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所說到的那次特大洪澇災害,我已經從報紙上看到了,受災面積大得無法想像,國際社會正在設法對受災地區進行救援。由於人類不斷在破壞自然,破壞生態平衡,自然對人類的報復也從來沒有終止過,經常可以見到地震、洪水發威的消息,遺憾的是,人類至今也沒有覺醒。在此不必細述。
白素的介紹至此便結束了,之後,我和她自然有一次討論,但這次討論因爲並沒能脫出第一次討論的範圍,所謂略去。
當然,這次討論中也有一個問題是第一次討論中沒有涉及的,需要說一說。
第二次討論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我們該怎麼進行?
在多多的記憶中,對於前世的一切,可以說是非常完整,但是,能夠供我們找到她前世生活之地的線索也實在是太少。
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特別問過白素:“你注意到她的語言沒有?”
白素說:“我當然注意到了,可是,我無法判斷。”
她的這話讓我不解,因爲她可以說是一個語言專家,對世界各地語言的瞭解決不在我之下,尤其是對中國方言,甚至可以說遠在我之上。
關於這一點,當然與她幼年以及少年時的經歷有關,那時,她的父親白老大作爲中國武林界的第一奇人且是南中國武林的盟主,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帶着她闖蕩江湖,到過許多地方,見識了各種各樣的事情,也結交了各種各樣的人,因此,她所懂蜊的語言,多得讓我感到吃驚,就連武林之中一個極爲生僻的幫派四巧堂使用的一種極其特別的身體語言,她都能懂。
我道:“只要她說的是方言,這種方言是中國哪個地方的方言,你總該聽得出來吧?”
白素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大致可以聽得出來。”
我鬆了一口氣,如果能聽出一個大致來,那也就可以了。
然而,白素卻接道:“中國方言之中,漢民族方言就有八大方言,在這八大方言之中,其他七大方言地域都不算是很大,而且就算是同一方言,每一地的人說出來,也有着細微的區別,當然是很好分辨的。但是,其中的北方方言卻非常複雜,有些地方,要想真正區別,那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例如雲貴川一帶,他們說的話簡直就是一樣,不僅如此,就是相鄰的湖北、陝西、廣西的一些地區,也有一些人說的是同一種方言,如果以人口論,說着這種方言的人口占着整個中國人口的四分之一。”
我不禁驚愕:“你的意思是說,多多說的是這種方言?”
白素道:“就算是這種方言,畢竟還有着極爲細小的區別,只要找到一些熟悉這種方言的專家,甚至是當地人,總還可以分辨得出。可問題是她所說的話已經不再全是她的前生語言,而有很大程度與秋林夫婦的語言進行了混雜。”
她如此一說,我立即便知道這條路果然是無法走通的,秋林夫婦說的是客家話,這種話本來就是一種混雜了各種方言而獨立形成的特殊方言,現在再一次混雜之後,要想弄清她所說的具體是哪一個地方的話,那實在是一件難事。
按照白素的說法,多多的前生是雲貴川一帶的人,甚至還有可能是湖北、廣西、陝西人,這個範圍就實在是太廣了。如此劃定的範圍,簡直就比世界上許多國家要大得多,在如此之大的範圍之內找一個根本就不知名的小鎮,這完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我將身子靠在沙發上,想了一想,然後突然又坐直了。
白素問:“你想到辦法了?”
我道:“據我們以前的經歷來看,一個人保留着前世的記憶,主要是保留在潛意識之中,而這這多多卻比較特出,她的前世記憶是保留在意識之中的。”
白素一時沒有明白過來,所以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我想看一看她的這裡,潛意識。”
她立即明白過來:“對呀,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她的意識之中既然有着如此之多關於前世的記憶,那麼,她的潛意識之中,關於前世的記憶就一定會更多,以前,我們接觸到的劉麗玲楊立羣那一對冤家,他們就可以在夢境狀態中說出他們本來的方言。說不定多多的潛意識中,也是記得那種方言的,我們可以找幾個著名的催眠大師對她進行催眠,然後將她的潛意識中的一切記下來。”
我接道:“我想到的正是如此,你不是說她曾在無意之中提到一個叫昆華的人名嗎?她提到那個人名的時候,一定是在完全無意識的情形之下,這也就說明,她的潛意識之中,還有着許多關於前世的記憶。”
這樣說定之後,我和白素便進行了分工,由她再次去秋林家,用那架直升飛機將多多接到我們現在的城市,而我則去聯繫幾個我所熟悉的催眠大師,準備對多多施催眠術。
就在我們準備行動的時候,忽然又接到秋林的電話。
秋林在電話中以一種非常急迫的聲音說:“素妹,你快點來,事情不好了。”
白素聽了這話,心中暗吃了一驚。她非常清楚,在離開他們之前,她說過很快就再返回的,現在,她離開才只不過三天而已,秋林卻這麼急急地追了一個電話來。秋林要打這樣一個電話當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間的舟車勞頓需要十幾個小時,如果不是事情異常緊急,她當然不會打這個電話。
“發生了什麼事嗎?”白素問。
秋林說:“多多她,她突然發狂了。”
白素暗自一凜:“她突然發狂了?這怎麼可能?前天她還好好的。”
秋林說:“你走了以後,她就發狂了,咬了幾個人。”
白素先向我使了一個眼色,按下電話機上的一個鍵,放下話筒,然後對着電話機說:“秋林姐,你冷靜一下,慢慢說,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這時候,秋林所說的話,我和白素都能夠聽到。
秋林說:“就在你走了以後,我們一起從那塊草坪中回來,多多就坐在門前的那塊石頭上,當時,我們也沒有注意她,就進屋去了,可是,沒過多久,我們就聽到多多在外面大喊大叫:‘他們來抓我了,他們來抓我了。沒有錯,沒有錯,那就是我,根本就沒有錯。不,我不去,我不去,我死都不去。’我們從屋裡跑出來,就看到她在那裡又是跳又是叫。我們當時嚇呆了,好一刻不知該怎麼辦。後來,樓清見她發狂了,就大吼了一聲,過去抱她,可是,她就咬了樓清一口,然後掙脫他跑開了,一邊跑一邊喊:‘沒有錯,我不去,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白素問:“她說她不去哪裡?”
秋林說:“我不知道,她沒說,她反來複去只說那一句話,完全就像一個瘋子狂人。後來,她的兩個哥哥去抓她,也被她咬了。樓清就對我說:‘快,你快去給白素打電話,叫她快點來。’我就出門了。現在,還不知道家裡鬧成什麼樣了。”
我原本還想問她,多多說沒有錯是什麼意思,但聽她這樣說,肯定是不知道多多所說的話了,問了也是白問,所以乾脆什麼都不問,只是讓白素快點啓程。
那架直升機仍然是停在苗疆的,就是想快也快不了,她必須先到苗疆,然後駕了直升機趕到秋林家。
那時,我在家裡已經聯繫好了幾個催眠師,然後靜等着白素的歸來。
白素回來時,已經是第三天的晚上,跟着她一起的,還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小女孩,有着一雙烏黑髮亮的大眼睛和非常可愛的小臉蛋。看上去,她一切正常,絕對不像是一個有任何特異之處的小女孩。白素倒是一臉的疲憊,似乎連話也不想多說一句,看來這一趟她吃的苦頭不少。
我將她們迎進來後,白素便向我們介紹說:“這位是衛叔叔,這位是多多。”
“多多,歡迎你來。”我說。
這時,多多表現出的竟是一種特別的小女孩形態,竟不肯與我打招呼,而是抓住白素的衣角,向她的背後躲去。
正在這時,紅綾回來了,一進門,就看到了這個小女孩,然後是一聲大叫。
紅綾是在深山由靈猴養大的,雖然在現代都市中生活了很長時間,但她身上的野人習性卻仍然保留着,尤其是動不動就大叫一聲,我們是習慣了,但不習慣的人,如果是第一次看到,不嚇得掉了魂魄,就算是萬幸。
多多當然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一聲大叫,嚇得跳了一跳,跟着也大叫起來。
她這一叫,我知道要壞事。結果正如我所料,紅綾聽到多多的叫聲,更是興奮,再次大叫起來,且比先的一聲更大更響亮。
多多實在可以說是驚駭莫名,便抱着白素素,哭了起來。
就此時她的表現來看,怎麼都不像是一個成人,十足的五歲小女孩。
當然,這一切都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事,我和白素甚至根本來不及制止,該發生的就已經發生了。這時,白素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多多抱起來,一面勸着她。
紅綾見將這個小女孩嚇哭了,知道自己闖了禍,伸了伸舌頭。
我原以爲她在闖了禍之後會躲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去,可是她沒有,她向前走了兩步,盯着多多看,而且,臉上滿是疑惑。
我知道,紅綾的大腦是經過她那媽媽的媽媽特殊處理過的,她的大腦比當今地球上最先進的電腦還要先進。此時,她以一種如此怪異的目光看着多多,當然是因爲看到了一些非常特別的事情,而這種事我和白素是根本沒有能力看到的。
紅綾在看了差不多半分鐘之後,轉過頭來問我:“爸,這個可愛的小女孩是什麼人?怎麼這樣奇怪?”
我知道紅綾肯定發現了什麼,便問道:“你再看看,她不是與我們一樣的人嗎?有什麼奇怪的呢?”
紅綾果然再去看她,這次看的時間更長,足足有一分鐘之久,可能更久,然後才噫地叫了一聲。
我連忙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紅綾看着我,臉上全都是茫然,並且非常鄭重地擺了擺頭:“我不知道。”
白素此時已經哄得多多不哭了,然後將她放在沙發上,轉過身來對紅綾說:“你總該知道些什麼。”
紅綾想了想:“我知道她很怪,比所有人都怪,但我不知道她爲什麼會這樣。”
我知道,有關生命,人類目前所知還實在是太少太少,但外星生物不一樣,他們要比地球人先進不知多少年,他們有着許多研究,都是地球人目前既不可望更不可及。紅綾被她媽媽的媽媽做手腳的時候,便對她的大腦進行了再開發,存進了許多隻有外星人才有的知識,而這究竟是些什麼知識,有些什麼作用,就連紅綾也不知道。但有一點她是知道的,每當遇到特別的事時,她就可以將這些事“輸入”大腦,就像將某種信息輸入電腦一樣,然後經過分析、提取,她於是知道了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紅綾的大腦中貯存着許多地球人絕對不可能知道的知識,至少一千年之內都不會達到她目前的程度。另一方面,這樣一些知識對於她來說又絕對是“死”知識,她並不知道該怎樣運用這些。
剛纔,紅綾看到多多以後,定然是發現了什麼,然後便去她的大腦信息庫中搜尋。如果是一個普通的地球人,她當然一眼就能看出來,根本就不必那樣去盯着人家看。
正因爲如此,我才問她:“到底怪在什麼地方?你總該有點感覺吧?”
紅綾再次想了想:“她像是一個地球人,可是,又跟所有的地球人不一樣。”
我再問:“到底不一樣在什麼地方?”
紅綾說:“我不知道。”然後又補充了一句:“我說不出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好像,好像她身上少了點什麼,又好像多了點什麼。”
紅綾說話,從來沒有這樣吞吞吐吐的時候,偏偏我又是一個性急的人,便說道:“多就是多,少就是少,你難道連這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多了什麼還是少了什麼?”
白素不滿地看了我一眼:“你可以讓她好好想想嗎?或許,她是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形容。”
我也是這樣想,所以便拿眼去看紅綾,希望她能夠很快想出這樣的詞語來。
可是,紅綾卻擺了擺頭:“不是,不是我不知道怎樣形容,而是根本就沒有任何信息,我找不到。”
雖然被白素瞪過一眼,可我仍然忍不住:“你找不到?可是你又說她很怪,和我們不一樣?”
紅綾似乎非常的委屈:“本來就不一樣嘛。比如說,比如說地球人和外星人都造船,形狀也是一樣的,可是,地球人的船是在水中走的,但外星人的船卻是在路上跑的,如果照地球人的說法,那不是船,而是汽車。這又怎麼會一樣呢?”
白素的耐性夠好了,可在此時竟也有些忍不住了,問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說,她不是地球人而是外星人?”
紅綾的神情更顯着急:“我說過她不是地球人嗎?我只不過是打了一個比方,也許我的比喻不對,可畢竟是一個比喻。”
我真是有些氣了,衝着她道:“你到底想說明什麼?”
白素一見,連忙說道:“算了算了,關於生命這種東西,不清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我們也不急在一時,慢慢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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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綾也像是得到特赦一樣,向我們招呼了一聲,進她的房間去了。
我於是轉向白素。
白素當然明白我的意思,秋林打電話來的時候說多多發狂了,可現在,她分明非常的正常,甚至一直坐在那裡,動都不動。
想到多多竟沒有再動以後,我也暗自吃了一驚,因爲我早已知道,她有一種特殊的能力,被白素稱爲元神遠遊。剛纔,紅綾大叫了兩聲之後,她嚇得哭了起來,可後來,白素將她放在沙發上,而我們三個人幾乎是在爭論着,唯有她一言不發。於是,我便在看過一眼白素之後,轉頭向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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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面前的,哪裡還是剛纔白素帶進來的那個雙目炯炯有神的孩子?所有的生氣都從她的臉上消失了,此時,她只是一具形象逼真至極的蠟像,或者可以說是一具……殭屍?
白素也跟着我的目光轉向她,然後衝着我無奈地一笑。
我問:“秋林不是說她發狂了嗎?”
白素道:“她確然是發狂了,不過,等我趕去之後,她已經昏了過去,而且,她已經被她的父親和兄弟捆了起來。當時,我根本就沒有任何停留,讓她的兩個哥哥將她送上了飛機,就直接開回來了。現在,那架飛機還停在穆秀珍公司的天台上。”
穆秀珍是何許人物,熟悉衛斯理故事的,自然不需多介紹,如果不熟悉又確實想知道的話,如果將衛斯理的故事集多看幾本,自然便有了大致的瞭解。
白素因爲考慮到我們可能還會用到那架飛機,且多多又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女孩,擔心路上轉機時會遇到什麼麻煩,所以直接將直升機開了回來,而不是像前幾次一樣,路途轉機。她這種做法,我自然無話可說,只是覺得那架由杜令留下的飛機如果在現代社會露面的話,不知會引出多少麻煩。
後來的發展果如我所料,確然是有了許多麻煩,不過,那是與此無關的事,雖然奇特,但因無關,故略去不說。以後若有機會,再專門介紹。
一夜無話。第二天,我帶多多去找那幾個大師給她施催眠術。
臨行之前,白素說她也跟我一起去。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是擔心多多會忽然發狂,而她畢竟與多多有些關係,多多甚至曾向她表示,她們已經是好朋友,如果多多真發起狂來,白素跟她在一起,說不定能起點作用。
我對她說:“不必了,你還是在家裡等着。不過,我有個建議,你不妨約一下陰間使者李宣宣,她是跟着人類靈魂管理者在一起的,對於靈魂的事,她可能比我們懂得更多,或許,她可以給我們一些幫助。”
白素似乎還有些猶豫:“可是……”
我不待她說下去,便道:“你放心,你看,她現在不是很好嗎?即使真的有什麼事,你去了也一樣不會有任何作用,她的家人不也對她無可奈何嗎?”
聽我如此一說,白素便道:“那你自己小心。”
對催眠術,我也略懂一些,但與那些大師比起來,當然就不敢班門弄斧了。
我帶着多多,駕車來到一幢大廈,這裡早有三位大師在等着我,他們都是我的朋友,而且在催眠術這一行,可以說鼎鼎大名,其中一個臉色奇白的瘦長個子,甚至口出過狂言,如果有誰搞一次全球性的催眠術大比拼的話,他的名字不會排到十名以後。這話是否有自吹之嫌我不清楚,因爲根本就沒有這樣的一次大比拼,當然就不會有人知道他到底該排名多少了。但在本城,他的名聲我是十分清楚,武林之中常常稱某一位頂級高手爲泰山北斗,而就某一行而言,他也一樣堪受此譽。
我也曾想過要將這三位大師的姓名寫出來,後來考慮到這一次的事極其特別,寫出他們的名字似乎不妥,纔打消了這個念頭,僅僅只稱他們爲大師。
三位大師當然有着自己各自的工作室,但因爲我向他們說起過多多的諸多奇異之處,他們也是興趣大增,自認這是他們催眠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世界催眠史上無前例的事,三個人全都大喜。因此,他們纔會聚在其中一個的工作室中。
以前,靠催眠師面對面進行催眠的方法當然已經極其落後,現在這一行的設備早已進入現代化,而且效果也已經較以前大大不同。我曾經有過一次經歷,有一個催眠師想對我進行催眠,結果卻被我反催眠。那並非因爲我有着高超的催眠手段,而是我有着超人的意志力,這種意志力對催眠形成一種反抗,結果使得催眠師所使出的全部手段都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這種情形聽起來怪異莫名,如果理解了一種力學原理,就非常的容易理解。
催眠術其實是由催眠師釋放一種力或者說波,這種力或者波影響着人的腦部活動,使得人進入一種類似於睡眠狀態,實際上,這個人又並沒有睡眠,他的腦部活動被那種力或者波牽引着,隨着催眠師的指引而運動。如果遇到一個意志力極強的人,便可以用自身的意志力抵抗這種力或者波,於是形成了反作用力或者反作用波,這種反作用力或者反作用波便不再作用於被催眠對象,而是作用在催眠者身上,因此,他便被反催眠。
當然,在催眠術進入現代化以後,一切都是由最尖端的機器來完成,即使是意志力再強的人,能不能與這些最現代化的儀器對抗,本身就是一件極難說的事,進行反催眠就更不可能了,因爲對抗所產生的反作用力或者反作用波,對儀器根本不會起任何作用。
三個催眠師將我們迎進去,然後將多多帶進了一個小房間,房間裡有一張非常舒適的牀,他們令多多躺在那張牀上。
多多似乎還不能適應陌生人,所以轉過頭來看我。
我知道,多多雖然還不一定能信任我,但她信任白素,知道白素將她帶到這裡來,是爲了幫她,是以,她纔會將目光投向我。
我向她點了點頭:“不用怕,跟睡覺一樣,不會有任何感覺的。”
多多果然非常的聽話,躺了上去。
三個催眠師便在多多的身上接了許多的電線,而這些線全都通到一些不同的儀器上。這項工作雖然並不複雜,但需要很少的一段時間。
就在他們將一切都準備好以後,再看多多,三個人全都吃了一驚,擡起頭來看我。
我不明所以,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三個人的臉色非常難看,似乎這件事非常嚴重。
我又問了一句:“到底怎麼回事?”
其中一個催眠師對我說:“她已經進入了被催眠狀態。”
我說:“這不是更好嗎,倒是省了你們許多手續。”
那個在本城最有名的的催眠師苦笑了一下:“一次沉重的打擊,從未有過的沉重打擊。”
我不禁大怒,衝他們吼道:“你們是人不是?說話怎麼怪里怪氣?是人就說出點人話來。”
另一個大師便將我拉到一邊,很有耐心地對我說:“我知道,對催眠術,你是內行,你也知道的,所謂催眠術,就是由催眠師發出一種特殊的聲音,或者說特殊的波,對被催眠者的大腦進行某種類似於麻醉式的引導。但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這種聲音或者波對被催眠者的思維活動進行影響……”
我禁不住打斷了他:“你別說得這麼專門好不好?能不能用別人能夠懂得的話說出來?”
催眠師想了想,然後說道:“打個比方,某人失足落水,現在要你去將他救出來,你將會怎麼辦?”
我道:“這有什麼不好辦的?當然是跳進水裡,抓住他,將他拖上來。”
催眠師道:“對,但要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你跳下水之後,一定能夠找到這個人並且抓住他的什麼地方,你才能夠牽引着他,離開水面。可是,你如果在水裡摸了很長時間,根本就找不到他,或者就算你找到了,可他的身上根本沒有可供你抓的地方,你抓不住他,那又會怎樣?”
他的比喻不倫不類,但我總算是懂了:“你的意思是說,在施催眠術的時候,其實有被催眠者配合的成份在內?”
催眠師說:“正是如此,但他們並不是主動配合,而是因爲催眠的作用,被動的配合,是催眠師在命令他們,要他們向左他們就向左,要他們向右,他們就向右。可是現在,這個孩子卻完全不同,她已經處於被催眠狀態,她是被她自己催眠的,也就是說,我們在她身上施術,卻根本無法抓住她的思維,這樣的催眠對她不會起任何作用。”
我理解這一點之後,便對他們說:“那麼,我們就等,等她從這種被自我催眠的狀態中醒過來。”
白素向我介紹過,她常常都會進入這種狀態,但一般都不會有太長時間,至多三幾個小時便會醒來,不會像天湖老人一樣,一次靈魂出竅便是幾天。所以,我們可以等,只要等到她醒來,便可以立即施行催眠術了。
三位大師接受了我的建議,我們一起進入一間電腦控制室裡,這裡有着許多先進的儀器,還有幾個顯示屏,可以從不同的側面,看清多多的情形。
我原以爲多多會在三幾個小時之後才醒來,真是那樣的話,這三個人說不定早便沒有了任何興趣。但實際情形比我預想要好得多,僅僅是四十分鐘之後,多多便全身一震,醒了過來。
我從電視顯示屏上看得真真切切,連忙對他們說:“快,她已經醒來,快開始。”
其實,就是我不說這句話,他們已也已經開始了,三個人同時開始操作手中的一些操縱桿。
對這些現代儀器,我不是很瞭解,所以根本不知道他們進行得如何,只能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電視屏。我看到多多在震動了一下之後,似乎是想坐起來,但很快又再次躺了下去。我知道,這是他們的催眠術在起作用了,多多已經被他們催眠。在催眠狀態下,他們將會引導多多說出許多存在於她的潛意識之中的東西,比如誰是昆華,她的前生生活的那個小鎮叫什麼名字,等等,如果進行得順利的話,他們甚至可以畫出存在於她潛意識中那個小鎮以及她的丈夫和孩子們的模擬畫像。
三位大師忙亂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然後不約而同站了起來。
我以爲他們大功告成,正要站起來向他們表示祝賀,可一看到他們的表情,暗中吃了一驚,他們竟像三隻打了敗杖的公雞,垂頭喪氣,面目無光。
在走出這間控制室之前,本城最有名的那位忽然停下來,轉過身對我說:“衛斯理,你是個魔鬼。”然後便腳步踉蹌地走了出去。
我知道他們失敗了,竟是敗在一個才五歲的小女孩手上,這對於他們來說,是一件極其不光彩的記錄。
至此,我相信諸位一定知道了我之所以不提他們的姓名的原因了。
我自認爲,他們雖然是失敗了,但失敗的原因卻極其複雜,應該說與他們的功力毫無關係,只不過因爲他們自己無法接受這一事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