見識一下,這顧家公子到底是個怎樣的人,能讓你們兩個差點在我面前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