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轉頭看着沈柒，一直在微笑。
看着沈柒再也抑制不住的淚水，他笑着說道:“不要哭，老師會在天堂祝福你們。”
沈柒用力點頭。
“小七，記住老師的話。心中有愛，才能創作出靈性的作品。愛，很重要。不管未來發生什麼事情，一定要一直擁有愛的能力。”查爾斯再次叮囑。
沈柒用力點頭，淚珠隨着她的動作，甩了出去。
“小禾是個好苗子。好好的培養，她的成就會在我之上。”查爾斯繼續說道:“她很像她。”
沈柒一邊捂住了自己的泣聲，用力點頭。
小禾長的像賀老夫人。
所以，查爾斯對小禾也有點愛屋及烏。
嗯，原本就是愛屋及烏。
“我原本還想再教你一點東西，可惜，來不及了。”查爾斯一臉遺憾:“不過我相信，你一定會走的更高更遠。”
沈柒低頭沉默不語。
“終究，還是見不到她啊！”查爾斯喟然一笑，眼底一片釋然:“這樣也好。我走在她的前面，這樣，我就不會太難過。”
“老師——”沈柒忍不住開口:“您真的不後悔嗎？”
“爲什麼要後悔呢？”查爾斯溫和的看着沈柒:“爲了愛而堅持，怎麼會後悔呢？”
查爾斯的話，讓馮曼倫的眼神瞬間一亮。
是啊，爲了愛而堅持，怎麼會後悔？
不管這份愛，是否得到了迴應，不管這份感情付出的是否值得。
付出了就是付出了。
只需要享受這個付出的過程就好了。
窗外，夕陽很美。
天邊，霞光萬丈。
室內，光線輕柔。
牀頭的花開正豔，查爾斯的眼底，生機卻一點點的在消散。
用來監控查爾斯體徵的儀器上，數字在一點點的下降。
查爾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握住了沈柒的手指，艱難的說道:“讓她，開心！讓她，幸福！”
沈柒用力點頭:“是，老師！我記住了！”
查爾斯終究是釋然一笑，鬆開了沈柒的手指。
下一秒，儀器上瞬間變成了一條橫線。
沈柒瞬間哭的不能自己，馮曼倫主動抱住了沈柒。
沈柒這次沒有推開馮曼倫，躲在他的懷中，痛快淋漓的哭了起來。
馮曼倫沒有任何動作，就那麼任由沈柒在他的懷中，肆意揮灑淚水。
醫生護士對查爾斯進行了最後的檢查，確定了他的死亡。
查爾斯的助手進來宣佈了查爾斯的遺囑。
果不其然，查爾斯將自己的全部財產，都送給了沈柒。
可是沈柒，真的很不想要這些遺產。
她寧肯用這些財產，換取老師的幾句叮囑。
可惜，什麼都晚了。
一切，再也無可更改。
是啊，每個人都要經歷生老病死。
可是爲什麼分別的時候，如此的讓人痛苦？
佛說，人生有七苦。
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塵世間，誰能逃得過？
是的，誰都逃不過。
查爾斯去世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國內，傳到了賀老夫人的耳中。
賀老夫人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怔忪了很久，她讓所有人都退下，一個人站在窗前，靜靜的看着窗外的景緻，發了很久的呆。
依稀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還是一個俊朗清秀的漂亮男子。
她爲了賀家，親自登門拜訪，請他做賀家的設計師。
那個時候的賀家，遠沒有現在的顯赫榮耀。
而當時，對他伸出橄欖枝的家族，不勝枚舉。
人生初逢，他笑若桃花，風度翩翩。
他對自己說:“你是我見過最美的東方美人，如果你肯讓我爲你作畫一副，我便答應你的要求。”
她輕笑:“東方美人多的很，如果你肯來我賀家，多的是美人讓你作畫。”
他也跟着輕笑:“可惜那些美人沒有靈魂，唯獨你有。”
她垂眸斂笑:“可我已有夫君。”
他一臉遺憾。
“既然查爾斯先生不願意，我便不打攪了。”她站了起來，款款離開。
此時，窗外狂風大作，大雨傾盆。
她站在門前，邁步要走。
“等一下！”他忽然叫住了她。
她輕輕回眸。
那一回眸，便勾走了他全部的魂魄。
“如果我不能爲你作畫，我可以爲你單獨設計嗎？”他問。
她含笑點頭:“可以。”
就這樣，他推掉了高價邀約，成爲了賀家的設計師。
他用他的才華，創立了專屬於賀家的品牌，並且陪伴着賀家一路成爲世界上最頂級的家族和品牌。
然而，他卻從來不曾給她設計過任何一件衣服。
他不是沒有設計，而是從來都沒有拿出來過。
因爲他覺得那些設計都太庸俗，配不上她的芳華絶黛。
不過，他依然偷偷畫了她的樣子。
那幅畫，就放在了他在法國的一個城堡之中。
他每年都會回法國住一段時間，每年都會看着那副畫像很久很久。
沒人知道這幅畫的事情，除了他自己。
直到有一天，她的兒子放棄了繼承權，賀家岌岌可危。她忽然到了法國，急匆匆的請他來幫忙。
他來不及收起那幅畫，被她看了個正着。
那幅畫，正是那時初見，她的回眸一笑。
似乎有點尷尬，她只能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他毫不猶豫的一口應下。
只因爲提出請求的人，是她。
從此之後，她便沒有再私下見過他。
每次不是公司一羣人，便是身邊一羣人。
幾十年，彈指一揮間。
說過去就過去了。
如今聽到他離世的消息，心底竟然有了一抹隱痛。
很多事情，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明白，而是不得不裝傻。
因爲只有這樣，纔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只有退到朋友這個最安全的距離，才能將這份悸動一直延續下去。
窗外忽然起風了，緊接着就是一陣雨。
賀老夫人擡頭看看天空的雨勢。
這雨，一如當年初見。
也是這樣的一個天氣裡，他含笑對自己說:“因爲是你，所以我答應。”
這一個承諾，他履行了幾十年。
查爾斯，謝謝了。
謝謝你這麼多年默默的守護和默默的關懷。
此去經年，不勝感激。
和管家從門外進來，看到賀老夫人站在窗前發呆，忍不住輕聲說道:“老夫人，小心受涼。”
賀老夫人卻沒有動，只是輕輕問道:“你說，人這一輩子，是不是隻有辜負過一個人，纔算是過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