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在琢磨我有沒有看過今天的報紙?”下一刻,劉娟提出了宛星心裡頭的疑問。
宛星側頭,緊緊的盯着一臉調笑的劉娟,不鹹不淡的問:“難道你一點都不難過?”
宛星看見她容光煥發,在問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裡竟是微微得意。
“難過?我爲什麼要難過呢?”劉娟臉上的笑意甚濃,她很有感觸的嘆了一口氣,“這樣的結局不是挺好的嗎?”
她的話,宛星聽不懂。不過她那話語裡的意思明顯在說溫月鵬該死。
“上次在醫院大門口,你口口聲聲說愛我爸,現在我爸死了,你竟然這樣說!”宛星心頭起了火,冷着臉,直言了當的質問他。
劉娟不怒反笑,轉過頭,盯着宛星,“你一個小孩子,又知道些什麼呢?”
眼前的女人讓宛星感到陌生可怕。那雙淒厲的眼神裡包含了太多意味,不知道爲什麼,宛星心裡有些驚慌。
“是啊,溫氏落魄的時候,你選擇離開,那個時候,我爸就已經看清你了吧?”宛星冷眼看向劉娟,替溫月鵬感到不值,“我爸爲了你拋妻棄女,其樂融融的一家四口因爲你的介入而四分五裂,到頭來,他得到了什麼?”
“得到了報應!”劉娟怒不可遏的回到,一邊熟練的開車,一邊咄咄緊逼,“那個財大氣粗的死男人,除了在我身上尋求歡愉,哪會真正明白我想要什麼!”
“呵呵,破壞別人家庭的女人,哪方面不了得,拿回家有什麼用處?”宛星惹惱了,言語裡也不怎麼客氣。
她現在心裡蓄着一團火,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溫宛星,你和林以南不清不楚,你以爲你能幹淨到哪裡去?”劉娟不甘示弱,說着戳痛宛星心窩子的話。
林以南……宛星的心一陣抽痛。
她面色蒼白間,不帶感情的說:“那又怎麼樣?總比你爲了錢出賣一切好得多。”
她至始至終覺得,她與林以南之間是因爲純潔的愛情而在一起。而劉娟,則是另有所圖。
“吱呀”一聲。劉娟一個急剎車,大抵是被宛星那句冷淡的話給刺激到。她一臉兇怒的看着宛星,聲聲質問:“你敢說你沒有接受過林以南的搭救?你沒有花過他的錢?”
宛星並不否認,冷笑着說:“沒錯,我的確欠了他不少人情,可我現在沒有任何虧欠感!”一個處心積慮搞垮溫氏的男人,她深愛的男人,她當作救命恩人看待的男人,竟是打壓她父親的罪魁禍首,她還要感激?
“呵呵,溫宛星,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劉娟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抓住宛星的肩膀,一副勝利者的趾高氣揚姿態,“你現在就是一隻家破人亡,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雞!”
宛星沉着臉,一把撩開劉娟抓住她肩膀的手,趁車子停下,準備下車。
“奉勸你一句,不要再想着復興溫氏,帶着你媽,好好過日子,過平淡的日子!”劉娟一把按住宛星準備打開車門的手,眼裡盛着笑,淡紅色的嘴脣發出薄涼的勸導之詞。
宛星並不領情,神情冷如冰,她態度堅決,語氣肯定:“我爸的死疑點重重,你以爲我會善罷甘休?”
次日的那份報道更加讓她肯定溫月鵬的死是有人有意爲之。
“你不甘心又能怎樣?你爸不在了,死無對證,你要折騰那是你的事,我作爲你的後媽,好心好意提醒你一句而已。”劉娟攤了攤手,一臉的無所謂。
宛星冷哼一聲,那些話除了讓她哭笑不得以外,更多的是世態炎涼。
她不禁暗歎,溫月鵬爲了劉娟什麼都願意付出,到頭來,對方連一滴傷心的眼淚都沒有,反倒還說些落井下石的話來。
“你好自爲之。”宛星準備下車。
彼時,劉娟啓動引擎,宛星險些掉出車外,驚魂未定的問她:“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劉娟瞥了眼嚇得一臉慘白的宛星,甚是得意的回答:“試探你怕不怕死!”
宛星狠狠地剜了一眼劉娟,“你現在和得了失心瘋的女人有什麼區別?”
“彼此彼此。”劉娟不以爲意的笑笑,繼續刺激宛星的情緒,“溫宛星,上次我流產的事,還記得嗎?”
宛星當然記得。“你想說什麼?”
劉娟舊事重提,宛星就知道沒什麼好事。
她在心裡懺悔過無數次,還去拜佛求得寬恕。
“我想說,謝謝你的善心大發,讓我成功的流產!”劉娟熟練的掌控着方向盤,精緻的妝容下,流露出凌人的得意,“那場流產我蓄謀很久,眼看快要生了,我就堵了一把,趁溫氏的危機約見了你,本來是碰運氣,哪知道你竟然赴約了,所以我就順水推舟,悲劇就這樣發生了。”
言語盡,車子裡全是劉娟得逞的猖狂笑聲。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劉娟事先設計好了的。宛星之後一直想不通,她那麼小心翼翼的扶着劉娟,她還會從樓梯摔下去,再不慎,也不至於摔到流產啊。
“一條無辜的生命被你活生生的殺害,你連一點罪孽感都沒有嗎?”宛星滿是鄙夷的看着她,心裡的怒氣全然幻化成一陣悲涼。
因爲劉娟流產的事,宛星內疚了好久,現在竟得知是劉娟蓄意爲之。
“我非但沒有罪孽感,反而覺得痛快淋漓呢!”劉娟大爲痛快的笑着,臉上沒有任何悔過的成分。
宛星想不通,她處心積慮的得到溫月鵬,成了溫氏的女主人,懷了孩子,不將他順利生下來,還蓄意流產……她進入溫氏無非是爲了錢,有了那個孩子,她更有資本去擁有溫氏的財富。
難道是眼瞅溫氏陷入危機,想輕鬆脫身?
“那個孩子幸好沒有生下來,有你這樣心狠手辣的母親,他的日子一定很難過。”宛星輕笑出聲,心底一片麻木。
“是啊,他溫月鵬就該斷子絕孫!”劉娟一陣憤慨,發泄之後,好笑的看着宛星,“溫宛星,我懷的是個兒子,你爸把我那麼寶貝,全是因爲我肚子裡的孩子。”
“你別說了!”宛星捂住耳朵,不想繼續聽她說。
劉娟不住地放聲大笑,“我能這麼成功的實現計劃,得多虧你的配合,謝謝你願意見我一面,謝謝你願意三番兩次幫助溫氏……”
宛星眉頭深擰,這幾個月以來經歷的種種都浮現在眼前。
想不通的全部想通。她的心抽着痛,到頭來,是她對不起溫月鵬。
她的心軟,造成了這些噩夢。
“這車不是我爸的嗎?”宛星注意到車前擺放的那一張全家福,照片裡的溫馨畫面灼痛了她的眼球,她一直怨怪溫月鵬心裡沒有她和徐玉萍,可是那張照片竟推翻了她心裡長期以來的認爲。
如果他心裡沒有她們,他爲什麼還要擺放一家人的全家福呢?
“注意你的用詞,這車以前是屬於你爸,而現在,它屬於我!”劉娟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很是正常的糾正宛星的話。
僅憑溫月鵬對劉娟的那份愛,他一定會在她離開的時候給她一筆錢或者一些貴重的東西。
宛星伸手準備去拿劉娟正前方的全家福,這是他們一家人唯一值得留戀的畫面。
“你要做什麼!”劉娟嚇得驚慌失措,掌握方向盤的手去打落宛星的手,不讓她把手伸過來。
宛星堅持要去拿那張全家福,置若罔聞的伸手去拿,而劉娟激烈的阻攔着,兩人爭搶間,一陣刺耳的聲音傳入耳畔,緊接着是一陣天旋地轉的翻撤。
宛星只覺得有一瞬間,全身失重,她的眼前一片灰暗,想要睜大眼睛看清一切,卻眼皮重重,怎麼也睜不開。
她感覺到背脊撕裂一般的疼痛,還有脣角溢出鮮血的腥味,還有林以南那張冷傲的臉,還有徐玉萍慈和的笑容,還有……
“林以南,下輩子,我們再也不要遇見……”
市人民醫院。
“宛星,你要是再不醒來,我真的要崩潰了。”
“宛星,你醒來好不好?我發誓再也不這樣了……”
“宛星,你醒來,我們離開這裡,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忘掉過去,快快樂樂的生活好嗎?”
“宛星……”
“先生,麻煩您讓一讓,病人該換藥了。”
病房裡,濃重的消毒水味道混搭着一股傷感的氣氛。
“宛星,還是沒有醒來嗎?”宋可可放下包,滿臉心疼的看着安靜睡着的宛星,“整個冬天都過去了,眼看就要過年了,宛星還不醒來,阿姨因爲悲傷過度昏迷一週了,叔叔也過世大半年了……”
“可可,醫生說每天陪宛星說說話,你還是說說你們以前有趣的記憶吧。”千洛寒在邊上溫聲提醒,心疼的眸子一直鎖定在宛星白皙的臉上。
林以南坐在病牀上一言不發,眼圈裡佈滿了血絲,一雙眼睛腫得厲害,好像許久沒有休息過了。
自從宛星車禍住院一來,林以南一直在醫院守着她,每天都在說話,從他們相戀的點點滴滴到之後的懺悔……
“宛星就這樣睡着,我說那些有趣的事情又有什麼用,我看她這樣心裡真的好難受,她善良柔弱,被人家欺負都沒察覺,到頭來,家破人亡,傷心過度出了車禍,有些人怕蹲監獄,天天跑到這裡來礙人眼球!”宋可可以前對林以南很是尊敬,但自從溫家出事,她對林以南就十分牴觸,每天來看宛星時都會忍不住酸他兩句。
“可可,你少說兩句,以南照顧宛星也很辛苦。”千洛寒扯了扯宋可可的衣袖,一臉擔憂的看着林以南,“以南,你臉色不太好,回去休息下吧,宛星這裡有我們看着呢。”
林以南擡起頭,即便是憔悴,但依舊帥氣不減,勉強的笑了下,“不用了,在這裡守着,我心裡至少不會那麼空。”
宛星從言鼎離開那會兒林以南就後悔了,他跑出言鼎去追宛星,竟然發現她早已不見,去她住的樓下等也不見人,直到得知她和劉娟同時出了車禍……
他對她的愛從未消減過
,而今,宛星的遭遇,讓他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如果溫宛星這輩子再也醒不過來,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如果她醒過來,他會加倍去愛她。
“聽說劉娟成了植物人,還真是報應!”宋可可雙手抱懷,一副很解氣的口吻,轉而又說:“宛星和她同在一個車裡,她肯定說了什麼惹怒宛星的話,不然怎麼會出車禍呢!”
林以南手攥緊,骨節分明處一抹刺眼的白,他的心鞭打的痛,雙目赤紅,心猶似滴出血水來。
щшш¤ttκan¤C 〇 “可可,別說了。”千洛寒小聲制止宋可可,然後看了眼宛星,“或許宛星聽得到我們說話,她只是太累了,想好好休息下,等休息夠了,她就醒過來了。”
當初張清揚出了車禍,他也是這樣安慰自己。
“林以南,你回去休息吧,真想彌補,得養足精神,我可不想看到一個活死人在宛星面前,給宛星增添負能量!”宋可可見林以南臉色很差,實在不忍心,只好半帶凶怒的提醒他。
林以南固執的搖頭,然後用手撫了撫宛星白淨的臉龐,站起身,“她嘴脣乾了,我得用棉籤給她潤一潤。”
也許是起身過猛,加之幾天來沒有認真吃過一頓飯,林以南一個踉蹌過去,一頭栽在了地上。
“醫生,他沒事吧?”宋可可看了眼躺在病牀上的林以南,擔心的問。
“病人是因爲休息不佳造成的暈厥,休息一會兒就好。”
“好,謝謝醫生。”宋可可暗自鬆了一口氣,然後看着病牀上的林以南,很是愧疚的說:“我知道你很愛宛星,可你這樣沒日沒夜的照顧她,身體哪裡吃得消呀,唉,真不知道是怪你,還是體諒你,要是宛星真的醒過來,你好好待她吧。”
“以南他怎麼樣了?”見宋可可回到宛星病房,千洛寒站起身,着急的問。
“不好好吃飯,不好好休息造成的。”宋可可搖了搖頭,癟了癟嘴,“這兩人我還真搞不懂。”
千洛寒眼裡一團濃稠的陰鬱,隨即淡淡的笑笑,“愛情是一種有魔法的東西。”
“是啊,讓人笑,讓人哭……”宋可可悲涼的笑笑,眼神望向千洛寒,“你放心吧,我不會對你死纏爛打,我們現在最主要的事情是照顧好宛星。”
千洛寒眉頭一皺,臉上明顯劃出一抹內疚來,隨即明朗一笑,“可可,你會擁有屬於你的幸福。”
宋可可有些哭笑不得,目光放在宛星身上,若有感觸的說:“宛星是一個很讓人心疼的女孩,如果我是男生,我也會愛她吧。”
千洛寒心底一聲咯噔,他驚惶的看向宋可可,“可可,你別胡思亂想,我和宛星只是好朋友。”
他慌忙解釋,並不是因爲別的,而是不想給宛星帶去思想包袱,從而影響宋可可和溫宛星之間的姐妹情。
宋可可毫不在意的笑笑,“你那麼緊張幹嘛呢?我什麼都沒說。”
千洛寒抿住脣,之後無言,兩人都平靜的看着病牀上的宛星。
林以南醒來後已經是夜裡。
他第一反應便是去往宛星病房,卻在去往的路上遇到了許久不見的聶鳳婷。
聶鳳婷似乎沒料到會碰到林以南,一臉錯愕間,瞧見林以南身上穿着的病號服,驚問:“以南,你生病了嗎?”
“你別碰我!”林以南伸出手阻擋,一臉冷肅,“請你離宛星遠一點!”
他警告她。
聶鳳婷一臉霜白,緩了緩神才說:“以南,我知道你心裡怨恨我,可我也是受害者呀?當初要不是你揭發我爸,我們家哪會衰落?我只不過是給溫宛星提了個醒,誰知道正巧遇到了她爸去世,這一切都跟我無關呀!”
“你給我閉嘴!”林以南打斷她,不想再記起那些不堪的事情。
這半年,他每天都活在那段灰暗記憶裡,想到宛星有可能不會再醒過來,他的心痛到痙攣。
他以爲報仇後他就可以放下這一切,可沒想到,他心裡的陰霾更重,現在的他,猶如雙手沾滿了鮮血,每個夢裡都是罪惡的凌遲,醒來是罪惡的反噬。
“以南,宛星的事我聽說了,如果你願意,我們重新在一起,我願意寸步不離的照顧宛星,可以嗎?”聶鳳婷哀聲請求,上前來抓住林以南的手腕,故作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林以南推開她,斷然拒絕:“聶鳳婷,收起你的天真吧,我這輩子只會愛宛星一個人,我傷害了她那麼多次,我要是再執迷不悟,我林以南這輩子就枉爲男人!”
他嗜血一般的眼神迸發着的堅決讓聶鳳婷看了生懼,她呆呆的後退,輕不可聞的聲音裡帶着一份癡想,“我以爲經歷這麼多,你對溫宛星的愛已經磨光了,沒想到你對她的愛還那麼深那麼濃……”
林以南冷靜了下思緒,淡淡的目光看着聶鳳婷,“鳳婷,我很感激在國外那兩年你對我的照顧與幫助,你父親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倘若再一次選擇,我還是會舉發他,我想你還有辨別是非黑白的能力,唯願你過得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