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謙沒有睜眼,只是極輕地應了他一聲。
熊嫂子在沙發上安了一個別致的閱讀燈,魏之遠伸手擰開,溫暖的燈光一下就灑了下來,鋪滿了整條沙發。
它不刺眼,也不昏黃,像是某個冬日午後的陽光,營造出“添一分做作,短一分不足”的恰到好處的舒適來。
魏之遠還是第一次開這個燈,摸索了兩下才找到開關,而後他愣了一下——燈光妙筆生花般的在魏謙身上鑲了個淺淡的金邊,連他沒來得及摘下的圍巾都好像軟成了一團雪,藏住了一半的下巴。
魏謙側過臉,伸手擋住眼睛避開燈光,那手臂的陰影與修長的眼眉連在一起,好像一直要沒入鴉羽般的鬢角中。
華韻內斂,流光暗藏。
魏之遠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一直以來,渴望和理智都成爲盤踞在他心裡兩股揮之不去的力量,後者有千萬種道理,而前者唯其一條——想,喜歡,割捨如斷腸。
而此時,魏之遠覺得自己胸中那千萬種道理都在崩塌,堪堪只剩下一根支柱一樣孤零零的燈塔,凝滯不動的光落在一個人身上。
少年的喉嚨不由自主地動了動,好一會,才按捺住自己起伏的心緒,推了魏謙一下,低聲說:“去屋裡睡吧,這冷。”
魏謙按住他的手,有氣無力地搖搖頭。
魏之遠打量着他的臉色:“哥你是喝多了嗎?我給你倒杯水好不好?”
魏謙又搖了搖頭,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好一會,他才深吸了口氣,半睜開眼,看了魏之遠一眼,揮揮手說:“別管我了,你睡覺去吧。”
魏之遠定定地看着他:“你怎麼了?”
魏謙沉默了好一會,他覺得自己累極了,一句話都不想說,尤其不想應付小孩子。
可也許是心裡太難受了,也許是酒意上了頭,魏謙突然移開目光,魏之遠竟驚異地在他的臉上發現了一閃而過的脆弱。
魏謙啞聲說:“我有點難受。”
這話說完,他就後悔了,魏謙感覺到自己心裡的閘門被他一時失手,居然開了一條小縫,他連忙費力地堵了回去,唯恐再露出一絲一縷來。
他閉了嘴,也閉了眼,不再言語,裝作只是頭暈酒醉,想睡一覺的樣子。
魏之遠等了一會,遺憾地沒有等到任何的後續表達,於是默不作聲地走進魏謙的臥室,從裡面抱出了一條毯子,搭在魏謙身上,回身倒了杯溫開水,又走到廚房,把晚上剩下的一碗米飯拿了出來,用熱水沖泡開,然後切了些菜葉火腿,打了一碗蛋花,一起在火上煮了一會,煮到米粒軟糯得徹底爆開,和乳白色的米湯難捨難分時,魏之遠才用勺子一攪,細細地灑了一把鹽,關了火。
魏之遠會做很多簡單的夜宵,他長個子的時候半夜經常會被餓醒,已經習慣自己爬起來找東西吃了。
“難受就趁熱喝兩口,喝完就好了。”魏之遠把勺子塞進他手裡,自己坐在燈下,拿起一本書,安安靜靜地陪着他。
粥的熱氣撲臉,帶着一股特殊的香味。
魏謙呆了片刻,窸窸窣窣地坐起來,端起來喝了。他冰冷的指尖被有些燙手的瓷碗燙出了淺淡的血色,胃裡壓的石頭奇蹟般地被化開了超級娛樂成就係統。
“家”一個字,似乎都融化在了那小鍋慢火煮出的一碗稀飯米湯裡。
好像能包治百病,喝完真就好了。
魏之遠一直陪着他,直到魏謙自己站起來回屋睡了,才收拾好碗筷關上燈,回到自己的臥室。
他牀下有一個紙箱,雖然才搬到新家沒多久,但他的紙箱裡已經積攢了不少東西了。
最上面是魏謙一張泛黃的舊照,下面壓着一打大部分都沒有拆封的色/情雜誌。
……非常規的,裡面沒有一個女的。
魏之遠一開始出於好奇翻看過兩本,很快就對條件反射一樣千篇一律的生理反應失去了興趣。然而,之前魏之遠被兩種矛盾的心情拉鋸時,他始終非理性地把這些炸彈一樣的東西保存在了自己的牀下,儘管一直是藏,他心裡卻一直隱約地有種瘋狂的、希望被大哥發現的願望。
可惜,魏謙對他太放心,從來沒有翻過他的東西,一直也沒發現。
現在,魏之遠心裡的矛盾解決了,他下定了決心,所以決定要把這些都處理掉,開始他所擅長的步步爲營。
魏之遠把大哥的照片抽出來,塞進隨身的包裡,第二天又把牀下的雜誌混在其他的書裡,帶出去處理掉了。
可惜這一次,運氣似乎拋棄了他。
魏之遠的牀有點矮,紙箱要倒過來才能往外拖,清早出門的時候小寶一直在外面催,魏之遠開口應了她一聲,一本翻開的雜誌就趁機滾到了牀底下的最深處,魏之遠沒能聽見。
魏之遠爲防有遺漏,還特意用長衣架在牀下掃了一圈,以確保萬無一失,然而掃到最裡面的時候,衣架又勾住了牀腿,好不容易纔拿下來。
牀腿下靜靜躺着的、翻開的雜誌就成了個“美好的燈下黑”,他到底沒掃出來。
大雪一落下,寒假很快就來了。
魏之遠又一次開始集訓——宋小寶覺得他怪作孽的,打從魏之遠第一次跳級不跟她一班之後,小寶就覺得他其實是跳到了異次元,從此過上了水深火熱的日子,沒看過一晚上的電視,沒有一個囫圇個的寒暑假,數年如一日的早出晚歸。
回家以後除了幫奶奶和大哥做些事,大部分時間也是躲在自己屋裡做題。
宋老太已經不再出去撿破爛了,不過她每個月依然是把魏之遠用過的演算紙和練習本紮成一捆拿出去賣,能買一大碗炒田螺。
在這種情況下,宋小寶一個正常少女,幾乎讓魏之遠給對比成了個不學無術的後進生。
不過即使這樣,小寶對她的小哥哥也沒什麼意見,主要原因是魏謙老卡她的零用錢,但是不卡魏之遠的,所以魏之遠成了她主要的蹭吃蹭喝對象,成了她半個衣食父母。
臘月二十四,已經是年關當頭,魏謙卻在辦公室裡和老熊吵架。
還是關於那個外地的項目,當時是老熊的一個朋友介紹的,當地政府圈了個商業圈,現在已經漸成氣候,周圍幾塊住宅用地水漲船高,成了肥肉,一時間吸引了一些虎視眈眈地盯着的目光。
老熊很有自知之明,沒打算攙一腳,只是帶魏謙過去長長見識。
結果這見識就長出問題來了。
魏謙幾乎對那塊地害了相思病,有一段時間三句話不離那個項目,險些到了走火入魔、茶飯不思的地步,而眼下已經到了隆冬,北方的冬天是沒法開土動工的,因此這時候是最好的拿地和跑各種前期手續的時間,如果效率高,來年開春解凍,就能遊之三界最強最新章節。
爲這事,魏謙在老熊辦公室和他拉鋸了大半個月了。
三胖在老熊屋裡打俄羅斯方塊,老熊正在附庸風雅地扒拉香爐裡的香灰,魏謙坐在他對面,看着他這悠悠閒閒的熊樣,恨不得大蒲扇把香灰都吹進他的鼻孔裡。
“你給我三千萬,三千萬我保證給你做下來。”
老熊忙伸手攏住風,小心翼翼地護着他的香,哭喪着臉對魏謙說:“且不說你做不做得下來,哎,兄弟,你看你哥我長得像三千萬嗎?”
魏謙:“那不是問題,你不是說……”
老熊擺手示意他住嘴,小心翼翼地劃了一根火柴,點找了香,蓋上香爐蓋子,吸了一大口,抽吧抽吧鼻子,搖頭晃腦地眨巴了幾下眼,似乎下一刻就要打噴嚏——這貨完全是把篆香當鼻菸壺用了。
然後他牛嚼牡丹地對風雅的篆香發出了高屋建瓴的評價:“香!”
魏謙翻了個白眼。
老熊這才吧唧着嘴對他說:“年輕人啊,讓功名利祿一衝,真是北都找不着啊。”
魏謙翹起二郎腿,重重地往椅子背上一靠,雙臂抱在胸前,跳着青筋忍耐着老熊。
“我早說了,你小子急功近利,出門跑過幾次就自以爲有點見識了?”老熊詩朗誦似的抑揚頓挫地說,“你寫的那些可行性分析什麼的我看了,唉,都是扯淡。一塊大肥肉擱在那擺着,還分析個屁,但凡不傻的都想咬一口。但是你也不想想,那肥肉憑什麼就讓你咬了呢?您那牙口是金鑲玉的?”
三胖打了個寒戰。
老熊撇他一眼:“你幹嘛?”
三胖說:“您能換個腔調麼熊老闆?你這麼說話我感覺有好幾百只蝸牛在我身上爬,怪麻心的。”
老熊:“……”
三胖又小聲對魏謙說:“我的乖乖,三千萬,不是三千塊,你別獅子大開口地就張嘴就要行不行,嚇死我了。”
老熊哼哼唧唧地接話:“謙兒,以你的聰明,要是有三兒一半的穩當圓滑,將來必成大器。”
三胖一拍大腿:“可不是嘛!”
片刻後,三胖又琢磨過來這話不對味:“等等,剛纔那句好像不是誇我吧?是擠兌我比較不聰明嗎?”
“你那叫大智若愚。”老熊安撫了他一句,繼續對魏謙說,“多少人都盯着那塊地呢——行,就算你熊哥狗仗人勢一回,仗着我們家老爺子,給你弄來這三千萬,可三千萬你就想撬動這個項目?別做夢了小子,你連地都拿不下來,信不信?”
魏謙沉默了片刻,沉聲說:“你的意思是,我們還沒準備好,沒有一戰之力,對吧?”
老熊覺得吸了一鼻子香灰,有點癢,於是歪頭擤了一把鼻涕,甕聲甕氣地說:“你纔看出來?那你該配副眼鏡了。”
魏謙沒理會他擠兌自己,目光尖銳地直視着老熊:“熊老闆,照你的意思,我們永遠都準備不好。路上沒人摘的李子都苦,每個好項目下面都有嘴接着——這只是個三線城市的小項目,大財團和大國企連看都懶得看的玩意,已經是我們現在能找到的最低、最理想的門檻,這一步你都邁不上去,遲早被遊戲規則甩下,連門都別想進蠻匪最新章節。你沒發現嗎?地價在漲,你能確定自己準備得比它漲得快?如果來不及了呢?”
老熊悠悠地說:“那就是命。”
魏謙狠狠地一拍椅子把手:“我這輩子要是認命,早活不到今天坐在這跟你叫板了!”
熊老闆不跟他針鋒相對,依然是放鬆地靠在自己的椅子上,輕輕鬆鬆地問:“我們現在就是進不去門,怎麼樣?你有資質嗎?拿的下立項嗎?你在地方政府有人脈嗎?擺得平那一摞許可證嗎?你錢夠嗎?東拼西湊借來千八百萬塊錢,萬一那塊地公開競拍,你拍得過人家嗎?一看你就沒玩過牌,拿着塊八毛的籌碼也敢上桌,莊家一把大注下來就能把你擠出去。”
魏謙:“你說的都是問題,但不是沒辦法。”
老熊立刻輕輕地一按桌面:“辦法在哪呢?你說啊!”
魏謙頓了頓。
老熊放緩了口氣:“我很欣賞你這種只要見到機會,不顧一切也要抓住的精神,但是啊……小夥子,踏實本分一點吧!”
二十來歲的青年男人和三十來歲的成熟男人分坐在一個商務桌的兩邊,最後,年紀大的勝利了。
老熊邁着四方步走到一邊打電話,請示自家領導晚上買什麼菜了。
三胖走過來,拍着魏謙的肩膀:“小夥子,走吧。”
魏謙甩開他的熊掌:“滾,少說風涼話。”
凜冽的大雪淹沒了整個城市,樂呵呵的三胖和心事重重的魏謙就像一對沒頭腦和不高興,一人拎了兩大包火鍋用的各種料和菜往家走。
路上,三胖問魏謙:“你以前不是夢想當個實驗室裡的科學家白大褂嗎?爲什麼今年沒考研?”
魏謙似乎正在思考別的事,聞言愣了愣:“我說過嗎?”
三胖:“你屬耗子的,撂爪就忘是不是?”
魏謙仔仔細細地回憶了一番,和天一樣陰沉沉的臉上露出一點自嘲:“小時候二逼,還以爲上了大學就能當科學家,現在意識到錯誤,正在努力改正。”
三胖說不出爲什麼,有點期冀地問:“努力改正技術問題,向着目標前進?”
魏謙輕描淡寫地笑了笑,呵出一口白氣:“努力改正航線,遠離烏托邦這種不可能之鄉——我還不信了,這項目我還非做下來不可了。”
三胖沒再接話,手裡拎着三斤雪花牛肉的快樂突然被稀釋了,他心裡無事生非地涌起一股失望的暗流。
這時,身後有人叫了一聲:“哥!”
三胖和魏謙回頭一看,是魏之遠,魏之遠騎着斜挎着包,騎着車從後面過來,集訓班剛剛下課。
魏謙立刻不客氣地把手裡的東西全塞進了他的車筐,側身躥上了魏之遠的後座,拍了拍魏之遠的後腰:“快走,讓那胖子跑兩步。”
魏之遠立刻穩穩當當地加速。
三胖只好叫罵着從後面追上來。
魏謙臉上的陰霾總算散了些,大笑起來,他擡頭看見魏之遠凍得通紅的耳朵,就順手摘下手套,捂住魏之遠的耳朵。
原本平平穩穩的自行車陡然哆嗦了一下,魏之遠的耳朵在他的手心裡更紅了。
可惜,魏謙轉好的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寒假成績單送到了逆流伐清。
宋小寶的成績單魏之遠只掃了一眼,就知道八級海嘯預警來了。
果然……
“宋小寶!”魏謙一巴掌把妹妹的成績單排在桌子上。
宋老太雖然也恨鐵不成鋼,但在魏謙這個絕對的黑臉面前,不自覺地扮演了白臉的角色,一邊數落小寶:“說你都是爲你好,這丫頭怎麼這麼不爭氣呢?”
一邊她又拉着魏謙:“她哥,我聽說他們學校也是前一段時間有什麼活動,可能耽誤了點功課,下次補上來就可以了,你也別太生氣……”
她不提這話還不要緊,一提起來,魏謙就想起了宋小寶那個不着調的舞蹈隊。
在魏謙看來,這都是消遣,要是宋小寶能像魏之遠那麼省心,別說她沒事想跳個舞當消遣,她就是整天玩蹦極,魏謙也不管。
可是現在就不行,宋小寶這是玩物喪志,絕對的玩物喪志!
魏謙挑剔地打量了面前頭也不敢擡的小寶一番,真是橫看豎看看不順眼——大冬天的,小寶穿了一件在魏謙看來不倫不類的紅毛衣和小格子短裙,一張小臉越發的白淨,緞子似的長頭髮披在肩膀上,爲了臭美不肯梳起來,一笑起來細眉細眼初具風情,標準的鵝蛋臉上脣紅齒白。
二八年華的少女,身上有種行將怒放的、灼眼的美麗。
魏謙卻完全不去欣賞,他覺得好女孩子就是應該留短髮,就應該穿着不合身的校服,拖着明顯長出一截的褲腿,穿着下襬耷拉到膝蓋的外套。
好像只有男女莫辨、腰長腿短的樸素和醜,纔是正經人該有的樣子。
他不自覺地又想起那天在熊嫂子那碰到的女孩,純女性的美麗讓他覺得噁心,他把那種美麗與不好的、不潔的、風塵的東西聯繫在一起,當它們出現在小寶身上的時候,魏謙開始感覺到了某種危機。
他覺得小寶已經長得超出了他的心理安全範疇,出了圈離了譜。
火紅的衣襬,刻意凸顯出的小小的胸脯,都讓魏謙覺得自己心裡的淨土受到了污染,羞恥而隱秘的記憶連帶着惱怒,他心裡五分的火頓時暴漲到了十分。
魏謙越是憤怒,他的表情就越是平靜,黑沉沉的眼睛掃了小寶一眼,輕描淡寫地說:“放假了吧?”
小寶不明所以地點了個頭。
誰知下一句就是她的晴天霹靂。
魏謙說:“明天正好有空,我帶你去把頭髮剪了。”
“我是不是對你太放縱了?”魏謙打量着她的裝束,還嫌不夠地補了一刀,“你看看你穿得是什麼?像什麼樣子?像個學生嗎?”
宋小寶腦子裡一片空白,說不出話來。
宋老太終於徹底給夾在了中間,一方面她作爲長輩,也希望小寶能有出息,能理解魏謙的□和不講理,另一方面,作爲女人,她也能理解小孫女愛漂亮的心情。
“那……她哥,”宋老太忍不住替小寶說了句話,“頭髮就先留着吧?她們過年的時候好像還要去演出,據說還有電視臺的……”
“跳舞?”魏謙冷冷的一句話,終於打破了宋小寶的全部希望,“書讀成這樣,還有臉去跳舞?寒假我給你請個家教,哪也別去了,家裡待着吧。”
他在家裡積威甚重,宋小寶其實也只敢逮着他心情好的時候撒嬌,基本不大會頂撞他,可對於一個這個年紀的女孩來說,剪掉頭髮已經是一種生不如死的酷刑,不讓她去跳舞,更是和毀了她的全部“事業”、把她徹底囚禁起來一樣嚴重異界符文師最新章節。
於是宋小寶就像反抗封建大家長的梁山伯和祝英臺一樣爆發了:“你根本不講理!什麼事都得你說怎樣就怎樣,你就是大□者,你就是拿破崙,就是希特勒!”
難爲她能說出幾個歷史人物來,一聽就知道在學校裡是個不學無術的,希特勒就算了,拿破崙又是怎麼回事?魏謙都沒弄清她到底是罵自己還是誇自己。於是他更加鐵了心地說:“對啊,我就是說了算。”
宋小寶一看事情毫無轉機,頓時撒潑起來:“我就不剪!我就不剪!剪我頭髮,我……我死給你看!”
魏謙靠在沙發上,涼涼地看着她:“死給我看?好,我看了,你倒是死啊。”
宋小寶同志要是真有那說死就死的尿性,初中這點破功課她早就念成學霸了,還用得着在這跟他跳腳?
小寶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事還是和奶奶學的,想當初奶奶作爲一個資深潑婦,如果不是魏謙礙着妹妹投鼠忌器,她都是鬥不過的少年版本的大哥的——何況小寶只學了個半吊子,眼下的大哥卻已經今非昔比,修煉成精了。
宋老太愛莫能助,不忍心看,不是不看了,默默地轉身去廚房收拾了。
魏之遠在一邊裝死,從始至終不存在一樣不吭聲。
宋小寶眼見沒了希望,終於嚎啕大哭起來。
她的頭髮那麼漂亮,每個人見到多會稱讚,她費盡心機從一衆灰頭土臉的小中學生裡奪目而出,還沒來得及自我感覺良好,就被大哥毫不留情地踐踏了。
無論怎樣,這一刻,宋小寶是恨着這個冷面冷心的大哥的。
因此她毫無顧忌地口不擇言起來:“我知道,你就是不喜歡我!你什麼都偏向二哥,從小到大,他零花錢一直比我多!你還偷偷給他買電腦!你給過我什麼?你連一個好臉色都不給我看!”
魏謙險些讓她給氣樂了。
且不說哪個纔是親生的,就算都是親生的,做哥哥的也會多疼妹妹些。
魏謙終於緩和了些口氣,耐着性子跟她講道理:“我偏心?小遠跳過兩次級,免試上重點,考試年級第一,人家還從來不亂花錢,放假從來不出去亂跑,你就算跟他比,也比點有志氣的行不行?你……”
他難得這麼講道理,可是宋小寶根本聽不進去。
“你就是偏心!”她尖叫,“我纔是你親妹妹!我知道你爲什麼不喜歡我!你不就是因爲媽的緣故才討厭我的嗎?”
魏謙的太陽穴開始突突地跳。
而宋小寶猶自不知好歹,跳着腳地跟嚷嚷:“你恨媽,媽死了你就繼續討厭我!你覺得她丟人我就會一定丟人!我怎麼樣都是不學好,因爲你壓根就認爲我根本學不好!我媽是隻雞,雞的女兒就是……”
魏謙狠狠的一巴掌已經招呼上去了。
他的巴掌帶着凌厲的風呼嘯而來,宋小寶腦子裡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躲,而這一巴掌卻沒打到她臉上,因爲裝死的魏之遠終於出來制止了。
他一把從側面抱住了魏謙的腰,把他往後拖去,四腳並用地按在了沙發上,轉頭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瞪了宋小寶一眼:“還不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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