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閩地泉州府殷實農家。
時值盛夏、熱浪滾滾,伏在樹上的夏蟬放聲齊鳴、一聲高過一聲,中間還隱隱的夾雜着幾聲狗吠牛哞,引得躺在牀上酣睡的張妙兒慢慢的醒了過來,並微微的皺了皺那對秀氣的小眉毛,似乎被蟬鳴狗吠吵得睡不下去了。
張妙兒還沒完全轉醒,就有個稚嫩的童聲在她耳邊說道:“妹妹,小三來了!”
張妙兒還想繼續睡下去呢,因此她趕緊把眼給閉緊了,決定裝作沒醒,不理會說話的那個小屁孩。
但那個小屁孩堅信張妙兒已經醒了,只見他固執的衝張妙兒說道:“小三要親親!”
年僅兩歲、胖得像個小麪糰般的張三郎興奮的嘟囔了句,隨後毫不遲疑的撅起肥嘟嘟的小嘴兒,一邊用短小的胳膊扒着牀沿、一邊費力的把頭往張妙兒所在的方向探去,想把他那肥嘟嘟的小嘴兒貼在張妙兒粉嫩嫩的小臉上。
不過張三郎的偷襲才進行到一半,就被站在他身後的張大郎一把揪住了後衣領,只見四歲的張大郎一臉不悅的敲了敲張三郎的小腦袋,明明臉上也是一團孩子氣,卻似模似樣的擺出大哥的威嚴、一臉嚴肅的教訓起張三郎來:“孃親說的話你不記得了嗎?你又親妹妹,仔細娘親把你揍得哇哇大叫!”
張大郎口中的“孃親”尤氏是個“重女輕男”的主兒,平日裡對兩個兒子都是兇巴巴的,唯獨對才生下沒多久的幺女張妙兒疼愛有加,不但一天要喂張妙兒好幾回奶,所有和張妙兒有關的大小事宜她也都要親手把關,容不得一點閃失。
而張大郎兩兄弟也一直盼望着能有個小妹妹,因此張妙兒一出世,他們也是寶貝得不得了,兩人每天睜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來看小妹妹,最想做的事就是親親小妹妹那粉嫩的小臉蛋……
而尤氏發現自家兩個小子總愛偷偷摸摸的親還沒滿月的幺女後,便扯開嗓子吼了他們一頓,吼完更是反覆的叮囑了他們好幾遍———說張妙兒差幾天才滿月,眼下不但身子嬌貴、臉皮兒也是薄得很,讓張大郎兄弟老實點別總是偷親妹妹,免得下嘴沒個輕重把妹妹的臉皮兒給蹭破了!
張三郎雖然才兩歲,但卻沒少被尤氏揍屁股,因此眼下他一聽張大郎的提醒、就下意識的伸手捂住了小屁股,內心也開始出現掙扎和矛盾———雖然他心裡很想親親妹妹那粉嫩嫩的小臉蛋兒,但卻也捨不得妹妹受到傷害。
於是一時間,年幼的張三郎變得有些苦惱和糾結:“小三沒忘,小三喜歡妹妹,小三要親妹妹、每天都要親!哥哥,你不要親妹妹嗎?”
張三郎胖乎乎的小臉雖然已經皺成一團,說話還斷斷續續的,但卻十分清楚的表達了自己的意願,表達完滿臉期望的看着張大郎,似乎覺得眼前這個總是愛裝老成的大哥,一定有辦法能讓他親到妹妹。
而張大郎這個大哥也的確要比張三郎這個小屁孩“見多識廣”,只見他很快就想到了解決的辦法———只見張大郎先是笨拙的橫抱起了牀上的張妙兒,小心翼翼的抱到一定的高度後、再把自個兒的小臉湊了過去,調整到合適的姿勢,讓張妙兒的小嘴兒輕輕的觸碰了下他的臉頰,算是讓張妙兒“主動”親了他一回。
張大郎如願以償的和心愛的妹妹有了親密接觸後,雖然他依舊努力的繃着一張臉裝老成嚴肅,但眼底卻還是忍不住多了一絲得意,還沒忘斜斜的掃了只有兩歲,因人矮腿短力氣小、無法抱起張妙兒的張三郎一眼。
被抱起來一回的張妙兒依舊閉着一雙小眼,不過此時張妙兒已是被折騰得睡意全無,對自己這兩個哥哥的幼稚舉動也感到十分無語———這兩兄弟倆還真是不怕尤氏的獅吼功,每天起牀乾的第一件就是溜到這屋裡看她,還總是動手動嘴的,讓被兩個小屁孩佔了便宜的張妙兒心裡十分鬱悶!
張妙兒心中所想一旁的兩個小哥哥自是不知,只見張三郎一見張大郎得了妹妹的香吻,當下就急了起來了,拼命的扭動着短小的身子,想學着張大郎的樣子把張妙兒抱起來。無奈張三郎的手實在是短得可憐,讓他一連努力了幾次、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
一直閉着眼裝睡的張妙兒,以爲張三郎會央求張大郎把自己抱給他親,沒想到這張三郎倒是個有骨氣的娃,只見他當下便靈機一動、搖搖晃晃着小身板直奔牆角那張小杌子,很快就半蹲着小胖身子、慢騰騰的把小杌子拖到了牀邊。
道具找到後,張三郎馬上一臉興奮的踩到小杌子上,隨後費力的拱着胖乎乎的小身子,最終終於成功的爬上了張妙兒躺着的大牀上。
只見張三郎像個移動的小包子般,一點一點的往張妙兒身邊挪去,最終終於挪到張妙兒的身邊一屁股坐下,看樣子是想休息下再繼續。張妙兒心想接下來張三郎應該是打算學着張大郎的樣子,“強行逼迫”她主動親他一下了。
一想到這兒,張妙兒一時起了玩心,突然有了嚇一嚇張三郎的念頭……
於是當張三郎休息夠了,像只小豬般拱着肉墩墩的小屁股趴在張妙兒身邊,費力的把自己的小胖臉往張妙兒的小嘴兒上貼時,張妙兒突然毫無預兆的睜開了雙眼,一臉無辜的瞪着張三郎,還不忘揮舞着小小的拳頭,歡快的打在張三郎胖墩墩的臉頰上……
於是可憐的張三郎當下就被張妙兒嚇得“撲通”一聲側倒在了牀上,而張妙兒這個始作俑者卻張大小嘴兒“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心想誰讓你們兩個小子每天一鑽了空子就來偷親我!
張妙兒尤其“痛恨”張三郎,因爲只有兩歲、正處於長期掛着鼻涕的張三郎,每次都會熱情的把張妙兒親得一臉口水和鼻涕。
而張三郎被張妙兒嚇了一跳後,很快就回過神來、張嘴陪着張妙兒一起傻笑,隨後就在他不死心的想重複一遍先前的動作時,屋外突然響起了一聲中氣十足的呵斥聲:“你們兩個臭小子又去偷親妙兒了?不是讓你們別那樣幹嗎?我看你們兩個臭小子是皮癢了,仔細老孃我揍你!”
那聲中氣十足的呵斥聲,當下便驚得躲在樹叢裡的鳥雀四飛,甚至連隔壁老孫家的看門的狗兒都被唬得低低吠了幾聲,躺在包被裡的張妙兒也忍不住悄悄的伸手捂住了小耳朵,心想這尤氏啥時候才能溫柔一點。
而張大郎一見自己的母親尤氏發飆,馬上伸手把張三郎給拖下了牀,兄弟倆聳着小腦袋、縮着身子一前一後的出了屋,顯然是做完壞事後打算悄悄的溜之大吉了,畢竟尤氏的脾氣一向暴躁,真動了火氣定會把他們兩兄弟的屁股揍得通紅。
張妙兒見兩個打擾她睡覺的小子走了,便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打算繼續睡下去,哪知外頭傳來的聲響卻一直沒斷過,張妙兒隱約聽到尤氏似乎在吩咐丫頭多加點乾柴把大鍋裡的水燒熱,還聽到尤氏讓專管廚房活計的劉嬸、把馬上要用的物事清點一遍,千萬不能落下什麼物事,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
那尤氏的聲音一直都沒斷過且慢慢的由遠至近,很快張妙兒就聽到了撩簾子的聲響,隨後她便被抱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先前那聽得有些不清楚的聲音也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一會兒要用的彩布、花線和銅板子兒並各色果子,都備齊了沒?”尤氏邊輕輕的搖着懷裡的張妙兒,邊問了跟前的人一句。
“夫人放心,四娘洗兒可是件大事、我可不敢偷懶,這些物事我早早就備齊了,劉嬸先前才清點了一遍,一樣都沒少哩。”張家唯一的丫頭禾花答道。
“席面呢?預備了幾桌?菜色安排妥當沒?”尤氏不放心的再問了句。
禾花曉得尤氏一向能幹,因此答話時絲毫不敢有所馬虎,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彙報了一遍:“用來擺席面的酒、肉、蔬果,並雞、鴨、魚、蛋等物事也都一早就買齊了,送給親朋好友、左鄰右舍的糕餅也蒸了不少,劉嬸說咱家廚房裡備下的各色物事,做個十來桌席面也還能有剩!”
“按照咱這兒的規矩,這滿月席上的頭一道菜必須是‘線面’,最後一道壓桌菜得上‘全魚’;這兩道菜請來的廚子已先做過一遍、並讓老爺子嘗過味道了,老爺子嚐了後直誇那廚子做得好!”禾花說着頓了頓,才討好的補了句:“夫人大可放一百個心,不用擔心席面上燒的菜不好、丟了咱張家的臉!”
這禾花也是算個機靈的丫頭,曉得尤氏一向疼愛張妙兒,眼下最看重的也是張妙兒擺滿月酒一事,因此除了老老實實的把事情彙報了一遍,她還機靈的挑了些好聽的話來寬尤氏的心,讓尤氏的心情馬上好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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