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顆滾燙的子彈嵌入手臂,白煙隨之升起。楊小海透過遮擋在面前的指縫,冷冷的看了謝木謝爾一眼。一月不見,謝木謝爾梳了個背頭,穿着件純白的襯衣,吊帶牛仔褲;刀削般的面部輪廓,襯的他愈發英俊了!
謝木謝爾第二發子彈,只使楊小海手臂的微微顫了下。隨着他收下了沙鷹的子彈,連綿的彈雨飛將而來。紅色的瞳孔閃了閃,楊小海沒有躲閃,只是將手臂護住了面孔。
想象中的衝擊並沒有到來,那些子彈彷彿長了眼睛,呼嘯而過,就是不往他身上鑽——身經百戰的僱傭兵精英們瞬間便判斷出了:與其在站立不動的楊小海那裡浪費子彈,不如撂倒幾隻迫近的“感染者”更爲划算。
即便如此,依然阻擋不了嗷嗷叫着的感染者羣。槍械只能在初始的時候有點用,一旦“感染者”和人混雜在了一起,就只能是一面倒的結果。
很快,“感染者”衝破了子彈構成的火網,幾個靠前的倒黴蛋慘叫着被撲倒,繼而成了“感染者”的鮮活刺身。他們一時無法死去,還能親眼看到身體被撕裂的慘狀。
數百個“感染者”,憑着本能,在槍林彈雨中翻爬跳躍,轉眼便蔓延至大廳的每個角落,繼而向“避難所”地下室攻去。而手拿槍械的幾個精英只能心驚膽顫的快速倒退,仗着精準的槍法和敏捷的身手,慌亂的向地下撤去。
雖明知是條死路,但惶急之際,也顧不得許多了。剩餘的精英們肩膀依靠在一起,縮成半圓的陣型。他們連倒地的同伴都不敢看上一眼,生怕一個疏忽便丟了性命。他們唯一的依仗,就是下層剩餘的同伴了。
每個人的心中都是一片冰涼,他們知道,這下恐怕是凶多吉少。之所以還在堅持,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
數百位“感染者”一擁而上是什麼感覺?就是寬達五米的門口還是被“感染者”堵住了。這也是精英們沒有團滅,還能撤退的重要原因。
短暫的停頓過後,更多“感染者”互相推搡着、碰撞、攀爬着,踩着同伴的身體越過了擁堵的同類,從空中咆哮着跌落在地。還沒等穩定身形,便執着的爬起,用身體迎接子彈的洗禮。雖然腐朽的身軀被火力線撕扯得四分五裂。可更多的“感染者”會迅速填補空缺,繼而發起新的攻勢。子彈交織的火力網在感染者面前不斷後退。一方不知痛癢,一方是背水一戰,雙方都在傾盡全力的毀滅着對方。
不管“避難所”內如何,這些都和楊小海無關。就在開第二槍時,謝木謝爾便驟然加速,趕在感染者封堵大門前跑了出去。
那份決絕和乾脆,就連一直盯着他的楊小海都爲之嘆服。要知道,他身後可有着衆多的手下,地下一層還有着老林一家和賴以爲生的豐厚物資啊。這傢伙,見勢不妙,說放棄便放棄了。這份果斷和狠決,楊小海自問不如,他在內心豎起了大拇指——謝木謝爾,狠人啊。佩服歸佩服,該殺還是要殺的。雖被他出其不意的跑出了“避難所”,連磁卡都沒來得及拿。
但他畢竟不會飛。
楊小海下了“總攻”的命令之後,便也捨棄了猙獰可怖“感染者”,隻身追着謝木謝爾跑了起來。
之所以呈現一面倒的情況,那是有原因的。讓我們將時鐘稍稍往回撥下。
楊小海領“感染者”從破敗“避難所”出來,便一馬當先,引領感染者們向完好的“避難所”進發。
一路上,他開動運轉緩慢的腦筋,想了下或會面臨的問題:“手上沒有磁卡,他要怎麼破開‘避難所’堅固的大鐵門?那些傢伙可都是乘直升機飛來的狠人,各個心狠手辣,都是些玩慣槍的傢伙!假若硬拼,幾百號沒腦子的雜魚,真不一定是人家的對手。
再則,有着堅固的‘避難所’爲依託,人家給你來個免戰不出,還真不知多久才能把事情解決。”楊小海已經越發混沌,他不認爲玩腦子可以勝得了對方!雖然找到了問題所在,楊小海也積極的想着應對的辦法,奈何直到趕到“避難所”的山坡下,他仍是沒想出啥有效的手段來。
心煩意亂的揮了揮爪子,感染者羣停下了腳步,順便等等腿腳不好落單的傢伙們。轉了轉漿糊一般的腦子,楊小海命令感染者們或躺或埋,全都藏在了垃圾堆邊。他則在大門不遠處找藏了起來。
楊小海選擇藏身的地方,是距大門不遠的一處黃土地。他先用尖利的爪子給自己挖了個坑,只留腦袋在泥土之上。再用浮土將腦袋淺淺的掩埋。
反正他不呼吸,所以也沒啥氣悶之虞。他打算趁打水人員回來的當兒率衆一擁而入。但半個白天之後,他便改了主意。理由很簡單,回來的人數遠超他的預期!從大地傳來的腳步聲判斷,竟有數十號之多。一個打水倒垃圾的事兒,至於這麼多人麼?
十幾個人,十幾條槍!在門口完全可以阻擋一陣了。若是打草驚了蛇,楊小海可拿厚重的大門沒法!
稍一猶豫,聽得幾下扣門聲後,大門緩緩敞開,又緩緩關閉。從泥裡探出頭的楊小海眨了眨眼,又把自己埋了回去。他選擇按兵不動。就這他和他的小弟們整整一晚都埋在了土裡。
待得第二天,熙熙攘攘的聲響驚動了楊小海。耳聽得大門開合,雜亂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楊小海還是沒想出啥妥善的進攻方法。心浮氣躁的他張嘴咬了一口泥。還未等他把泥沙吐出來,由遠及近的又響起了腳步聲。
“難道被發現了?”若真露出了破綻,那說不得,只能強攻了!
剛要展開進攻,耳畔卻聽到幾句話:“兄弟,抱歉哈,手雷忘拿了。不是我一個,是所有人都沒拿。老大應該還沒走遠,麻煩再開下門吧!玉素甫,今天是你的班?我是買買提,咱倆可是老鄉,幫幫忙吧!”
“買買提”?楊小海稍微納悶了下,可轉眼便釋懷了。叫買買提的人很多,此買買提可非吞槍的買買提。
“咚,咚咚!”,隨着幾聲清脆的撞擊聲,大門再次緩緩的打開了。聽到這些,楊小海緊忙在心裡命令所有感染者繼續潛伏,他則在一片黑暗中抿了抿嘴。
靜等腳步聲遠去,楊小海又命令所有傢伙聚攏。稀稀拉拉的好不容易將衆人歸攏一處,估摸着時間,等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楊小海才獨自一人來到“避難所”門前,扣響了大門。
由於和之前的暗號一致,玉素甫並沒有多心,所以才造成了大門洞開,感染者一擁而入的局面。若沒疏忽,若沒有楊小海對“避難所”大門設施的弊端爛熟於胸,事情的發展絕不會如此順利。但,不管怎樣,“避難所”被感染者攻破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讓我們再把時間拉回到現在:謝木謝爾那看似魯莽的決定,偏偏是當時最好的選擇。若他稍有不捨,略微遲疑的話,就會被感染者們堵住了大門。那樣的話,即使他再厲害,也只有死路一條。
能在老林身邊隱忍多年,又能在關鍵時刻壯士斷腕,如此自私卻又聰明的傢伙,已然具備了梟雄的資質。望着眼前輾轉跳躍着的身影,楊小海胸中逐漸燥熱起來。謝木謝爾越是優秀,楊小海就越不能放走了他!
眼看着謝木謝爾幾個變向,兔起鶻落之間衝出了人羣。跑過垃圾堆,跑下土坡,謝木謝爾即將消失在山坡盡頭。楊小海拔腿便追。本以爲謝木謝爾會和當初的他一樣向湖邊跑,最後藉着湖水的深度逃生。“感染者”無腦又怕水,所以斷然不會遊在水面上。
“若是做此打算,那你可就落我手裡咯!”藉着岸邊樹木的浮力,楊小海並不覺得游泳有多難。想到此,楊小海磨了磨牙,卻因滿嘴的泥土磨出了沙沙的聲響。
謝木謝爾又在一顆柳樹後面消失了蹤跡,但楊小海依然遠遠的綴着。不是他不想拉近距離,實在是僵硬的四肢很不圓潤,根本就跑不快。楊小海真恨不得把11路卸下來,好好的盤盤。
好在變成“感染者”後,他的感知方式和以前不同。謝木謝爾在楊小海的眼中就是一團發着紅光的肉糰子。
若在人堆裡,楊小海還不好分辨。但謝木謝爾一跑,整個曠野中就他一個移動的活物。
所以就算隔了段距離,也沒有跟丟之虞。又是一人一“感染者”,兩個傢伙在湖邊展開了追逐。只是與之前楊小海被“大阿諾”追趕時不同,綴在後面的楊小海發現,謝木謝爾竟繞着“避難所”兜了個大圈,不往湖邊跑,反而朝着陸地——“避難所”的後方跑去。
楊小海一琢磨,猛的有了答案:謝木謝爾定是奔着來時乘坐的直升機去的。到處都是亂糟糟的末世景象,他們卻能一波波的到來,沒有飛行工具,絕不會如此輕鬆的到達。一想到此,楊小海頓時被自己僵硬的腳步絆了個狗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