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議事後,各派洞天真人都是回了各自洞府,每日祭煉法寶,蒐羅丹藥,以備征戰。
九洲人劫一戰方纔過去未久,他們實則也是大有收穫,有許多手段急需驗證,此戰無疑是一個機會。
一處幽暗洞府之內,掖揚大聖蜷縮一團,眼眸緊閉,似在昏睡之中,只是其毛羽卻時不時微微顫抖,顯然其內心並不平靜。
薛定緣坐於上方高臺之上,身後一團蜃氣虛影,裡間演化着種種變化。
他此刻正以元蜃門秘術,將此妖魔拖入幻境之中,其從幼到長,所有經歷,都會他在神通之下,一一呈現出來。
此等方法比神魂搜索更是方便,甚至連施術對象自己淡忘而去的記憶也會被再度翻了出來。
他對這妖魔自身之事興趣並不大,這回是得張衍授意,觀看此妖來至東荒地陸之前,在滅明鳥部族之中所歷諸般情形,好從中找出此部弱點和必須戒備之處。
數天之後,他自神通之術中退了出來,起指一點,化作一道法符,而後一揮袖,高懸在上的銅鐘便發出嗡嗡震音。
少頃,一名童子走了進來,道:“真人有何吩咐?”
薛定緣將那法符遞了給他,道:“可將此符交予張真人。”
童子接過收好,躬身一禮,小心退下。
薛定緣站起身來,忖道:“山海界果是廣大,便北天寒淵之中,也不止青瓔妖王一族勢力,不過若能捉得一些來,倒是方便我提升修爲。”
撇了那掖揚大聖一眼,他一甩袖,便轉身離開了此處。
補天陣圖東南,此有一片佔地龐大的藥園,今已九洲各派煉丹師皆在此地。
“周院主,這一月以來自山海界中搜羅到的草藥。皆在此地了。”
周崇舉將一塊漆黑藤莖抓拿起來,然而此物卻突然扭動起來,像一個小人,在那裡不斷哭叫。還漸漸露出一張兇惡鬼面,嘯聲陣陣,極盡恐嚇之能。
周崇舉不受半分感染,神色如常道:“外強中乾,虛而不實。藥力也只是尋常。”他伸手一抹,那鬼面頓時消去,一股煙氣飄出,
他伸手一把抓住,道:“天生煞氣,湊集千數,可煉武丹。”
丹分文武,文丹守性命,武丹可殺生,平時所煉。多是文丹,而人劫之前交給張衍的那如意丹便是武丹。
旁側有弟子急忙起筆,將他所說之言在玉板之上記下,不敢遺漏一字。
周崇舉將那藤莖拋開,又拿起一根枯黃長鬚,雖看去輕飄飄,但到手之後,卻是微微一沉。他起兩指夾住陰陽兩面,只是一劃,就有一滴滴汁水落下。掉落地上,卻如銅豆一般,噹噹有聲,
他言道:“以後遇得此草。皆照此例處置。”
那弟子忙又記下。
周崇舉用了一天時日,將所有采來的藥草都是看了一遍,自然,除了少數特殊草木需他親手查驗之外,多數都是以丹鼎院中法寶照過,便就知曉端倪。
他一撫長鬚。沉聲道:“還是太少,太少,這一月來,你等只採得這些麼?”
那弟子低頭道:“周院主,非是弟子等不盡力,而是山海界委實太過廣大,許多奇花異草本是活物,會到處亂跑,還有一些,更是在異類精怪庇佑之下,實在是難以採摘。”
這裡不比九洲各地,修士佔據的了各處名山大澤,妖物多數被困居在北冥洲上,蒐羅什麼寶材都不容易。
周崇舉沉吟一下,揮了揮手,道:“你先下去吧,此事我自有考慮。”
那弟子如蒙大赦,忙是退下。
周崇舉撫須長思,因此界與九州不同,原來絕大部分丹方都已無用,故需重作驗證。
這一月以來,他分遣弟子外出蒐羅此間草藥,儘管收穫不菲,但採得的草藥,大多隻是尋常。
這是因爲在山海界這處,大多數天材地寶都在那些異類精怪地界之上,要想得來,此輩是絕然繞不過去的。
不過若能反過來利用此輩蒐羅藥材,那比自己派遣弟子出去何止方便了一籌,只這前提,卻需有足有大的好處將之打動
“此是大事,還當問一問師弟如何考量。”
念至此處,他當即寫下一封飛書,發了出去。
張衍此刻正在洞府之中持坐,他雖已修成力道六轉,戰力不在凡蛻之下,但力道之身,在一方世界逗留越久,出手越多,則越有可能與之相合,故他並未放棄氣道修行。
而這裡紫清靈機無數,一月修行下來,他已能感覺到,至多再有一年,自己便可破開第八重障關。
景遊將一封書信遞來,言道:“老爺,周院主方纔來書,小的不敢耽擱,便先送來了。”
張衍將書信拿過一覽,稍稍一思,忖道:“師兄此事確實重要,不過眼下卻需放了一放了,需待我征伐寒玉海洲回來再做處置了。”
他之前也不是未有想過精怪異族接觸,不過此輩部族千上萬,內部混雜,又不似東荒百國只有數幾個大國,尋哪一個都是不妥。
之所以造成這等情形,那是因爲許多部族背後便有古妖身影,在未曾搞清楚其背景之前,貿然接觸,非是好事。
而且從東荒國那處得來消息看,幾乎所有異族部族都是以實力爲尊,通常與他們好好說話是沒有用處的,只有示之以威。
而此次只要打下寒玉海洲,當可給其等以震懾。
客館之中,公僉造與公子佑兩人皆是在客館之中擺弄法器。
與申方國墨獨一般,兩人也是意識到,有一件法寶在手,可極大提升自身戰力,那樣在與異族及妖魔爭鬥之中無疑可大佔優勢。
公子佑試了多次之後,仍是不得要領,他將胸中血氣壓下,有些煩躁道:“寶物雖好,要想祭煉成功,卻也不易。”
公僉造道:“造與公子說過多次,這法寶本非我玄士所用,祭煉此物,不可動用血氣,只能以靈機相引。”
公子佑不免搖頭,他也知曉這其中的道理,但數百載修行,早已煉得血氣神意混融如一,靈機一動,血氣必出,這哪裡說改就能改得?
他將手中法器放在一邊,道:“此物便是祭煉成了,也難以盡展我輩之能,唯有我懂得煉器之法,成我玄士之寶,方可大用。”
公僉造卻道:“道理是這般,但這煉器之法,九洲修士是不會這麼容易交予我等的,那便只有我自家摸索了。”
公子佑看了看,皺眉道:“祭月,國中難道就拿不出一些有用之物與九洲道友交換麼?”
公僉造沉聲道:“我東荒國傳承萬載,這等物事豈會拿不出來?但也不能完全將希望寄託於此,該做之事還需去做。”
公子佑考慮一下,伸手又將那法器拿了起來。
此時玉簾輕動,一名僕從在外言道:“公子,那位周道長來訪。”
公子佑不敢怠慢,道:“有請。”
不一會兒,腳步聲起,周宣走入進來,稽首道:“兩位有禮。”
公子佑忙還了一禮,因這些時日來多次打交道,他們也算是彼此熟悉,客氣幾句,便就請他坐下言語,並命僕從送上以不菲代價換來的清心香茶。
周宣言稱謝一聲,落座之後,他坐正身軀,朗聲言道:“貧道此回是來告知二位一聲,我九洲修士,下月將要北上攻伐寒玉海州,不日就要離了這六洲之地,使者若是不方便,可先行離去。”
“攻伐寒玉海洲?”
公僉造渾身一震,露出驚駭之色,站了起來,再度問了一遍,道:“尊駕是言,攻伐寒玉海洲?”
周宣坐在席上不動,拿起香茶啜了一口,一派自然道:“貴使並未聽錯。”
他並不怕這消息泄露出去,山海界沒有飛劍符書,遠域傳信,全靠禽鳥來回,北天寒淵距此十分遙遠,消息不是一時半刻可到,恐怕那位青瓔到現在還不知自家女兒被囚之事。
再則,便是這妖王知曉了,也無什麼大礙,這許多洞天真人出動,動靜絕然不小,怎麼也是瞞不住的,此次乃是征伐正戰,不用遮遮掩掩。
公子佑澀聲道:“可是,那可是青瓔妖王……”
周宣神情自若,輕描淡寫言道:“那又如何,那寒玉海洲已爲座上諸真看中,可爲我溟滄派立派之地,妖魔異類若有不馴,管他什麼妖王大聖,俱都斬殺了便是。”
公僉造心下一顫,他將掖揚大聖送到這些天外之人後,本想着其或會加緊防備,哪知這些修士非但不如此做,反而想着主動殺過去,甚至還要將那其所居之地也一起侵奪了。
過了一會兒,他終是從這令人震驚的消息中冷靜下來,不由判斷起對方的真實用意來,此事告訴他們,是要讓他們早些離開?還是要他們一同攻伐寒玉海洲?
若是後者,卻是有些爲難了,青瓔大聖威名極盛,眼下根本不知到得哪一步,要是未曾一舉攻滅,這些九洲修士大不了重返天外,他們東荒國可是無法跑不掉。
不過他一轉念,想起那位渡真殿主之能,卻是忽然意識,這是或許一個好機會,於是吸了口氣,合手一禮,言道:“周道友,若是貴方信得過,造願鼎力相助。”
周宣笑了笑,道:“貴使如有決定,也不必與小道說,今日多有叨擾,就此告辭了。”
言罷,他站起一個稽首,袖袍一擺,就轉身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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