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真人回去寶窟之中後,就一個人來至洞府深處,雙目投向那玄石,見其上光芒比原來更盛,並時不時嗡嗡顫動,神色不禁有些複雜,嘆息道:“你若是就此遁去尋主,那門中同道也無需爲再你煞費心思了。”
他說完這句話後,見這玄石仍是靜靜懸浮在那裡,並無什麼動靜,心下微覺失望,可同時又是鬆了口氣,盤膝坐了下來,如往常一般持坐不動。
不知過去多久,有童子聲音在洞府門外傳來道:“老爺,龔、百兩位上真派了一名弟子前來,說是請老爺過去一敘。”
萬真人道:“知曉了,你回覆一聲,說我稍候便去。”
他站了起來,臨去之前,又將這裡禁制檢視了一番,此陣防外不防內,對神物做不了任何拘束,但是外人沒他允許和掌教法旨,卻是絕然進不來的。
行步來至外間,乘上一駕飛車,到了玄廂之內,在玉榻之上坐定,就任由前方御者駕雲遁行。
過不許久,飛車微微一震,御者言道:“上真,已是到地界了。”
萬真人起身出來,卻已是來至位於雲中的一座飛嶼之上,雲鶴飛走,清聲陣陣,往下俯瞰,地陸蒼茫遼闊,廣大無比,對比之下,此間卻好似滄海一粟。
不過這浮嶼其實極大,其上包納有五山八湖,百餘宮觀,所居之人皆爲百真人門下這一脈弟子族人。
此時有一名錦袍修士早早便站在那裡相迎,此刻幾步上來,躬身一揖,道:“萬上真,快請進,家師與龔上真正在裡間等候。”
萬真人道:“前面帶路。”
那錦袍修士立刻在前引路,將至一路請到一處流淌着清泉暖煙的峰峽之中,龔、百二人正各坐於一片青碧荷花葉上,一隻金卉香爐正有氤氳氣霧浮出,水天之間祥雲飄渺,望去一派仙家風範。
見了萬真人到來,兩人都是一笑,站起見禮,隨後百真人一拿法訣,又飄來一張荷葉,請了他上來,再一揮手中麈尾,喚得一陣清風過來,吹動着大葉,往湖泊深處緩緩飄去。
三人客氣幾句之後,就各自坐下,龔真人未有繞圈,直入正題道:“萬真人,你覺得此人當真是祖師所言的那神物之主麼?”
萬真人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既爲祖師之傳,萬某又豈能妄下定論呢?”
龔真人嗯了一聲,道:“既然萬真人這位看守神物之人也不敢確定,看來我等果真有必要考校此人一番了。”
百真人道:“我與龔真人商量了一下,便請萬真人這般行事……”說着,他便傳音過來。
萬真人一聽,心下頓時一驚,半晌之後,他才遲遲開口道:“我會照此傳言,不過這位張真人到底會不會答應,確難言說了。”
他對兩人安排雖不認同,可他畢竟是洛山觀之人,以宗門利益爲上,故而仍是決定按此策所言行事。
龔真人眼中透着莫名光華,道:“他若真心來取神物,那想來是會答應。”
百真人則是笑道:“若不答應,也是無妨,我輩絕不會強求於人。”
張衍在客館之中宿住下來後,也不去出去遊覽景物,這幾日時間都是用來觀覽那諸天方誌,此地畢竟諸天交流頻繁所在,有許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之物,而且他還注意到很多事,其中一個,便是這餘寰諸天之中,除卻玄洪天之外,居然還有不少太冥祖師傳下或有所關聯的宗派,而有兩家宗派最爲值得重視,傳聞是太冥祖師座下弟子洵嶽真人所傳。
洵嶽真人之名他並未有過聽聞,畢竟太冥祖師在九洲只留了百餘載,對於自己之事言及不多,而且有些事也只有掌門才真正清楚。
他翻了翻關於這一位的記述,發現言語不多,不過方誌上有言,那青碧宮宮主曾派大弟子獨孤航請其前去宮中做客論道,足見這位真人道行絕然不淺。
說起來,這一位如確爲太冥祖師弟子,那麼麼與溟滄派三代掌門元中子該是同門師兄弟了。
他心下思忖道:“有機會要去這兩家走訪一二。”
接下來他又看了看其餘十幾家宗派,此輩開派祖師,或是曾在祖師座下聽道,或是曾爲祖師記名弟子,或乾脆是得了祖師行走餘寰諸天時留下的洞府,若是細究起來,其實都算不得是正經傳承。
而在方誌之中,玄洪天洛山觀自言正宗,稱其餘家數爲旁脈別支,雖有略顯輕視之意,可也不完全是胡言亂語,也是有幾分底氣,畢竟其等無論宗門還是功法,無一不是由太冥祖師傳下,對比其餘宗派,確實能稱是得了正傳。
不過他同樣發現這裡有一個問題,凡是得了傳承的宗派,無不會設法言明自家師承,這是萬萬忽略不得的事,例如詢嶽上人所傳道統便是如此,可偏偏洛山觀對此卻諱莫如深,似是不願他人知曉。
對此他心下不禁有了一個猜測,需得日後設法求證,若是利用的好,說不定是一個突破之處。
轉眼又是幾日過去,這天他手捧一卷妖鑑觀看時,陣靈忽是顯化出來,躬身一拜,道:“上真,萬真人來了。”
張衍放下書冊。道:“有請。”
不多時。萬真人緩緩邁步進來,上來見禮之後,便各自坐下。他言道:“我已將道友到來之事報於門中知曉,這裡卻要問上一句,道友曾言受祖師指點而來,卻不知祖師是如何言說的?”
張衍淡笑一下,道:“未經祖師允准,請恕貧道無法對外言明。”
萬真人打個稽首,道:“是萬某唐突了。”
他沉吟一下,“不瞞道友,我等遵照祖師之命看守此物已近百萬載,一直未曾見得有人來取,今番道友雖是到此,可我等對道友所知有限,總不能憑藉幾句言語就將那物送了出來,那樣卻是對不起祖師交託了。”
張衍看他一眼,微微一笑,言道:“那貴方意欲如何?”
太冥祖師所傳之物,他卻不信外人來此也能取走,即便不去談玉鯤對待他的態度,只要洛山觀肯放開山門,由得他進去稍加接觸,那就不難得出結論,可此輩卻絕口不提這個方法,反而從中找尋藉口,這分明就是不願拿了出來。
不過他心下對此早就有數,也有應付之法,故也不去說穿。
萬真人道:“諸位上真商量下來,也不願太過爲難道友,只想請道友做得幾件事,以驗誠心,若是做成,自當將那物送到道友手上。”
張衍道:“卻不知是何等樣事?”
萬真人道:“這第一件,便是我玄洪天下界,有一處澈延山,那裡有一兇妖盤踞,常常出來禍亂人間,只是其擅長遁法,又似有前知之能,每有同門前去捉他,便先一步逃遁了,可否請道友代爲將之除去了?”說着,他擡頭看了過來。
這裡間其實暗藏有一個陷阱,澈延山主表面看去只是一頭兇妖,可只有洛山觀上層方纔知曉,其乃是積贏天天主觀寂上人的義子。
這是觀寂上人刻意埋在他們這裡的一顆釘子,若不是如此,洛山觀十餘上真,豈會無法將其抓住?只是不想給這一位藉口,故是容得此僚在下界逍遙罷了了。
而張衍出手便就不同了,其非是洛山之人,事後自有辦法令觀寂上人怪不到他們頭上,
張衍笑了一笑,道:“這妖物能在貴派眼皮之下存身這許久,想來是有些本事的,貧道在不知此妖底細之前,尚無法答應道友。”
萬真人道:“這是理所應當,稍候會命人將有關此妖一切消息都送了過來。”
龔、百二人早便考慮過,要是張衍不願答應,那正好以此爲藉口,扣住玄石不交。
要是答應了下來,做成了對他們也是有利,且張衍還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了觀寂上真,未來性命堪憂。
就算運氣好,順利過了此關,這也並非是結束,還有下一個考驗等在那裡,而且一個難過一個,總叫其無法拿走此石。
張衍頜首道:“待貧道看過之後,會給道友一個答覆。”
萬真人道了聲好,頓了下又言:“此事不急,道友可慢慢斟酌。”
再言語幾句,他便就告退了。
張衍將他送走之後,心中思索了起來,不必去猜,他也知這其中必有問題的,對方這是佈置好圈子等着他跳了進去,對待此事,需得格外慎重。
只可惜取拿神物一事太冥祖師只是以意念指點,並沒有東西可直接證明他的身份,否則大可憑此直接拿了那物離去,洛山觀若不想背棄祖師,那也是阻攔不的。
不過即便真是有此等物件,卻也不適合在眼下這等時候拿了出來。
他心下推斷,祖師所留之物恐與真陽之途有幾分關聯,哪怕現在拿到了手中,也無法立刻派上用場,反而惹人惦記,與其如此,還不如先放在洛山觀中,就當其等替自己保管,自己還不如利用這裡外藥靈機乃至前人經驗先設法提升功行,壯大自身實力,至於如何拿到那物,他心下已是有了一番計較,不過此刻時機未到,尚還需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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