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那個關於城會塌的問題,夢鬼好像放下了一副重擔。
他依舊一口一口的喝着手中的酒,那酒壺並不大,卻似乎裝了一片海,怎麼也喝不完的樣子。
“那裡面的真真是假的。”我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夢鬼,雖然知道他不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但在他能夠主宰的空間裡,我還是戒備一點好。
他忽然笑了,然後又開始哭:“是啊,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但是我很想念她,很想念很想念。”當初也許兩個人都有錯,一個不夠信任,另一個有太過沖動。
不知道真真現在會不會後悔,但我清楚的知道眼前的夢鬼後悔了,或者說是很後悔,但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看一看真真了。
“你知道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嗎?”是因爲真真,我知道的,這個男人在愛情中所受的苦,所流的淚,都是爲了懺悔。
“真真離開之後,我就只能在夢裡見見她,他就好像完全消失一樣,不,他就是完全消失,甚至初見時的那副畫,都已經沒有她的蹤影了。只有我的夢裡,他纔會出現。”我猜到了啊,夢鬼夢鬼,是因爲生前的執念都在夢裡嗎?
“我畫了很多真真,但是沒有一副能夠描繪出她的容顏。”我忽然想起別墅裡的那副美人圖。
也許是時間實在太長了,男子的歇斯底里漸漸停了下來,站起來整了整衣袍:“見笑了。”我搖搖頭。
“你真的不願意呆在那座城市裡?”似乎在最後確認什麼。
我嘆了口氣:“不了,那始終是一場夢,就算我的夢想不太可能實現,但是我總要爲他去努力,更何況,我的丈夫還在等着我,我怎麼能夠因爲虛幻的滿足感而忽視現實呢?就算坎坷,也是我自己選擇的路。”夢鬼若有所思。
那座城市似乎更遠了一點,我晃了晃頭,沒有腳的城市,怎麼能會跑呢?
“爲什麼叫女媧城?”我現在對女媧
這個詞都有些敏感了。
夢鬼似乎剛剛回過神來,他開始講述這座城市的由來。天地初開,女媧後人的月讀女神,因爲丈夫的意外去世陷入沉睡,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不僅對人,對神也是一樣的,因此那位女神在夢中創造了這座城市,能夠實現她所有的期望。
我一愣,想到了那座古墓石棺中那個放佛一直在沉睡的女子,原來這裡也是因爲月讀女神纔有的啊!那個沒能夠救活自己丈夫,便自己陷入沉睡的女神,用這種方式,使她的丈夫永遠活着。
“後來不知道爲什麼,似乎月讀女神不再掌控這座城市,我死後,一個女人讓我來這裡守門,迎接每一個有期望的人。”一個女人?我一驚,是什麼樣的女人?
“是一隻畫鬼,似乎某一幅畫生的靈智,因緣際會得到了這座城,但是也只能夠遠望,我與他,在漫長歲月裡,也是個半。”似乎知道我的疑惑,夢鬼一一講述着。這座城大概還是有月讀女神的意識的,或者說他本來就是月讀女神意識所化生的,所以,所有人都能夠在其中實現自己的期望。
相應的,這也只能是夢了。
“你留在這裡,只是爲了偶爾看一看真真?”夢鬼點了點頭,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男人都會在失去之後悔恨,但是這已經是假的了,爲什麼還要呆在這裡呢?
我進城之後並不知道這裡是假的,都會有種失落感,他一直都是清醒狀態,怪不得始終不能再城裡久居,清醒的看着那些自己可能應該失去的東西,按照原來的軌跡發展,這樣的痛心,誰能忍受呢?
“你還要一直在這裡待下去嗎?”夢鬼又點點頭。我有些不忍,這個男子已經爲了自己犯過的錯誤懺悔了這麼多年,眼看着,也應該夠了。
“離開吧,這麼久了,真真一定早就原諒你了。”聽我這麼說,夢鬼楞了一下,然後就笑了,你說的是真的嗎?他的眼裡清清楚楚的寫着這
幾個字。
我突然覺得這個情形有些不對勁,似乎,只有說到真真的故事的時候,這個男子纔會正常一些,其他時候,好像基本的判斷力都沒有。
我本來只是隨口安慰一下他,勸勸他不要那麼自苦,他竟然就這麼信了。雖然自己的話被這樣信任,這種感覺應該很好,但是有一種騙小孩的罪惡感怎麼辦?
強忍着罪惡感我點了點頭:“你在這裡守了這麼久,真真早就知道了,她原諒你了。”夢鬼機會要捧着臉跳起來了。
剛纔一個憂鬱憂愁的美男子突然變成沒什麼腦子的二哈了,我有些不忍直視,這明明講故事,帶我進城這些環節都做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暴露了呢?
“她原諒我了,那我要去看她。”夢鬼依然在獨自自言自語,然後扳着手指數着日子,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拉着我就像離開這裡。
“你知道去哪裡找她嗎?”這個問題似乎難住他了。
“去投胎吧,他自然回去找你的。”我不知道事情會怎樣發展,但是做一個孤魂野鬼,哪怕在這裡守着大門,時時心痛,應該不如去投胎重新做人好吧?
“投胎,對,投胎。”夢鬼使勁點點頭,然後即要離開,我又拉住她。
“這座城怎麼辦?”似乎想了一下,然後夢鬼有些任性的說:“不管它了,我要去投胎,見真真。”他的身體慢慢有些透明,有些快。
是了,他本來活着的時候,就已經傷情了很久,那時候應該魂魄就已經不穩了吧!死後在這裡,偶爾見一見真真,與來訪的人講一講他們的故事,這樣錐心的事情,日日在他心中,他現在這個樣子,也算是正常了。
世人皆道情路苦,爲愛癡狂者比比皆是。
我看了看女媧城,然後閉上眼睛,在睜開的時候已經在臥室的大牀上了,顧南燭憂心的盯着我。
“你睡了三天。”我衝他笑了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