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那時候家裡的長輩們還是挺支持我們這幫人的,畢竟能賺錢了嘛。
所以我們晚上去楊樹坡下夾子的時候,因爲帶動東西多了,家裡大人們竟然把自行車給我們這幫年輕人用。乖乖,您肯定想不到,那個時候自行車在家裡那是個啥概念,村裡能有一半的戶員家裡有自行車那就是我在誇張呢。
這麼說吧,那個年代結婚娶媳婦兒,人家女方要的第一個條件,就是結婚的時候買輛自行車,這您該明白了自行車有多貴重了吧?
不說廢話了。
話說那一夜月朗星稀,田野間白雪皚皚,萬籟俱靜。
我們一行人推着四輛大二八自行車,馱着黃狼子夾等一應物事,殺奔向楊樹坡。
前一夜的大雪將楊樹坡下太歲廟前的戰鬥痕跡覆蓋的嚴嚴實實,放眼處皆是一片雪白,在月色下泛着點點銀芒,這個……不知道您見識過沒有,反正夜晚明月之下,積雪上泛起的光芒還就是一點一點的,只是比較密集罷了。
我們一行人依然是先行到太歲廟前,將馱來的東西紛紛卸下,進入太歲廟中,準備拾掇拾掇,下了夾子之後還要在這裡休息等待呢。
讓兄弟們想不到的是,太歲廟裡已經被拾掇的乾乾淨淨了,供桌上被擦的一塵不染,兩把破舊的椅子和一條板凳也都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供桌前,幾捆乾柴和兩捆稻草堆放在西牆根兒下。
他們很是詫異,紛紛疑惑着是不是太歲乾的。
是的,我告訴他們那天被深埋在黃狼子洞穴之中,晃動幾下就突然消失的紫金色物事,就是太歲。不過我也告訴他們太歲是好東西了,只是不知是何原因就被黃狼子怪給困在了洞穴之中而已。現在弟兄們雖然疑惑,不過也有些高興,若真的是太歲收拾了廟宇,那我們這幫人半夜三更在這荒蕪人煙的楊樹坡,也就更放心大膽了,畢竟傳說中的太歲,是我們村兒民衆的守護神啊!
唯獨我心裡明白,這八成是那個郭老漢收拾的,不過這老小子怎麼不在太歲廟裡呢?明明說好了,他晚上就在太歲廟住的,難道……他去了村裡,和胡老四共同對付白狐子精了?可那個善良的老太歲幹啥去了?按胡老四所說,那天太歲是用仙法憑空消失掉了,之後就再無一點消息,難不成,它讓黃狼子困的時間長了,膽兒下破了,不敢再在楊樹坡這兒住着了?
哦對了,昨天晚上那隻白狐子精好像還提到了老太歲。狗日的,老太歲被困,八成和那隻白狐子也有關係了,我怎麼就沒想到這茬呢?那白狐子精明明就是和黃狼子怪狼狽爲奸的,它也肯定是其中的罪魁禍首吧?
嗯?爲什麼我也在這裡把白狐子稱爲精,而黃狼子稱爲怪?咱這個問題得以後慢慢的說,因爲我當時也不明白其中道理啊,當然了,講到這裡,我就暫且如此稱呼吧,估計您也想到了,精,和怪,是不同的,呵呵。
兄弟們稍做休整,將一應物事準備妥當之後,便要動身。
這次夾子多,自然要分開行動,八個人分成四組,每兩個人一組,其中必有大膽者一人,廟內不再留人,自行車統統推進廟內鎖上。
明亮的月牙高懸於夜空中,華月之下,繁星豈敢爭輝?紛紛隱入夜色中,只餘淡淡光芒散發着,昭示着自身的存在,只是爲了捧起當空明月。
一夥兒年輕人卻無心欣賞夜景,沒那個雅興。
四組人馬雄赳赳氣昂昂,一起登上楊樹坡,上去之後,約定好下完夾子到原地集合,再一起下楊樹坡到太歲廟內休息,然後大家分頭行動了。
我和劉賓一組,常漢強和常雲亮一組,陳金和郭超一組,薛志剛和姚京一組。
分工很是明確,各組拎着四十個黃狼子夾,奶奶的,那玩意兒多了也夠重的,一個人二十個,足有四十多斤啊。
接下來的事兒,就不去詳細的講了,畢竟下夾子也就那麼點兒事兒,技術活兒,講的詳細了也沒啥用,而且中間也沒出什麼意外,自然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我也懶得講。
就說我們回到了太歲廟吧。
廟裡的地方實在是太小了,所以兄弟們一回去,就把自行車都推了出去,又從外面撿了些磚頭石塊兒什麼的,搬到廟裡壘起來,墊上稻草就可以坐。
點上兩支蠟燭,小小的廟內就亮堂了,在火盆裡生起火,添了些柴,廟內不一會兒就熱乎起來。我們拿出帶來的花生和菸酒,圍坐在供桌前開始喝酒嘮嗑,打發閒暇時光。
正聊的興起的時候,劉賓突然猛然回頭看向廟外,警惕的說道:“有人來了!”
大家都靜了下來,皺着眉頭滿是疑惑的望向廟外,不遠處果然傳來拖沓的腳步聲,伴隨着腳踩積雪時發出的嘎吱嘎吱聲響。
誰半夜三更的來這兒啊?
我第一個放下心來,八成是郭老漢回來了吧?這老小子說的就是在這兒住呢,也不知道犯什麼神經病呢,非得住到這荒蕪人煙的地方,唉,興許,這老頭兒和太歲還真是鐵哥們兒吧。
陳金站起來,叼着煙走到廟門口向東看了看,疑惑的說道:“哎哎,兄弟們,真他孃的怪了啊,是郭老漢,他是不是犯神經呢,大半夜的跑這兒來?”
“啊?不會是……”姚京又往裡面坐了坐,滿臉驚恐的說道:“不會是啥東西變成了郭老漢的模樣,來禍害咱們吧?”
“沒事兒沒事兒。”我起身說道:“昨天我見郭老漢了,他跟我說過這幾天要搬到太歲廟這兒守夜呢。”
“他來這兒守夜?幹啥?吃飽撐的?”陳金回頭問道。
我笑了笑,說道:“這老傢伙和太歲關係好,沒聽人說過麼?以前他在北地看泵房的時候,晚上就愛到這兒和太歲喝酒。”
“看來還是真事兒啊,我以前以爲都是村裡人瞎說的呢。”
“對對,我也聽說過啊。”
“看來郭老漢也是個有來頭的人啊……”
……
流言蜚語,就是這樣越傳越神的,您看明白上面這幾句話了沒?
其實這就是人的本性,多數人都有這樣的毛病。
這邊兒胡說八道着,那邊兒郭老漢已經走到廟門前了,廟門大開着,只見郭老漢依舊穿着那破舊的棉大衣,彎腰駝背,滿臉溝壑鬍子拉碴,原本這樣顯得應該是邋遢可憐的,可因爲那雙明亮的有些和他年齡不相符的眼睛,過於炯炯有神,所以讓人看起來就覺得他是那麼的……猥瑣。
郭老漢笑呵呵的邁步從陳金身旁躋身走了進來,說道:“孩子們,都在這兒呢,怎麼樣?今兒晚上有收穫沒?”
“沒呢沒呢。”我上前兩步擡手虛扶一把,禮貌的將他請到供桌旁,一把抓住姚京的衣領拎起來,“哎哎,你傻麼?這麼不懂禮數,讓座兒!”
姚京有些不樂意的撇着嘴站到了一邊兒,郭老漢歉意的衝姚京笑了笑,便毫不客氣的坐到了椅子上,說道:“喲,還喝上了呢,正好,我也愛喝兩口,平時也沒人陪着喝酒,今天就倚老賣老,跟你們坐一起熱鬧熱鬧。”
“哎哎,你這麼大歲數了,跟我們坐一塊兒喝酒有啥意思?熱鬧個屁啊!”陳金從門口走過來,瞪着眼睛看着郭老漢,很不禮貌的說道:“我說郭老爺子,您這不在家裡好好呆着,大半夜的跑到這荒郊野外,犯神經呢?”
我趕緊說道:“嗨,金子,胡說什麼呢?咱們這不是也閒着嘛,郭爺爺在這裡跟咱們大夥兒講講故事也好。”
“好個屁!他能講啥故事?八成是要騙酒喝吧?”陳金不屑的說道。
“哎喲喲年輕人哦,我這麼大歲數了可沒臉騙你們的酒喝,我自己帶酒了。”郭老漢說着話,笑呵呵的伸手從懷裡面掏出兩瓶滏河大麴,放在了桌子上,衝陳金說道:“鎖住家他兒子,一會兒你們喝完了酒,你可不能喝我的酒啊。”
陳金不屑的哼了一聲,可一瞅我們帶來的那兩瓶高粱大麴,再看看旁邊兒的滏河大麴,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眉開眼笑的說道:“郭老爺子,您這笑話我呢,別跟我這人一般見識嘛,既然大家一起喝,總不能讓俺喝那高粱大麴,看着你們喝滏河大麴吧?要不……我們這捉黃狼子,您也算上一股?”
我們幾個一聽這話,立馬就不樂意了,紛紛拿眼睛瞪着陳金,奶奶的,你可真夠大方的,張嘴就分人家一股,他郭老漢憑啥就能和咱平分啊?咱又沒求着他喝他的酒。你陳金真傻還是假傻啊?郭老漢平時沒個收入,巴不得和咱們合股賺錢呢,這要是人家一答應,咱還好意思反口麼?
雖然心裡不滿,可畢竟當着人家郭老漢的面兒,大家也不好意思說出口。
“哎哎,我可用不着。”郭老漢微笑着擺了擺手,說道:“說笑呢,好了好了孩子們,你們能夠聽銀樂的話,來太歲廟陪我,我已經很開心了,這些酒啊,本來就是給你們預備的,我自己也喝不了這麼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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