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啊!”百合立刻沒心沒肺地嘻嘻笑了笑:“瞧您說的,我這麼陽光燦爛的歡樂青年,又不是千年女屍,哪裡有什麼怨氣啊!”
“真的?”年與江顯然不太相信:“你可千萬別把不積極的情緒帶到工作中去!”
“真的!千真萬確!我……我向人民幣保證!”百合嘴上嬉皮,心裡又開始泛起反抗:切——什麼大不了的事,都可以上綱上線地扯到工作中去!不就想繞着彎子用獎金用升職的事來壓迫我們這種善良小百姓唄!
“噗——”年與江正欲吐出一口煙,差點嗆了自己:“你這小丫頭,怎麼開口閉口都向錢看齊呢?”
“我……我嗎?明明是您自己剛纔先提到的扣罰獎金。”看到大領導滑稽的表情,百合頓時放鬆了很多,開始狡辯。
“那也不能老掛在嘴上!”大領導霸道地命令。
“哦——”百合極不情願地應了一聲。
年與江從鼻子裡輕輕地“哼”了一聲,輕笑道:“你這丫頭,害得我差點轉移重點了。剛說到哪了?”
百合心裡狂汗,這領導,還真是喜歡小題大做。
“您剛纔教育我不能把積極的情緒帶到工作中去!”百合收起臉上的俏皮,作虛心狀:“您接着批評!”
“什麼?我剛纔是這樣說的?”年與江無語,這丫頭不僅迷糊,善於狡辯,還喜歡黑白顛倒!
“嗯?”百合不解,轉動眼珠回味了一下剛纔的話,忙吐了吐舌頭:“我是說我以後一定只把積極的情緒帶動工作中!”
年與江看着她緊張地着急改口,硬是忍住了笑,故意慢悠悠地說:“挺聰明的一個姑娘,看來不需要我再強調一次不該聽的不聽,不該說……”
“我明白!”百合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不就是怕自己把剛纔聽到他的那些發泄講出去麼。
當領導的,最厭惡的就是自己的話被下屬打斷,可是年與江看着月色下百合那張小臉精緻的輪廓,竟然一點都氣不起來。
他笑着問:“明白什麼?”
“嘿嘿”百合見他笑了,更加大膽了:“其實我覺得您剛纔想說的那句話如果稍微改一改的話,您底下的人才會更容易接受。”
“哦?”年與江饒有興趣。
“該聽的,要牢記,不該聽的,假裝沒聽到;該說的,大膽說,不該說的,小聲說。”百合笑嘻嘻地大言不慚。
“從哪學的這些歪理邪說?”年與江簡直哭笑不得,嚴肅的硬性命令到了她這裡怎麼就變味了呢?
“不是歪理邪說啊!這是我們基層小員工的生存準則,之一!”百合覺得自己這句絕對是百分百的大實話。
話音剛落,看到年與江正要扔掉手裡的第二隻菸蒂,她連忙揚起手製止道:“等等……”
說着,她從他手裡拿過閃着火星的菸蒂,走到橋欄前,卯足了勁學着他的樣子把菸蒂扔進了墨色的大海里。
雙手放在嘴邊作了一個喇叭狀,對着空寂的海面喊道:“去你妹的七年初戀,帶着你的賤人,離開我的世界,我成全你們不要臉的幸福!順便告訴你們,姐姐我一定找個比你優秀一百倍的男人嫁掉!”
說完,她拍了拍手,轉身呵呵笑着對年與江說:“這下您放心了吧!您現在也知道我最大的秘密了,我們扯平了!”
年與江怔怔地看着眼前這個看起來有點嬌弱的女孩對着龐然大海宣泄出自己的心結,瞬間感覺到自己的心被什麼東西輕輕地碰撞了一下。
不疼,但是有種膨脹的感覺。
她喊到最後的時候,分明聲音裡有了很強烈的顫抖,明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可是在轉身面向自己的時候,竟然可以笑得如此燦爛若花。
他突然想起那個晚上,神志模糊的她在他的牀上,流着眼淚調皮地笑着說:“專心點,我在吃你豆腐呢!”
“傻丫頭!”年與江情不自禁地擡起手來,再次揉了揉百合的頭髮:“我這幾天新學了一句話,順便教給你。”
百合俏皮縮了縮脖子,避開了他的大手,嘻嘻笑道:“洗耳恭聽!”
“你這會不怕我收學費了?”
“是您說送我的,要是強迫我交學費的話,那我再考慮考慮……”百合警覺地睜大了眼睛,哪有這樣的領導,教一句話也要收學費?我長得這麼像容易被宰割的受壓迫人民嗎?
“看你,本性又流露了!”年與江雙臂交叉,一副要教訓人的樣子。
“好吧好吧,您說吧,不要太貴就行!”百合努努嘴,心不甘情不願的。
關鍵是她沒有實力再繼續跟他討價還價下去,經過剛纔直面大海的發泄,溼冷的潮氣襲來,她渾身冷得瑟瑟發抖,只想趕緊鑽進車裡取暖。
不對,還是鑽進自己的小窩比較保險。說不定下了車,這位悶悶的大領導會大手一伸:“車費油費服務費!”
年與江轉身再次面向洶涌的大海,雙手反剪在背後,一字一頓地說:“那些曾經潑過我冷水的人,總有一天我會加倍奉還!”
百合回味了良久,才明白,這就是他要送給自己的話?
看着他在海風裡仍保持着儒雅不凡的堅毅背影,她低頭瞭然地抿起脣:與其說這話是他送給她的,不如說是他自己的宣泄罷了!三十多歲走到局級領導的位置,這一路想必是沒少披荊斬棘,自然也留下不少深刻的傷和痛。
她抱着雙臂,拖着冷得哆嗦的身體走到他旁邊,與他並排站在橋欄邊,扭頭看着他說:“您是我見過的最仁慈的領導!”
年與江扭過頭看着她,俊眉微蹙:“諷刺我?”
終於迎着月光看到了他的臉,朦朧月色下,他那狹長的眸子裡閃爍着碎碎的光,如星辰般跟頭頂上的月亮交相輝映。
不知是因爲冷,還是帶着淡淡的恨意,他咬着牙,那張俊朗的臉顯得格外清冷酷逸。
百合感覺到自己臉上的溫度倏然上升,除了肖睿,她還是第一次跟一個男人如此近距離地對視。幸好月高風黑,她臉上的紅暈很快就散去了。
“誰要是潑我涼水啊,我纔不加倍地還給他們,免費給他們洗澡,多仁慈!要洗,就洗熱水澡,還得是燒得滾燙滾燙的熱水澡!”說完,她調皮地眯着眼睛嘿嘿一笑:“你沒我狠……阿——嚏!”
話還沒說完,百合一個猝不及防的噴嚏毫無徵兆地打了出來,不偏不倚地噴到了年與江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