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上空,陰風呼號,烏雲翻滾,一些猩紅色塊狀雲在烏雲中時隱時現。
當那個巨大的八卦圖徹底被烏雲吞噬,消失在夜空中後,烏雲暴漲,將整個天空濛住,陰風肆虐在天空中,發出淒厲的呼嘯聲,仿若烏雲得勝之後吹響了勝利的號角……
我、陳金、胡老四、老太歲,無奈的坐在河堤冰涼的土地上,仰望着烏雲翻滾的天空。
事實上,入目所及,遍是黑暗,無窮無盡,唯有那呼嘯的風聲猖狂的在耳旁吹響着。
實在是太驚天動地了,甚至讓我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現實生活中,怎麼會出現如此詭異神奇的事件?
不一會兒,漫天烏雲漸漸向天空中央涌去,四周天際開始泛起淡淡的月光星芒,當烏雲越積越多,越來越厚重時,從厚厚的積雲中,驀然伸出無數條粗細不等的黑線,粗若高塔細如樹木,蔓延伸展向下,直入村中各處……
厚重烏黑的積雲開始漸漸的縮小,繼續翻滾着涌動着,似乎沿着那一條條粗細不等的線,全部輸入到了村裡面,而村莊,便是一個巨大的容器,盛放着這些詭異陰森臭氣熏天的烏雲。
一彎明月終於從烏雲後透出了頭來,月華如銀泄地,清亮的讓人極度壓抑的心神不由得舒適了許多,放開了許多,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真好。
“銀樂,這他孃的黑雲不會是毒氣吧?”陳金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我,皺着眉頭說道:“他孃的,我怎麼想起了日本鬼子的毒氣試驗,乖乖,也跟這個有關係麼?壞了壞了,那咱們村兒可就麻煩大了……”
“這是邪氣,不是毒氣。”胡老四無力的開口糾正道,聲音很小,說的很慢。
我扭頭,看到胡老四道袍上破裂開的縫隙中露出的一包煙,急忙伸手摸了出來,和陳金一人點了一支,然後我問道:“邪氣兒厲害還是毒氣厲害?要不咱趕緊回去,讓全村人都統統搬到別的地兒吧。”
說完我就後悔了,這不是扯淡麼?全村人集體搬遷可不是說着玩兒的。
果然,胡老四搖頭嘆氣,說道:“再想法子吧。”
“那個……胡爺爺,借個火兒。”陳金突然說道。
胡老四怔了一下,一摸身上,苦笑着搖頭道:“剛纔丟了……”
“操!”陳金惱恨的罵了一句。
我無奈的把玩着手裡的煙,我和陳金倆人渾身早就溼透了,這三兩次腰帶上的熱量流動,倒也暖幹了部分,只是那火柴盒兒,早就溼成了一團糊……從高度緊張中放鬆下來之後,煙癮,是很大的,有煙無火,對於菸民來說,是件很痛苦的事件。忽然,我腦子裡閃了一下,扭頭對胡老四說道:“胡爺爺,借張符紙用用。”
“嗯?”胡老四怔了一下,也沒有猶豫,從懷裡摸出一張符紙遞了過來,“幹啥用?”
我沒有接他的符紙,把煙塞到嘴裡,點頭說道:“再借您的道術一用,來個火苗兒……”
……
胡老四活了這麼大歲數,幹了一輩子的陰陽仙兒,玩兒個符紙着火的小道術,怎麼着也算是爐火純青了,可他卻從來沒有用道術燃符用來……點菸。
看着我和陳金倆人一口一口的抽着煙,那兩點兒火星一閃一閃,香菸的味道在空氣中瀰漫開來,胡老四嗅了幾口,終於忍不住從腰裡摸出菸袋鍋,從我手中借過去煙,點着了菸袋……
他始終覺得用符紙和道術點菸,實在是太彆扭,太說不過去,有點兒對不起自己的職業。
“你們不覺得很冷麼?回家吧。”老太歲終於開口了。
“哦,對對,真冷。”我站起來拍了拍屁股,將菸蒂彈飛出去,帶着紅色火點兒的菸蒂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暗紅色的弧線,落地時濺起數顆火星。
陳金一句話沒說,起身叼着煙就走。
“哎,金子你幹啥去?”我急忙喊住他。
“回家啊,老子快凍死了。”陳金扭頭,理所當然的說道。
我苦笑着說道:“一起去胡爺爺家裡吧,這事兒……咱不悶得慌麼?”
“也是。”陳金點頭,然後對坐在河堤上的胡老四說道:“老爺子,趕緊起來啊,你不嫌冷麼?”
胡老四苦笑一聲,有些艱難的扶地站了起來,拎起斷了帶掉落地上的黃色布袋,很是恭敬的對老太歲說道:“太歲,您老請。”
也不見老太歲怎麼起身,就那麼從坐姿突然變成了站姿,蹣跚着腳步向村中走去。
“走吧,回去再說。”胡老四嘆了口氣,邁步跟上了老太歲。
我和陳金倆人互視一眼,低頭,跟上。心裡總覺得好像忘了點兒什麼,一時半會兒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天上明月彎彎,星辰淡淡,銀河貫空,村裡面安靜祥和,表面上和平時倒也沒什麼區別,偶爾誰家的狗因爲我們四人腳步的走動聲,汪汪的警告了我們幾聲。
腦海中一個念頭如流星破空般閃過,我失聲叫道:“糟了,劉賓呢?這小子在哪兒?得趕緊找他啊!”
陳金驀然站住,氣急敗壞的嘶吼起來:“我操,這他孃的,怎麼把他給忘了啊?這……這上哪兒找去?”
“別急別急……”胡老四連忙擺手勸慰。
我沒有搭理胡老四,衝陳金說道:“走,上西邊兒藕地那兒順着路找去,這小子……狗日的白狐子精!”說着話,我已經轉身往前街走去。
陳金急忙跟了上來,邊走邊說道:“這小子,哎,你說,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咱怎麼跟他爹孃交代啊,這……”
越想,心裡越是擔心,越着急,倆人的腳步也不知不覺間快了起來,跑向村西的藕地。
空曠的田野裡極其的安靜,微微的寒風從村中吹過,清冷的讓人心悸,讓人不安……
我和陳金倆人心裡火燒火燎,四處張望着,遠處的墳丘,孤零零的老樹,遍地殘餘的積雪反射着並不明亮的月光……上哪兒去找劉賓啊?
“賓子……”
“劉賓……”
空曠的田野裡,處處迴盪起了我和陳金倆人發瘋般的喊叫聲。
“那兒!墳丘子裡。”
我和陳金倆人跑到不遠處那十幾個墳丘間,一點兒都不覺得害怕的在墳與墳之間轉了幾圈兒,然後失望的走出來。
“那兒,那片大樹跟前兒。”
我們倆跑了過去……
“水泵房裡。”
我們倆跑了過去……
……
四周幾百米之內比較隱蔽的地方,我們倆都找了,沒有劉賓的蹤影,甚至一點兒跡象都沒有。
我們倆沮喪了,快要灰心了!
又跑回到那口井邊兒,衝着下面大喊了幾聲,覺得劉賓不可能掉到井裡的,因爲我們倆從井裡出來的時候,陰風已去,那時候白狐子精正在拾掇劉賓吧?或者,正在找自己的肉身……
想要在如此安靜的夜裡,尋找一個有可能已經掛掉了的人,以兩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小了,有些微不足道,大海撈針的感覺。
“操,胡老四和老太歲兩個老東西,他孃的一點兒良心都沒有。”我怒罵道。
“就是,明明知道賓子找不到了,可能讓白狐子精給禍害了,他們……我操!”陳金呸的啐了一口唾沫。
無奈,只得往村中走去,看着藕地中的積雪被我們踐踏出來的一塊塊兒黑暗泥濘,我突然一拍腦袋,說道:“金子,你說賓子想要回家找人,他最可能往哪兒跑?哎呀對了,找腳印,快找腳印!”
倆人立刻低下頭來,藉着微弱的光線在藕地中的積雪上尋找着劉賓的腳印。終於從雜亂的腳印中找出了哪個是劉賓的腳印,然後我們順着歪歪扭扭的腳印走到了藕地和村邊兒一條路跟前兒。
從藕地中上了路,腳印消失了。
路上是沒有積雪的,早就被打掃乾淨了。
琢磨了一下,劉賓如果順利的跑到了這裡,沒有被白狐子精給禍害掉,那麼他最有可能的就是順着這條路跑到前街,然後往東跑一段,然後……要麼往北去陳金家喊人,要麼就繼續往東跑去常雲亮或者常漢強家裡。
那麼,這小子受害的話,就是在去往陳金以及常漢強、常雲亮三人家的半路上。
我和陳金放緩了腳步,沿街慢慢的走着,認真的搜索着每一個黑暗的角落。
“銀樂,我覺得,賓子不會出事兒吧?”陳金有些不自信的說道:“畢竟,他們家不是有一隻黑貓麼,會護着他吧?”
“黑貓護着劉賓娘不死,但是要坑着她多病多災,活受罪,估計……不會保護劉賓的,除非劉賓在他們家,黑貓護着宅子呢。”
“黑貓厲害還是白狐子精厲害?”
“不知道……”
“白狐子精,哦,它和老太歲,好像說什麼妖……是不是更厲害啊?”
“嗯,很兇,很厲害。”
“兇?厲害?管個屁用,還不是掛了麼?”
……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同時留意着大街兩側的各個角落,不一會兒便走到了西街口。
我說:“金子,你順着西街往你們家轉過去,我還順着前街走,往漢強和雲亮家的方向找,咱倆在東渠邊兒橋頭集合。”
“嗯,行。”陳金答應一聲,轉身順着西街往北走去。
我繼續順着大街往東走着,大概走了有十幾米的距離,陳金的聲音喊了起來:“銀樂,快快,回來,劉賓在這兒呢!找着了……”
我心裡一喜,趕緊扭頭往西街跑去,心裡不住的唸叨着:狗日的賓子,你他孃的可別出事兒啊,可千萬別出事兒……
跑到西街口北轉沒多遠,便看到了陳金正蹲在一座小小的廟跟前兒,衝着廟裡頭輕聲喊着:“賓子,賓子,醒醒啊……”
那座小廟高一米五左右,橫向不足一米五,縱向更是一米那樣兒,還整得尖瓦頂青磚牆,完全就是奶奶廟的縮小版,不過這裡頭供奉的神靈牌位,那可是鼎鼎大名,真真是廟小神大,這裡面,是劉備、關羽、張飛三位結義兄弟……所以這座廟叫做“忠義廟”。
說真的,以前路過這兒也數不清多少次了,我曾經多次的在心裡爲三位忠義兄弟唉聲嘆氣過,你說人家桃園三結義,義薄雲天,流傳下來多少兄弟義氣的千古故事,讓人敬佩讓人崇拜,三兄弟又一起打下了多大的江山啊?
怎麼到了我們這兒,哥兒仨就一起住在這麼一點兒個小地方?還不得窩屈死啊。
所以我對兄弟們說過,假如咱們村兒真有劉關張這三位兄弟的神靈在的話,估摸着都住到十字街和前街交叉口那座關帝廟裡了,那地方大啊,比起來奶奶廟,也只是小了那麼一點點……
那時候我們幾個年輕人都納悶兒,你說村裡人是不是腦袋有問題啊?既然你建廟呢,你就別自相矛盾好不好?關帝廟建的規模那麼大,容得只是一位關武帝,他和他哥哥還有弟弟三個人,才住了那麼一點兒個小廟?這不是扯淡麼?
……
好像又胡扯遠了,打住。
話說我看到了陳金蹲在小廟口處,衝着裡面喊叫劉賓,我心裡詫異萬分,那小廟裡頭纔多大點兒地方啊,塞進去一個大活人,還不得活活憋屈死麼?
三步並做兩步衝到跟前兒,藉着月光往裡頭一瞅,陰暗的小廟裡,只見劉賓蜷縮着身子以一種絕對的高難度造型窩在裡頭,閉着眼睛,胸脯倒是一起一伏的。這下我放心了,人沒死就好,我趕緊伸手就去拉劉賓的胳膊,一邊兒埋怨道:“金子,趕緊弄出來他啊,讓他在裡頭幹啥?”
“廢話,我都拉扯了幾次了,拉不動。”陳金趕緊伸手幫着我拉住劉賓的胳膊往外拉。
也真是怪了,劉賓這小子就是昏迷着不醒。而且這小廟的門兒也就六七十公分高,寬不足半米,廟內深度不足一米,寬度一米多點兒,裡頭還有小供臺小神像小香爐……一個人塞進去都是難事兒,更別說往外拉了。
倆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劉賓拖拽了出來,這小子還是不醒,鼻子裡噴着熱氣,呼呼有聲,奶奶的跟睡着了似的。
我和陳金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稍作休息,就急忙起身,讓陳金背起劉賓,我在後面扶着,趕緊的往胡老四家去吧。
劉賓可以肯定是撞了邪,被白狐子精給禍害的,這要是送到他家裡,還不把他爹他娘給嚇死啊?唯有找到胡老四,讓這位行家趕緊給劉賓治好,把他弄醒了……再說了,不是還有位更加強大的老太歲在麼?
一路飛奔,我和陳金倆人替換了兩次,終於把劉賓給背到了胡老四家門口,柵欄門沒關,屋子裡亮着電燈。
一看電燈亮着,我就知道現在已經是後半夜了,那時候前半夜基本都是停電狀態,電力供應不足啊。
屋子裡,胡老四和老太歲坐在炕邊兒上不知道正在商量着什麼,反正都是滿面愁容,像是死了爹似的。見我揹着劉賓,陳金在後面扶着衝進了屋,胡老四和老太歲急忙起身上前,不等他倆說話,我揹着劉賓跑到了炕前,把劉賓扔在炕上,然後喘着氣扭身說道:“劉賓找回來了,您老趕緊給看看,這小子八成是讓白狐子精給禍害了,還好沒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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