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一片安靜,安靜到落針可聞,殿內正立着四人,管家立於前方,朝北朝南及如風則站在管家身後。
此刻,幾人顧不得尊卑規矩,四雙眸子緊緊盯着坐在最上首的人身上,確切地說是盯着最上首人的手上。
底下四人中除了無修爲的管家,其餘三人握緊拳頭,神情看着頗爲緊張,他們隨時準備接住煞王手中的東西,哦,不,是襁褓。
沒錯,此刻煞王手中正提着他新晉升的兒子。
兩雙紅眸似乎沒看見其餘幾人的緊張,定定看着對方,一樣狹長的鳳眸,一樣深不可測的深邃,唯一的區別是赫連宵眸子裡泛着冰渣子,而那眼前那雙一模一樣,不過小一號的眸子裡是無視。
赤果果的無視!
赫連宵提着襁褓的手逐漸收緊,冷冷的視線若是放在別人身上,定要讓人不敢直視,而這孩子卻愜意地回視着赫連宵,絲毫不介意被如此瞪視。
“哼,讓我娘子受了那麼多的苦,你覺着這筆賬該如何算?”一直知道這孩子跟一般剛出生的嬰孩不同,赫連宵自然也不會將這小傢伙看做是什麼也不明白的孩子。
襁褓中的孩子表情未有絲毫變化。
“別以爲有本王娘子撐腰本王便不能拿你如何。”赫連宵又冷冷說道。
襁褓中的嬰孩面部表情終於有了些微變化,只見他小小的嘴角一撇,小嘴一張,一個泡泡自嘴裡飄出,目標直指赫連宵。
不大的氣泡飄飄蕩蕩,眼看着便要飛往赫連宵的鼻尖,赫連宵眉頭跳動的厲害,他偏了偏頭,躲過氣泡的‘攻擊’,提着襁褓的手顫了一下。
在衆人的視線下,赫連宵的手緩緩鬆開,襁褓也慢鏡頭般寸寸往下落去。
“王爺!”
“小主子!”
“小心——”
管家及朝北朝南齊齊上前,就要接住這剛出生就不受父親喜愛的孩子。
唯有如風站在原地,他瞳孔縮瑟,目光卻直直看向赫連宵,如風聲音不大,卻直達赫連宵心底。
“王爺,若小主子有個萬一,王妃會難過。”
如風的聲音不大,卻一字不差地傳入赫連宵耳中,赫連宵手頓住,而後快腦子一步在襁褓落地的瞬間勾走了孩子。
管家幾人心下鬆了口氣。
朝北微側着身,朝身後的如風豎起大拇指。
依舊一隻手指勾着繫着襁褓的帶子,赫連宵眯着眼睛說道:“本王隨時殺了你都可以,所以,以後別站着本王娘子的時間。”
赫連宵雖然也曾要求過自家娘子不能太過在意孩子,可他又無法強行阻止即墨蓮,是以,他決定走一條曲線救國的道路,從這孩子着手。
如此赫連宵絲毫不覺着威脅一個孩子有什麼不對。
管家幾人已經對這對父子之間完全沒了期望,管家實在捨不得小主子,他搓着手說道:“王爺,小主子還小,他聽不懂。”
也就是說小主子佔據王妃的時間也是情有可原。
赫連宵並未理會管家,他提着襁褓的手揚起,將孩子往朝北朝南方向一扔,朝北擡手,接住孩子,有些同情地看着這小主子,朝北說道:“小主子很可愛。”
這句話像是對其餘幾人說,又像是對赫連宵說。
管家贊同地點頭:“是啊,小主子長的跟王爺真像呢。”
這麼說着的時候,管家的眼睛卻始終飄向赫連宵,讓他失望的是赫連宵並未有任何表示,就連眼神都沒多動一下。
暗暗嘆氣,管家對着小主子越發的心疼了,完全忘記之前還遭他懷中的小主子嫌棄。
殿外,如冰匆忙趕來,一邊朝赫連宵福了福身,一邊說道:“王爺,王妃想要見見小主子。”
沉鬱的紅眸終於動了動,赫連宵冷哼一聲,沒有做聲,殊不知,在無人瞧見的角落裡,另一雙稍微小一些的紅眸同樣動了動。
即墨蓮身體正虛弱的時候,而且傾玉曾說在女子月子的時候忌諱情緒波動厲害,赫連宵哪裡會拒絕他家娘子的要求?他下了臺階,在經過管家面前時,手帶過,管家懷中的小主子下一刻再次落入赫連宵手中。
跟之前一樣,依舊是這麼漫不經心的提着襁褓帶子,根本不怕這孩子掉落下來。
如冰驚恐地後退一步,她扶着門框,顫顫說道:“王爺,將小主子給奴婢抱着吧。”
沒理會如冰的話,赫連宵已經跨出殿外。
如風幾人也快速跟出了殿,他們沒敢上前,卻又實在擔心小主子,只能跟赫連宵錯開三四步,亦步亦趨地跟着,眼睛緊緊盯着小主子。
似乎並未意識到自己此刻危險的處境,這孩子仰着頭望天看,晴朗的天際飄過一朵形狀美好的白雲,純色棉花樣的雲落入紅眸之中,被生生染上了血色,晶亮的眸子像是找到了玩具,一眨一眨,好不愜意,間或那張小嘴中還吐出幾個泡泡。
於是王府裡邊出現這麼一個前所未有的景緻,前面一暗紅錦袍,身材修長的男子大不行走,男子手中提着一個包裹類東西,身後幾步之遙的地方跟着四五名男女,後面幾人一邊疾步跟上,眼睛卻始終落在那包裹上。
終於來到主院門口,赫連宵停下腳步,他並未回頭,只冷聲說道:“都退下。”
“放心,本王殺了這小子。”赫連宵勾脣。
凡是讓娘子傷心的事,赫連宵是斷然不會做的。
朝北幾人只覺着頭頂一片黑雲飄過,王爺爲何不早說,非得讓他們跟個傻子似的一直跟了這麼遠,難道王爺沒看見一路上那些侍衛憋着笑的模樣嗎?
來到即墨蓮所住的房門口,赫連宵這才低頭,看着一路上沒有一點表示的孩子,紅眸對着紅眸,一樣的鎮定,最後還是赫連宵沒忍住,他說道:“記住本王的話。”
而後赫連宵嘴角揚起,勾出一抹溫暖的笑容,將手中的襁褓提了起來,兩手抱住,一副慈父模樣,很滿意地看着自己的架勢,赫連宵這才推開門。
“娘子。”赫連宵對半躺在踏上的即墨蓮笑道。
“宵,讓我看看孩子。”即墨蓮伸手,想要抱住孩子。
這孩子剛出生便被赫連宵差點扔了,即墨蓮自然連孩子一面都沒見着,一覺醒來覺着精神好了些,她這才讓如冰將孩子抱過來。
以她對赫連宵的瞭解,即墨蓮本以爲赫連宵不會喜歡孩子,即墨蓮笑容更甚,看來自己是猜錯了,看看赫連宵抱着孩子那熟稔的姿勢,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父子天性?
赫連宵上前,卻並未將孩子放入自家娘子懷中,他皺眉解釋道:“娘子,你還沒出月子,不能抱孩子,會傷身。”
“無礙,我現在很好,宵,我還沒報過咱們的孩子呢。”即墨蓮全副心神都在孩子身上,她沒注意到自己的喜悅已經影響了赫連宵的心情。
抱着襁褓的手收緊,一直看起來很淡定的孩子突然小嘴一咧,紅眸瞥了一眼赫連宵,開始哇哇叫了出來。
細嫩的嗓子,委屈的語調,讓即墨蓮的心瞬間軟成了水,她也紅了眼:“宵,我看看孩子。”
這是她跟宵的孩子,是在她腹中呆了足有六月,感受着孩子的每一次胎動,珍惜每一次跟這孩子的交流,即墨蓮期待這孩子的到來,此刻聽着那跟想象一般的哭喊聲,即墨蓮如何不心疼?
赫連宵覺着自己地位已經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脅,他見不得娘子心心念念都是孩子,卻又無法承受娘子紅了的眼眶,一時間,煞王猶豫:“娘子?”
雖然心疼孩子,即墨蓮依舊沒有完全忽略赫連宵的感受跟擔憂,她牽着嘴角,剛打算安慰一番赫連宵,這時,一聲比之前更響亮的啼哭聲打斷了即墨蓮的話。
“哇哇——”
由於哭喊的太厲害,這孩子一時沒換過來氣,嗝的一聲,接着便是一邊打嗝一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悽慘的哭喊加之不間斷的打嗝聲,即墨蓮徹底扔掉對赫連宵的那點愧疚,自己坐起身便要抱過孩子。
“娘子你別急,我這就將孩子給你。”哪裡敢讓即墨蓮動,赫連宵只能快速手中的襁褓雙手遞過去。
當然,將孩子送到即墨蓮手中時,赫連宵沒忘記警告地看了孩子一眼。
很神奇的是,孩子在落入即墨蓮懷中的剎那立即停止了委屈,他眨着眸子,認真地盯着即墨蓮看。
直到此刻即墨蓮纔看清這孩子的紅眸跟赫連宵的是如出一轍,即墨蓮心更軟了,看着這孩子,即墨蓮似乎能看到赫連宵的年幼時候,那種對赫連宵及孩子的心疼相疊加,即墨蓮簡直對懷中的小不點愛不釋手了。
手指點了點這孩子嫩軟的腮邊,一手輕柔地擦掉孩子眼角的淚水,即墨蓮低聲說道:“宵,這孩子很像你,我喜歡。”
赫連宵冷着臉站在牀邊並未回答,他的視線始終盯着自家娘子懷中的孩子小臉以及始終流連不去的嫩白手指上。
未聽到赫連宵的回答,即墨蓮擡頭,當看見赫連宵握着拳頭,咬着牙,即墨蓮沒忍住,噗嗤一聲。
“宵,這是你的孩子。”
“哼。”赫連宵覺着自己今日一日的冷哼已經比之前前半輩子都多。
這一聲冷哼過後,赫連宵突然低吼道:“他竟然親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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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妞們有木有被這對父子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