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研一部和研二部開了一上午的會,顧忘川回到辦公室後,望着電話,想了想,還是拿了起來。
“夕岑,是我……晚上有空嗎?回家吃頓飯吧……”頓了下,他說,“爺爺想見你……和小悅。”
對面先是了一陣沉默,半晌才說,“我問問小悅。”
顧忘川低聲應着,“嗯。”
掛上電話,他靠坐在皮椅上,雙眸微闔着,點上一支菸,任紛亂的思緒侵佔。
艾米敲門進來,“總經理,視頻會議要開始了。”
他深呼吸,將香菸按熄,睜開眼睛,又是商場上那個無往不利的他。
另一端,顧夕岑正在接受醫生的定期檢查,掛上電話後,神情有些深沉。
林悅爾陪在一邊,疑惑的挑挑眉,“什麼事要問我?”
他回眸,“哥打來的,他說,爺爺要我們回去吃飯。”
林悅爾一滯,先是垂下眼眸,顧夕岑看在眼裡,馬上說,“不想去的話,我們就不去……”
“不,”林悅爾又笑了笑,“反正晚上也沒事,我們就……回去看看顧爺爺吧。”
顧夕岑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一隻手握住了她的,“小悅,我不想你勉強自己。”
“不會。”林悅爾倒也釋然,“他是你爺爺,不可能永遠都避着,如果,我們連他都不敢面對,以後,又怎麼面對其它人呢?”
這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她和夕岑的關係,會一直一直都在經受考驗。她必須要有足夠的勇氣和信心,就算是爲了肚子裡這個沒出世的寶寶,她也要學會堅強的面對。她和夕岑,不是見不得人,這個孩子,更是光明正大!
晚上,顧夕岑開車,和林悅爾兩個回到了顧宅。
站在這幢別墅外,林悅爾心中感慨萬千,在這裡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在昨天,又彷彿是隔世。
“走吧。”顧夕岑推開車門下車,走過來,牽住她的手,朝她溫暖的一笑,握着她的手,也緊了緊。
“二少爺回來了!”花姨聽到了車聲,從裡面高興的迎了出來,“林小姐!”
“花姨,”林悅爾着實想她,過去便親切的抱住了她,“花姨,我好想你!”
“呵呵,花姨也想你呢!”花姨慈愛的拍了拍她的背,對這孩子,她是又喜歡,又心疼。
“來來來,我們進去再說!”花姨牽住她的手,又拉着顧夕岑,把兩個人迎了進去。
林悅爾走進去,擡頭便看到從樓上走下來的人。
顧忘川換過一身黑色的休閒裝,高大帥氣,少了些硬朗,多了些隨性,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慢慢走下來。目光自林悅爾進來時,便一瞬不瞬的望住她,眸中的一縷難以忘懷,連他都不曾覺察。
林悅爾朝他一笑,猶豫了下,還是喚了他的名字,“忘川。”
既然決定回到這裡,就要重新面對,不管是好的壞的,那些過往,都是抹不去擦不掉的。
顧忘川僅是點了點頭,算是迴應。表面看似風表浪靜,褲子口袋裡的雙手,卻因爲緊張而慢慢捏成了拳。
“哥,”顧夕岑也跟他打過招呼,牽着林悅爾的手,卻是不曾鬆開。
“爺爺呢?”他問。
花姨忙說,“我去叫老爺。”然後便上了樓。
“進來坐吧。”顧忘川招呼着他們,就像主人在招待來訪的客人一樣,那感覺,並不好受。
兩人坐了下來,顧夕岑隨手拿起沙發靠墊,放到了林悅爾身後,可以讓她靠得舒服一些。林悅爾朝他一笑,自然明媚的笑容,看在顧忘川的眼裡,令他默默的垂下了視線。
不大一會,花姨扶着顧長天從樓上走下來。
顧夕岑和林悅爾站了起來,林悅爾的心情極爲複雜。
顧長天應該算得上是林家的仇人了,只是這個仇人現在看上去,就是一名風燭殘年的老人,連讓人恨,都顯得力不從心。
顧長天拄着手杖,顫顫巍巍的走下來,看到客廳內的兩人時,他好似尷尬的輕咳兩聲,有些生硬的說,“回來了。”
顧夕岑“嗯”了一聲,也有些生疏。
林悅爾抿了抿脣,“顧爺爺。”
聽到她這聲“顧爺爺”,顧長天眸光一滯,立即又慌亂的避了開,含糊的應着。
眼見他們看上去有點尷尬,花姨趕緊說,“準備吃飯,花姨今天可是做了好幾道拿手菜呢!”
“花姨,我去幫你。”林悅爾也不想這麼尷尬下去,跟着花姨就進廚房。
顧夕岑不忘在身後叮囑,“小心點,慢點走。”
林悅爾回頭朝他笑笑,“我知道。”
看着兩人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親暱,顧忘川情不自禁的想起她懷着薄荷時,他好像,從沒有說過一句關心的話吧,更別說是陪在她身邊,做到一個丈夫應盡的責任。那時,他說得最多的,是她不配生下他的孩子……
現在想來,除了自責,就是苦澀,而現在,也只能是自食苦果。
顧長天坐在那兒,沉悶不吭聲,想說些什麼,又不知從何開口。
顧夕岑看眼爺爺,淡聲問,“爺爺,最近身體好些了嗎?”
顧長天擡眸看看他,好像賭氣似的又別開臉,“知道問我,怎麼就不知道回來看看呢?”
“以後我會注意的。”
顧長天皺着眉,又沉着聲音問,“你……你的病恢復得怎麼樣了?”
“沒什麼大礙了。”顧夕岑一向都是有憂不報,再嚴重的事,也是輕描淡寫的一筆代過,但顧長天心裡明白,那不是普通的病,那可是癌症啊!哪能說好就好的?
自從他得知兒子已不在人世之後,心境變了,人也變了,開始越來越擔心這個平時連正眼都不願瞧的孫子了。
也許,就像顧忘川說的那樣。他之所以討厭他,是因爲他長得太像他父親了!而現在,他之所以會這麼關心,也是因爲他像他。
就在這時,廚房突然傳來了一聲輕呼,“啊!”
聽出是林悅爾的聲音,客廳內的兩人幾乎同時站了起來,“小悅!”
顧忘川一怔,看向弟弟,後者卻已經快步走向廚房。
顧長天坐在對面,看着他落寞的神情,無奈的長嘆一聲,“忘川,該忘了的,就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