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長長舒了一口氣,忙從座位上起來跑到被告席,攙住了年與江的胳膊,心疼地問他,“累不累?”
“不累,坐在下面,嚇壞你了吧?”年與江溫和地笑了笑,擡手輕柔地撫了撫她的臉頰。
劉博走過來,笑着說:“年大書記最不怵的就是打官司,怎麼會累呢!”
“那是因爲你劉大狀穩坐辯護席,要不我哪來的自信。”年與江摸索着拍了拍劉博的肩膀,“辛苦你了,兄弟,這纔是第一戰。”
“放心吧!你們休息會,我去整理下一場的資料。”劉博自信地笑了笑,對百合微微點點頭,轉身先離開了。
法庭外,趙永春狠狠地捏着手裡的手機,狠厲的眸子放射出一道道寒光:年與江,好你個臭小子,看來你早就對這場官司做好了足夠的準備!看來,下一場必須下猛藥了!
四十分鐘後,審判長宣佈開庭。
公訴人:“經覈查,被告方辯護人提交的機票、車票以及會議資料確實能證明被告年與江在這些時間內不在公司崗位,但亦不足以說明他是否在其他時間簽了這些憑證。若辯護方不能拿出確鑿證據證實憑證系他人所僞造,被告仍不得脫罪。”
原告方的辯護律師唐律師此時申請到了發言機會:“審判長,據我所知,被告在新都上班近十二年以來,所有的收入都在同一張工資卡里。但是,被告工資卡里的錢這麼多年來只有進沒有出,也就是他近二十年來所有的工資、獎金以及每年的各類經營兌現、項目獎金全都由公司財務打到了他的卡里,分文未動。我想問被告,既然你的正常收入未動半分,請問你平時開的私家車,你的房產和你平日裡所花費的都是從哪來的?你是不是有別的收入。”
年與江輕笑着回答道:“沒錯,這麼多年來,我從新都賺到的所有錢都在我的工資卡里。我之所以沒動,是因爲我住的房子是單位安排的,吃飯也是在單位,根本不需要花錢。至於我平時開的私家車和公司外的住的房子,車主和房主都是朋友的。”
唐律師正要發問,劉博舉手站了起來,“審判長,我這裡有我的當事人開的車的各種手續,也有他住的房子的房產證等證明,如果這些還不夠,車主和房主我們也有聯繫,法庭需要的話,他隨時可以出庭作證,證明我當事人的車和房都是他的。如果人緣好也要被定罪或者被質疑的話,這恐怕有點牽強吧?”
看到工作人員把劉博手上的證明資料交到了審判席,唐律師直接對審判長說:“審判長,有人匿名舉報,告被告有私自經營公司的行爲,這一點是違反國家黨政領導幹部條例的。”
“懷疑?”劉博毫不客氣地笑道,“我也懷疑唐律師的律師證是不是自己用實力考來的?懷疑這個詞也敢在法庭上由一個律師的口中說出來,如果你有足夠的證據,請提交給法院即可,請不要污衊我當事人。”
“那麼請問,年前新都員工工資卡被凍結的時候,年與江是從哪裡借來的三四個億作爲備用金給員工發過節費的?如果他沒有任何資產作抵押,請問哪個銀行願意借鉅額資金給他?”唐律師問。
劉博面向審判席:“審判長,我請求法院傳喚我的二號證人。他可以解釋對方辯護律師想知道的所有問題,他就在外面。”
審判長:“傳。”
坐下席下的百合,好奇地盯着證人出場的那道小門,卻見裡面走出了一位西裝革履,臉上帶着淡淡不羈笑容的年輕人。
百合仔細一看,竟然是年前去醫院看望過年與江的那位“景總。”
審判長:“請證人做自我介紹。”
景總:“審判長好,大家好。我叫景向楠,是‘如果·靜’餐飲娛樂連鎖有限公司的董事長。”
景向楠的一句自我介紹,瞬間在庭審現場引起了一番波瀾。
衆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帶着難以置信:國內著名的餐飲娛樂連鎖公司的董事長竟然這麼年輕?看起來連三十歲都不到。
劉博:“請問景總,你跟被告什麼關係。”
景向楠看了一眼年與江,臉上仍是一絲淡笑:“我跟年與江年大書記是好朋友,但這種好朋友只是私下的好朋友。他對人很好,當年在我事業的低谷期鼓勵過我,幫了我很大的忙。所以在我事業有成之後,想給他一筆錢表示感謝。但是他卻以什麼自己是國家幹部爲理由,一分錢都不肯收我的。我要送他房子車子他也不要,後來託我幫他看房子,我一聽他十幾年的工資都買不起我公司下的一個小別墅,就讓他再攢幾年錢再說。所以,我把我一棟舊房子和一輛破車先讓他用着了。對了,春節前他說他公司的員工工資卡被凍結了,跟我倒點錢用,我說沒問題,三四個億對我來說小意思,我就跟銀行聯繫了一下,把這些錢打給了銀行。結果沒幾天,銀行又全部還給了我。我知道的就這麼多,還有問題嗎?”
劉博:“請問景總,那你借給我的當事人房子車子還有那麼一大筆轉用的資金,是因爲他只是你的好朋友你纔出手幫助,還是他跟你有其他什麼合作或其他關係?”
景向楠好笑地笑了笑:“我跟他能有什麼關係?我們就是兄弟,兄弟有困難,難不成我幫助一下還要報酬不成?他跟我除了朋友關係,我們沒有任何其他關係。不是親戚,也沒有合作過任何事情。”
劉博:“審判長,我問完了。景總的話,足以解釋對方辯護人想知道的所有問題,也可以說明我當事人除了在新都任職之外,沒有兼職或從事任何其他工作,不存在違反政黨領導幹部任何一條規定!”
就在唐律師查看手裡的資料準備再次刁難年與江的時候,劉博拿出一支錄音筆對審判席說:“審判長,開庭到現在,所有的證據都證明了公訴人在一開始對我當事人的指控是證據不足的。雖然目前的人證和物證還無法完全確定所有的違法憑證並不是我當事人所籤,但是我相信在場的所有人聽了下面這段錄音之後,至少可以確定有人在故意誣陷我當事人。”
審判長:“請工作人員當庭播放錄音。”
唐律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不解地看向趙永春,卻見趙永春皺緊了眉頭,鬢邊花白的頭髮都有了些許凌亂,似乎也是很緊張的樣子。
現場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豎起耳朵認真地聽着錄音筆通過擴音器放出來的聲音。
錄音筆裡播放出來的,是一男一女的對話。
女人:“這個......雖然看起來待遇很不錯,但是想拿到年與江的親筆簽單並不容易,況且,我又不是他們單位的人。”
男人:“這個無所謂,楊小姐不是,那您身邊總是有人是的!對吧?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給您提供一些空頭公司,不扣除項目費!”
女人:“那你們就是爲了錢了?”
男人:“楊小姐真是謹慎!錢這個東西有人嫌多的嗎?雖然我們也是拿了別人的錢來對付年與江,但是如果從中間能獲得更大的利潤,這麼垂手可得的事若是楊小姐會不去做嗎?”
女人:“明白了!看來,你們不光是想對付年與江,也是想從中獲得更大的利潤。那麼,請問這個有沒有時間期限,我要等多久才能看到年與江被你們整垮?”
男人:“很快的,放心吧!至於把他弄成什麼樣子,是入獄十年二十年,還是終生,抑或是直接槍斃,都要看我們的合作情況了!”
女人:“好!這些事我盡力而爲,答應你不再騷擾甄百合的事也會說到做到!也希望你們遵守承諾!”
男人:“那是當然的!不過我們之間的交易,請楊小姐不要告訴任何第三方,包括你的家人和你乾爹趙局長。”
女人:“這個你們放心吧!我不會那麼傻地把我乾爹牽涉進來!”
男人:“那就好!我之前打電話預約你時用的那個號碼就是我的私人號碼,以後有關於我們合作的事有消息提供給我了,還請楊小姐及時通知我,我們老闆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女人:“好,我盡力!我也希望我可以不用等太久,就可以聽到年與江被雙規的消息!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男人:“合作愉快!”
錄音播放結束。
林薇擰着眉碰了碰百合的手肘,“你不覺得這聲音很熟悉?”
“嗯......”百合看向林薇,不確定地問:“說的是楊小姐,好像是楊素素?”
“這位楊小姐還真是陰魂不散,看來這次誣告年書記的,也有她一份啊!”林薇鄙夷地冷哼一聲。
“楊素素怎麼會有那麼大本事,僞造他的簽名?”
“她沒那麼大本事,她的那位乾爹有啊!”林薇努努嘴,視線撇向趙永春。
此時的趙永春,也是聽出了錄音筆裡的聲音,男人的聲音他不知道,但是楊素素的聲音那麼熟悉,他又怎麼會聽不出來?他緊緊皺着眉,低頭咬着牙恨恨地思忖:女人果然是禍水,這女人什麼時候跟別人做過這樣的交易?難怪她時不時會問一些公司裡的事和年與江的事,真是愚蠢極了!被人利用都不知道!
劉博站起來對審判長說:“審判長,針對這條錄音,我有問題想問新都法人代表趙永春局長。”
唐律師騰得站起來:“這段無頭無腦的錄音,既跟本案無關,又跟我當事人無關,我當事人可以不予回答對方提出的任何問題。”
劉博:“審判長,我相信在場的大部分都覺得這段錄音無頭無腦,但是請相信我,這段錄音絕對跟趙局長有關。”
審判長:“請原告方法人代表回到問題。”
劉博睨向趙永春:“趙局長,剛纔法庭在播放這段錄音的時候,我見趙局長一聽到裡面人的聲音,突然神色變得緊張起來。請問趙局長,您是不是認識剛纔錄音裡說話的人。”
趙永春:“我沒聽出來。”
“您是聽力不好沒聽出來,還是明明聽出來時誰卻不敢承認。”劉博咄咄逼人。
趙永春:“我耳朵沒有問題,確實沒聽出來,但從聲音來看,裡面說話的人我都不認識。”
劉博:“但據我所知,您是認識這段錄音對話裡的楊小姐的,您確定你沒聽出來?”
趙永春仍堅決地否認:“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我確定我沒聽出來,也不認識什麼楊小姐。”
劉博突然揚手指着趙永春對審判長說:“審判長,我請求法院休庭重新取證。因爲趙局長現在說謊,他跟本就認識錄音對話裡的楊小姐,而且他就是楊小姐口中的乾爹!”
唐律師一見劉博突然想反客爲主,站起來厲聲說:“對方辯護人根本就是無中生有,顛倒是非!”
劉博沒有理會唐律師,繼續對審判長說:“我方請求休庭,待重新取證之後,不僅要狀告趙局長誣陷我當事人僞造憑證貪污受賄,而且還要指控趙局長才是真正濫用職權、僞造憑證貪污受賄之人。”
唐律師:“審判長,即使對方真的要反告我方法人代表,那也應該屬於另一起案件,不能在年與江的案子裡繼續問審。”
劉博:“審判長,我手上有足夠的證據可以證明趙局長才是所有案件的主使人,當然不屬於另外的案件。”
坐在原告席上的趙永春雙手開始不停地哆嗦起來,擡手顫抖地捋了捋自己鬢邊散落下來的頭髮,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合議庭合議之後,同意了被告方的要求,審判長宣佈暫時休庭,三天後開庭再審。
“又休庭,這打官司還真麻煩。”林薇有點意猶未盡地拍着凳子坐了起來。
“我也不懂,但是好像我們這邊有了轉機。”百合起身邊走邊對林薇說。
“何止是轉機,我看着那個劉大律師自信的樣子和你家大叔的淡定,好像已經看見了楊素素跟他乾爹雙雙戴上手銬的情景了......嘿嘿。”林薇悄悄在百合耳邊說。
百合從被告席把年與江攙起來,走向劉博,百合深深地想他鞠了一躬:“劉律師,太謝謝您了!”
劉博有點意外,忙俯身扶起她,“真是折煞我了,以我跟你們家老年的關係,你這樣客氣就是見外了!再說,我們的目的還沒達到,這只是一個開頭。”
“是的,別跟他客氣,我們回家休息三天去,讓他這個勞碌命的傢伙好好準備資料去。”年與江笑着拍了拍百合的手,心情大好地開起劉博的玩笑。
劉博瞅了一眼趙永春走出現場的背影,悄聲對年與江說:“真遺憾,你不能親眼看見那老傢伙緊張流汗的樣子。下次讓你的家人來聽審的時候,一定要悄悄帶個針孔攝像機,把他所有的表情變化都記錄下來,真過癮!”
“呵呵,我還真不想看到他狼狽的樣子,免得真瞎了眼!走咯,等贏了官司再給你擺慶功宴!”年與江準確地擡手拍了拍劉博的肩膀,跟着百合走出了庭審現場。
劉博走過來對正在整理資料的羅玲說:“小羅,你們公司那幾個搞財務的,思想工作就交給你了。”
“嗯哪!”羅玲欣然點點頭,“您放心吧,我會去讓他們投降的。”
接下來三天的休庭期,對年與江和百合來說,這是一個短暫的休息時間,而卻讓另一方的趙永春快急出了心臟病。
從法院出來剛坐到車裡,他就迫不及待地打通了電話:“去,現在就去找楊小姐,讓她無論如何把肚子裡的孩子今天務必做掉!法庭上的事全部告訴她,讓她記住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見他掛了電話,旁邊的唐律師說:“趙局,沒想到年與江會來這麼一出,看來我們下一場,還是隻能咬住那些憑證是他所籤這件事了。”
趙永春煩躁地扯開領帶,滿臉憂色,“我就說這種人不能輕易碰觸的!現在倒好,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現在告不告倒他已經不重要了,我現在擔心他手上到底有多少關於我的資料!”
“您也彆着急,休庭只有三天,這麼短的時間,他們是拿不出多少關於您私吞項目款的證據的。但是生活作風這邊,您還是這幾天先處理好您的那幾位紅顏知己吧。這樣的話,即使他們懷疑,也不會有什麼確鑿的證據。不過不管怎麼樣,您自己先別亂了陣腳。”唐律師安慰趙永春。
“媽的!難道這次要毀在這個小子手上了!”趙永春攥緊拳頭狠狠地砸到了車子的座位上。。
翌日,人民醫院。
楊素素做完產檢,在保姆的攙扶下剛走出醫院門診部,突然圍上來三個戴墨鏡的男人。楊素素下意識地護住肚子,擡眸問道:“你們是誰,想幹什麼?”
“楊小姐,我們是趙局的人。”其中一個男人冷冷地說。
“哦?找我做什麼?”楊素素暗暗舒了一口氣,是乾爹的人。
“楊小姐,趙局吃了點官司,現在各種證據都對他很不利,趙局讓我們交代你兩件事。”
“說。”
“第一,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咬定跟趙局長只是純粹的乾爹和乾女兒的關係,不得承認其他任何對他不利的男女關係。”
“這個不用你說我都知道,還有呢?”
“第二件事,麻煩您現在去醫院立刻做掉肚子裡的孩子。”
“什麼?”楊素素被這句話嚇了一跳,扶着保姆的手不由地後退兩步,“這也是我乾爹的意思?”
“是的!如果法院鑑定出您肚子裡的孩子是趙局的,即使您不承認你們之間的關係,也沒有用。爲了保險起見,必須做掉這個孩子。”
“不......你們說謊,我乾爹那麼期待這個孩子,這裡面是他的兒子,他怎麼會捨得做掉這個孩子。你們讓開,我要親自去問問他。”楊素素推開男人,一手攙着腰,一手扶着肚子,大步向前走去,保姆見狀連忙跟上。
三個男人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攔住了她,“楊小姐,沒有時間了,爲了趙局,你還是去把孩子做掉吧,請不要讓我們爲難,我們已經安排好了醫生,走吧。”
“不!這是我的孩子!我不會讓你們拿去他的命!”楊素素使勁搖着頭,撥開男人的手,大步向路邊跑了過去。
保姆在身後擔憂地追着,“楊小姐,您慢點,小心你肚子裡的孩子。”
三個男人相互看了一眼,中間的一個男人說:“趙局長無論如何要讓她做掉這個孩子,不能讓她跑了,追!”
聽着身後凌亂又緊追不捨的腳步聲,楊素素知道三個男人追了上來,邊驚恐地回頭看,邊不顧一起地抱着已經滿六個月的肚子向前跑去。
“吱——”
一聲緊急的急剎車後,楊素素被一輛出租車撞到,“嘭”得一聲撞飛了出去,落到了三四米遠的路面上,頓時,血流一片。
開庭的前一天下午,林薇風風火火地趕到了花語苑,把手上的一份檔案袋交給了百合,“兩份,有一份是加急做出來的,交給律師吧。”
百合好奇地打開資料一看,竟是兩份DNA親子鑑定結果。
兩份結果均顯示:親權概率99.9991%。
“這是......胎兒和趙永春?”百合看到上面的被鑑定人,不解地問林薇:“趙局長跟誰的胎兒的?”
林薇喘了一口氣,“你看看時間,兩個胎兒,一個是前年的,一個是今年的,都是楊素素肚子裡的。”
“你是說楊素素懷過趙局長的孩子,還懷了兩個?”
“可不是麼,以前那個剛懷就做掉了,這個已經六個月了......哎,孩子引產......子宮摘除......”林薇嘆口氣。
“啊?六個月了引產?”百合錯愕地睜大了眼睛,楊素素不是很在乎這個孩子麼?
“嗯!聽說是被迫的,她不想失去孩子,一出門不小心被車撞了......這是肖睿讓我交給你們的,他說他一直想感謝年書記,這次終於有機會了!你交給律師,希望明天開庭之後對打倒趙局長有幫助。”
“好的,那我今晚就交給劉律師。”百合感激地對林薇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