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裡的草原很是耐看,放眼望去整片草場不見人煙。碧綠的草地好像一張巨大的地毯,從天的一邊鋪到另外一邊,有一兩朵野花做點綴。草叢間偶爾有一隻野鳥“嗖”的一聲竄上天穹。大羣的野馬在草地上奔馳嬉戲,揚起的鬃毛被燦爛的陽光照成千萬條金絲銀線。
黃羊在草地上悠閒的吃草,時不時擡頭看一眼遠方的隊伍。見到沒什麼威脅,低下頭繼續吃。就連野雞也不加掩飾的低空飛掠,在草叢間奔波不已。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男兒血,英雄淚……”雲玥見到這樣的景緻,不由得響起那首著名的敕勒歌。低聲吟唱出來立刻博得了滿堂彩。
“好!”經過調養的韓非,已經能在侍女的攙扶下做在車轅上曬太陽。只是臉上還沾着厚厚的紗布,看見不時亂竄的小白便渾身哆嗦。
“原以爲雲侯只會一些雜學,沒想到詩詞功底也非常人能及。這樣的詞,即便是荀卿那老傢伙怕也是吟不出來。”鄒衍拍着巴掌,學着雲玥的樣子又吟了兩遍。
雲玥老臉一紅,這年月雖然不流行知識產權。但云玥也不屑於做盜版小人。“這是陰山下羌人的一支流傳下來的民歌,雲玥聽了甚是好聽。翻譯過來,大致就是這個樣子。”
“哦,羌人也能吟出這麼好的句子?雲侯謙遜,定然是你翻譯的時候潤色了不少。”鄒衍是一位強烈的民族主義者,對於羌人能夠吟出詩句這件事情,持深刻的懷疑態度。
“聽說雲侯搶掠了許多羌人在平涼做苦力,此事可有?”韓非一下子便抓住重點,他答應跟雲玥回平涼。去那裡完成他的理想,他的抱負。要建設一個前所未有的法治世界,爲即將來到的大一統做足準備。
“平涼沒人啊!去年的這個時候,平涼食邑不過四五千戶。經過雲玥再三求情,食邑纔到了七八千戶。算起來人口也不過數萬人而已,想憑藉這些人建設平涼,簡直是杯水車薪。
沒有辦法,只能搶掠羌人做工。前幾年平涼城牆被匈奴人糟蹋得一塌糊塗,現在也都修起來了。興修水利,開鑿礦山,修路架橋……每一樣都離不開人力。他們還算幸運的,至少平涼能夠保證他們吃飽穿暖。若是被匈奴人逮到,說不定會被蒸熟了祭天。匈奴人那裡,每年被這樣殺掉的奴隸都有好幾百。有羌人,也有華夏人。
現在我們還很弱小,沒辦法我和匈奴大單于做生意能夠換些被掠走的華夏奴隸回來。可也是杯水車薪啊!”雲玥每每想到那些魏國,趙國的華夏人遭遇的不幸,胸中便有一團火。可人口不過數萬的平涼,遠遠不是匈奴人的對手。此時的他,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裡咽。
“諸國混戰,諸侯國都將兵力投入到內耗當中。哪裡還有餘力抵抗外辱,哎……說到底倒黴的都是華夏子民。只有實現了大一統天下,才能夠集華夏之力,共抗外敵。”韓非的見解算是一針見血,只是聽着怎麼好像蔣光頭的攘外必先安內。
“是啊!韓公子說的沒錯,這大爭之世數百年。我們只能看着草原野人一天天強大,好像齊桓公那樣尊王攘夷的大賢人沒有了。”鄒衍在齊國多年,對齊桓公當年的霸業嚮往非常。
“再賢名的君王又怎樣,最後還不是停屍不顧束甲相攻。屍蟲都從窗子往外爬,都沒有人理會。整整六十七天……可見,國家沒有法度。只能是各行其事,好像秦國尊商君之法。人人行止皆有法度,怎會出現齊桓公那樣的慘劇。”
韓非好像很喜歡與鄒衍鬥嘴,一個是法學泰斗,一位是天文專家。這兩位鬥起嘴來,還真是有意思。雲玥準備好瓜子爆米花,準備看戲。要是有杯可樂就好了。
一條河好像玉帶一樣流過茫茫草原,營地就紮在河邊上。太陽剛剛落山,便有無數赤身裸體的傢伙跳進水裡撲騰。上游一些的地方,還拉起了一道簾子。那是美女們在洗澡!有些不要臉的企圖窺探一二,都被海盜婆娘們彪悍的罵了回去。海盜寨子裡出來的悍婦,那可是操刀子就能砍人的主。殺才們也不得不禮讓三分。至於能不能防住水下。那就不得而知了。
三四條肥碩的大黑魚擺在雲玥面前,小仇對魚非常敏感。很奇怪的看着這種沒殺過的魚,按照雲玥的要求將魚肉一一剔除,切成晶晶亮的小薄片。黑魚啊,最好的水煮魚材料。一直都在吃牛羊肉,嘴裡都淡出鳥來,今天要改善一下伙食。
車隊裡的幾個吃貨聞風而動,不約而同的聚集在雲玥的帳篷裡。準備大快朵頤,一般能讓雲玥流口水的都是人間美味。
雲玥蹲在凳子上,盯着炭火爐子上沸騰的水煮魚。惡狠狠的警告烏孫季長:“你若是敢把嘴裡那雙筷子塞進鍋裡,我就把鍋子扣你腦袋上。”可恨的傢伙最近憋的難受,看見母豬都是雙眼皮兒。一腔怒火都發泄在吃上,每次吃東西都是一副捨生忘死的樣子,必須事先警告。雲玥可不想吃人口水,那太噁心了。
章佳就斯文多了,跟少司命倆人一人調好了一碗醬料。眼睛不是瞄向鍋子裡的魚肉,兩雙芊芊玉手跟桌上的筷子若即若離。
諭吉,鄒衍,韓非都做得端端正正,面前都放着兩雙筷子。一副準備隨時出擊的樣子。
鍋開了,雲玥才撈了一塊。魚就沒了,少司命與諭吉是武功高手。講究的是穩準快狠,鄒衍與韓非也是橫掃千軍,一人裝了滿滿一大碗。章佳公主根本就沒動筷子,這娘們兒用的是笊籬。一笊籬下去,滿滿都是白花花的魚肉。烏孫季長看得眼睛都直了,待要再下手發現鍋裡只剩一些綠菜。
無奈的烏孫季長只能撈了一筷子豆芽菜,看着雲玥將盤子裡的魚再倒進去。
兩位女將靦腆的吃着存貨,不時將粉紅色的小舌頭伸出來秀一下。韓非存貨少,吃完了便開始看鍋裡的魚。諭吉對水煮魚的辣味兒很是滿意,對着雲玥豎起大拇指。筷子的速度更加頻繁起來。
“這吃之一道,雲侯已經堪稱頂尖。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條魚,經過烹製簡直有易牙之妙。由小看大,吃都比常人吃得明白。更何況是其他事情。”
雲玥在吃水煮魚的時候,李斯正步行在平涼街市上。
戰火烽煙殘垣斷壁之間,數年間便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黃土夯成的城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青磚修造的城牆。水泥勾了縫子,線條極爲明晰。遠遠的派人用弩箭射,根本插不進去。
整個城牆擴張了十里,城牆上可容兩輛馬車並行。依照雲玥的吩咐,下大上小形成了一個梯形,可面對城外的城牆卻是壁立千仞的直角。想要爬上來,怕是雲梯都不夠長。
整個城牆高大十餘丈,站在城下直有些高聳入雲的感覺。城牆下一條寬達五六丈的護城河裡水流平靜,西北地下水源充足。挖護城河的時候,居然挖出泉眼。索性也不在外面飲水,直接深挖就好。現在城內已經打了許多口水井,口口都是甜水井。即便有人圍城,也無法斷絕水源。
城牆上是密密麻麻的箭樓牆垛,威力巨大的手搖式三弓牀弩藉着高度,射程可達千步。加上雲家海量的勁弩,足以讓最強悍的敵人在城牆下流盡最後一滴血。
當然,這還是不是雲家最犀利的兵器。那機具投石機纔是真正的殺器,裝上那種黑色的火油發射出去,沾在哪裡便燒在哪裡,尤其耿師傅創造性的加入了糖霜之後,這東西簡直就是攻城軍卒的噩夢。
巨大的城門高達數丈,由最爲結實的胡楊木打製。外面抱上一層厚厚的鐵板,吊橋邊上懸着半尺厚的千斤閘,其重量早已超過千斤。
看着這座雄偉的城市,李斯笑了。秦國都城咸陽,也不過如此。似乎在規模上還不及平涼。
可走進城門,李斯就笑不出來了。扎堆的民居顯得平涼城異常空曠,寬達七八丈的大路依照侯爺的吩咐,用的是巨石打底黑油拌上石子鋪在上面。馬車牛車行駛在上面,平穩至極。
路邊有幾座小市場,也是人丁稀少,遠沒有咸陽城的繁華,看着讓人心酸。
缺人啊!一車車精美的玻璃製品,一車車醇香的平涼美酒,一車車可口的肉罐頭。換回來如山的糧食,堆滿府庫的財帛。可就是缺人,秦人發跡於西北。可這不代表他們喜歡荒涼的大西北,他們更喜歡富庶的關中。儘管,平涼現在如此富庶。可又有誰知道呢?
李斯現在什麼都不希望,只希望雲玥能夠多帶些人口回來。將偌大的平涼城塞滿纔好,很想看看平涼如咸陽般的摩肩擦踵會是個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