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城被夜色籠罩,正在清晨前最黑暗的時刻。
離太常寺不遠的某座府邸裡忽然傳出一聲脆響,似是什麼東西摔碎了。
鹿國公從睡夢中驚醒,撐起上半身,望向地面已經摔成十餘塊的名貴瓷器,神情驟變。
如此深夜誰會忽然造訪?難道是井九仙師歸來?
他忽然有些暈眩,起身後稍好了些,卻又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擾嚷,發現事情不對,推開房門,只見國公府裡已經亂成一片。
剛剛點燃的燈籠,逐次照亮廊亭。
鹿鳴帶着管事等人匆匆趕了過來,手裡還在繫着褲子。
“怎麼了?”鹿國公看着兒子神情凝重問道。
鹿鳴說道:“地震,剛纔晃的好厲害。”
鹿國公這才知道爲何醒來後自己會覺得有些暈眩。
國公府裡越來越多的人醒來,帶着茫然或者懼意,離開房間來到庭院裡。
國公府外的情形也差不多。
驚醒的民衆們紛紛來到街上,抱着孩子,牽着老人,衣衫不整,雖揉着眼睛,睡意早已消失無蹤。
鐘聲迴盪在街巷之間以爲示警,遠處隱隱傳來蹄聲,神衛軍正在集結,準備出動維持秩序。
察淵監的官員緊急入宮。
片刻後,清天司的官員向着朝歌城各處而去,其中最強大的那道氣息去了太常寺。
天還沒有亮,朝歌城便提前醒來。
鹿國公走進太常寺,臉色有些難看,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沒有睡好的原因。
值夜的官員好生感佩,心想國公真是宵衣旰食,所有下屬都還沒到他便來了。
他並不知道,這時候的太常寺已經來了很多大人物。
……
……
“確認源頭就是下面?”鹿國公盯着張遺愛的眼睛問道。
張遺愛是清天司指揮使,承受的壓力絕不比鹿國公小,臉色更加難看,說道:“我也不希望。”
一名察淵監官員看着手裡的法器說道:“地震的源頭就在我們腳下十七裡地,下官有些不明白那裡……”
他的話沒能說完,便被直接打斷,鹿國公對下屬說道:“請姜大人離開。”
察淵監官員被帶走後,隱約知曉太常寺內情的和國公說道:“難道……是神龍醒了?”
鹿國公像看白癡一樣看了他一眼,心想蒼龍一直就沒睡過,談什麼醒?
一位男子忽然出現在太常寺裡,氣息沉靜而強大。
張遺愛上前行禮:“越師兄。”
男子是越千門,乃是中州派乾元谷主,煉虛境強者,輩份與地位極高。
現在他還有個身份,便是景辛皇子府的客卿。
越千門神情冷峻說道:“爲何還沒有進去?愣在這裡做什麼?”
乾元谷主在中州派裡的地位,大概等同於上德峰主在青山宗裡的地位。
張遺愛雖然是清天司指揮使,朝廷大人物,但在越千門的眼裡依然是那個不成器的師弟,態度很是隨意。
鎮魔獄就在太常寺底,忽然發生震動,想來是出了事,中州派方面當然擔心。
鹿國公忽然說道:“此事自有本官處理,越長老還請冷靜。”
越千門眼神微冷說道:“國公應該清楚鎮魔獄與我派之間的關係。”
鹿國公說道:“越長老應該沒有忘記,當初朝廷與雲夢山達成的協議裡說得很清楚,鎮魔獄由太常寺管。”
越千門何等樣身份,哪裡會畏懼一位國公,眼神愈發寒冷,說道:“若我這時候一定要進去呢?”
鹿國公神情不變說道:“那本官自然要攔你。”
越千門視線落在鹿國公的衣袖上,怒極而笑道:“國公難道準備用我中州派的法寶來打我這個中州派的長老?”
鹿國公的衣袖裡藏着一件威力驚人的法寶,叫做斜風細雨。
斜風細雨本就是中州派送給太常寺的。
場間的氣氛忽然緊張起來。
和國公微微皺眉,開始勸說雙方,張遺愛在旁邊用沉默表示自己的爲難。
沒有人發現在不遠處的牆頭趴着一隻白貓。
白貓的的視線一直落在越千門的臉上,眼神淡漠,或者說殘忍。 www▪Tтká n▪C〇
忽然,那堵牆搖晃起來,白貓喵的一聲跳進下方的野草裡,消失無蹤。
以太常寺爲中心數裡範圍裡的地面都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有些不牢靠的院牆發生了垮塌,煙塵微作。
鹿國公等人就在太常寺裡,感受得更加清楚,竟是險些被震到地上。
越千門神情微變,便要向太常寺深處闖去。
鎮魔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蒼龍必然是出了事!
鹿國公握緊斜風細雨,準備出手攔阻。
越千門是煉虛境長老,境界深不可測,就如青山宗屈指可數的破海巔峰長老,很難被一件法寶攔住。但鹿國公必須這樣做,因爲井九還在鎮魔獄裡,說不定這兩場地震便與他有關,若讓越千門在鎮魔獄裡發現他,那可不得了。
遠方的朝陽終於出現了一絲,光線照亮太常寺的牆,耀眼至極。
一道強大的氣息出現,擋住越千門的去路。
太常寺裡所有的門窗盡數垮塌,石磚縫裡的煙塵卻被鎮壓的不敢生出。
光線驟斂,顯現出那道矮胖的身影,正是皇城供奉金明城。
金明城沉默不語,後退三步,面無表情說道:“神皇有旨,非親筆旨意與鹿國公同意,任何人不得擅入鎮魔獄。”
越千門哼了一聲,沒有再出手,但很明顯,如果鎮魔獄真的出事,他必然會做些什麼。
金明城接着望向張遺愛與和國公,說道:“陛下讓你們儘速撤離朝歌城裡所有人。”
聽到這句話,和國公與張遺愛都很震驚,重複問道:“所有人?”
金明城面無表情說道:“是的。”
……
……
不管理不理解,都必須接受,這就是神皇的旨意。
張遺愛與和國公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召集清天司官員與朝廷各部的力量,開始撤離朝歌城的民衆。
在朝歌城裡的修行者以及鄰近的某些宗派,這時候展現出來了他們的重要性。
除了不時降落的飛舟,更重要是得到特批可以在街道上飛行的他們,爲撤離的民衆帶來了某種安全感與威懾感。
有了修行者的幫助,神衛軍可以更方便地用暴力手段維持秩序。
山般的鐵騎把擁擠的人潮切碎成威力較小的浪花,然後從城門以及飛舟上送出去。
朝歌城裡所有人都要撤離,井宅也不例外。
如此緊張的時刻,趙府與顧家商行還都沒有忘記派人過來幫忙,一切進行的非常順利。
直到最後,井梨也沒有等到白貓出現。
少年靠着車窗,臉上寫滿了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