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是什麼眼神?覺得我做不出來這樣的東西?”
李崇搖搖頭,很佩服的語氣說道,“這樣一份東西,讓統計局的人來做,也不過如此了,你有心了。”
確實很佩服,這些數據很真實,跟學校教官們所講的也沒什麼出入了,或許這有着神通廣大人脈通天的林父幫助,但林婉如房間裡書桌上亂糟糟的景象也說明了她的用心。
林婉如倒是不以爲意,“這有什麼難的,老爸的賬本我都能看得懂。可借了爸爸之手搞到這些資料之後,我才忽然覺得心中無比的冰涼!”
現實的差距讓林婉如心中曾經以爲的國家破摔了,以往她都是跟隨父親出入的上流社會,滿眼的繁華,但她從來沒想到那些原來只是少數人的繁華罷了。
“是害怕?這懸殊的數字讓你覺得我們國家會輸?”李崇反問道。
“是,我現在越來越害怕你將來上了前線會死!”林婉如看着穿着一身軍服的李崇,聲音裡不覺之間已經帶着一些哭腔了,調整了一點情緒之後,她繼續說道,“以前我翻看爸爸賬本的時候,爸爸就跟我說數字是最不會騙人的。現在這些數字讓我覺得我們的國家就是一箇中世紀國家一樣,就這種情形我害怕你上了戰場會死的。”
話說完,林婉如已經抱着李崇哭了起來。
李崇右手撫着林婉如纖細的後背,安慰着說道,“別害怕,別害怕。雖然如你本子上的數字很殘酷,我們國家除了人數就處處顯弱,但決定戰爭勝負的始終是人啊!怕危險的話,我固然可以縮在家裡不上前線,可若人人縮在後方,那這個國家怎麼辦啊?”
“我不是有着救世主的心,只是國戰之下根本就沒有一塊土地一個人能置身事外啊!我想保護家人,也想保護你,所以我要在外面擋住日本人進犯的腳步!而且我始終堅信日本若是形成‘支那軍人不堪一擊’的刻板印象的話,那他們也已經觸犯了兵家大忌了,就像臺兒莊大捷那樣,我們不也是打贏了?”
“再者,我若是膽小縮在家裡,那還是你所喜歡的那個我麼?”
李崇的聲音很緩,努力撫平林婉如現在這顆敏感的心。
聽着李崇的話,林婉如在李崇軍衣上擦乾眼淚,然後兩人坐在沙發上,平復着心中的情緒。
過了一會,林婉如說道,“前些天,我終於說服爸爸,他同意我去中央大學讀書了。中央大學和復旦大學等學校的女生集中起來,說是要在陝西街的華美女中辦學。”
李崇揉了揉林婉如的頭,“那不錯,省的你在家裡胡思亂想。”
“什麼亂想,我還不是擔心你麼,我就是想知道你以後面對的日本人是個什麼樣的對手,現在好了,早知道就不許你報軍校了。”
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但好男兒志在馳騁疆場。
李崇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看着林婉如的眼睛說道,“別擔心!你要相信,此刻我們全民族是同仇敵愾的,就像麻繩一樣已經擰成了一股氣,是能夠打出浴火重生的希望。”
徐州戰場給了不少人希望,尤其是兩黨合作,將士一心,發揮出的那股無畏力量讓人振奮。在大後方,“十萬青年十萬兵!”的標語到處可見,1400萬壯丁在訓練着,前方常備着300萬的打仗軍隊。幅員遼闊的中華大地,就是耗,也能把那彈丸之地耗死!
林婉如也站了站了起來,盯着李崇的眼睛神色很是認真的說道,“隨你怎麼說,我只要你安全。我不管你今後在戰場上做什麼,只要你敢出意外,我就把你的父母弟弟妹妹全部拐賣掉!所以你要一直完整的活着!”
這便是林婉如的威脅,對此李崇笑着抱抱鼓着嘴發狠的林婉如。
自己是何等的福氣,遇上了這樣的一個女孩,自己家險些捱了炸,心中恐懼下然後第一個擔憂的不是她自己。
李崇看着陽臺外漆黑的院牆說道,“那個你住在這裡並不安全,這裡地段繁華,反而容易成爲日本人的目標。”
來這裡後,看到白象街有的房子成爲廢墟,李崇心中是很後怕的。
聽着李崇這麼問了,林婉如眼角往上一挑說道,“原本還想等一段時間給你一個驚喜的,爸爸要在明珠山的你家附近建一棟房子了。好的房子不好買,能買的房子又看不上,所以現在決定自己造一個。高不高興?這樣以後你就可以不用東奔西跑了。”
李崇聞言,自然心中歡喜。
無論留不留戀,時光都在以固有的節奏走。
李崇每週末回來,就看到離自家不過三十多米的林家工地上,幾乎是一週一個變化,手底下人多錢又多,自然什麼都快速。
半年後的10月底,一棟兩層的洋房就漸漸成型了,伴隨着洋房成型的,還有一個從房子裡直通的防空洞。
半年裡前線戰場上發生了許多變化。
首先是徐州失守了,國軍雖失了地盤,但絕不能說是失敗了。
然後是花園口決堤,委員長沒達到預期目標,也沒能延緩日軍進攻武漢的節奏,反而是惹了一身腥,在民間的名聲搞壞了。
緊接着便是武漢會戰的打響,前後整個戰爭歷程比徐州會戰還要長,兩黨通力合作,先後取得不錯的成績,但在日軍佔據空軍、海軍優勢支援的情況之下,歷時四個半月的武漢會戰還是以武漢三鎮全部落入敵手而告終。
更爲無奈的是,就在武漢淪陷的前一週,國府最後一個對外連接的窗口:廣州,也僅僅支撐了一週就淪陷了。從廣州經香港通往海外可是國內最重要的一條運輸線,必要的民生物資和國際支援都是經由這條線路的,現在丟了。
至此,國府除了一條在七月上旬用血肉填出來還經常挨轟的滇緬公路外,就喪失了全部的對外聯絡渠道,恍若一隻籠中鳥一般。
不少國人心中焦慮不堪,大後方除了積極訓練備戰、誓死不當亡國奴的青年,不少人萌生了得過且過的心態。
在日軍機轟炸時,一些“樂觀”的人也不躲避了,仍然悠閒自得的在門下搓牌打麻將。
因爲他們已經完成在校學業,就要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