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漸升之時,公孫勉等五人乘飛舟來到鞠容山,放眼看去,寶丰觀大殿坐于山巔之上,清幽寂靜,觀前古木森森,林中鳥鳴流水之音清晰入耳。
楚少洪見下方並無一絲人蹤,看了眼公孫勉,冷笑道:“公孫道兄,看來這位李道友並不把我等放在眼中啊,還是不知道我等到來,怎麼連個迎候之人也無?”
公孫勉今次請了這些人來,本意是存着交好張衍的心思。
在他想來,寶會之上如有幾人互相幫襯着,也好過一人獨鬥。
張衍若是領了這份情,以那等隨手送出靈草的魄力,定然也不會虧待於他,正巧他與這些人有來往,是以主動出面,邀請了過來介紹於張衍結識。
可楚少洪卻是不知他的真正用意,心中只認爲是張衍請了公孫勉要宴請他們幾人,是想入了他們的圈子,在寶會之上也能得個照應。
而這幾人之中,又是隱隱以他爲首,心態上自然是高人一等,初時聽張衍被被嶽宏章高看已是嫉恨,如今又見遭受這般“冷遇”,心中更是不悅,腦中想着稍候怎麼給張衍來個下馬威。
公孫勉搖頭道:“楚師兄,你我皆是出世修道人,何須在意這等凡俗禮節?這寶丰觀中多是俗世中的道士,我等飛遁來此,乃是驚世駭俗之舉,李道兄不欲大張旗鼓,也在情理之中。”
賀師兄呵呵一笑,也是接口道:“正是正是,李道友不是散修出身麼?又是寄居在其同門師兄的道觀中,想來也不好太過招搖。楚師兄這等大派弟子,出入皆有僕從力士相隨,又何必太過苛責呢?,柯師妹,你說是不是?”
他這最後一句,轉首向那女修問去,此女望了眼公孫勉,又看了看楚少洪,淡淡笑了笑,道:“賀師兄說得不錯。”
楚少洪嘿了一聲,也不再糾纏於此,他見寶丰觀主殿前有片空地,便把手中牌符一揮,飛舟便往下落來。
這時腳步聲傳來,張盤從殿中迎了出,對着五人稽首道:“各位尊客,我家老爺早在殿中恭候多時了。”
楚少洪見他相貌醜陋,還是個精怪化形,心中鄙夷,暗道:“也不知哪裡來的野道人,竟然學他人用妖物爲親僕,他人都選靈獸仙禽,你卻弄了一個不知根腳的精怪,有僕如此,主人也高明不到哪裡去。”
想到這裡,他更不客氣,呵斥道:“你這童兒,我等遠道而來,你家老爺怎麼如此怠慢?竟不親自出來迎接?”
張盤怔了怔,公孫勉一看不對,今日他可不是來得罪張衍的,忙走上前,咳了一聲,道:“這位童兒,請前面引路吧。”
張盤心思不多,人情世故也是知道的少,沒察覺出什麼異樣來,稽首一禮之後,便側開身子,手一引,道:“幾位尊客請。”
公孫勉瞥了眼楚少洪,眼中有責怪之色,隨後踱步往裡殿中走去,其餘三人對視了一眼,也是起腳跟上。
楚少洪對公孫勉的目光視若無睹,他自恃與太昊派門中幾名弟子交好,並不用特意去看公孫勉的面子,因此哼了一聲,一甩袖,往裡跨步而入。
五人到了觀中,擡頭一看,只見一個丰姿偉岸的高大身影立在大殿之上。整個人如山嶽聳峙,峻拔孤高,見了諸人進來,便笑着拱手道:“諸位道友,李某有失遠迎了。”
除了楚少洪之外,其餘幾人見他雄姿英發,威武不凡,渾身氣息淵沉如海,看不出深淺來,都是不敢小看他,俱是稽首還禮。
公孫勉站直身子後,笑道:“來來來,李道兄,我來替你引薦這幾位道友。”
他將諸人拉過來,把來歷一一道出。
成師兄名爲成灝,出身長山門,乃是一名散修。
而賀師兄倒是有些來歷,此人名爲賀仁軒,出身七笠山烏錦洞,這其上任洞主本是出身南華派的弟子。
至於那名女修,名爲柯秀君,除了楚少洪之外,倒是三人中來頭最大,其母曾是蓬遠派弟子,其父是五煙山徑源仙府門下,一身道術乃是得自家傳。
幾個人各自謙讓了一番,最後楚少洪與公孫勉坐在了左右上首,餘者在兩旁案几上各自擇了一席坐下。
張衍笑着將青銅酒樽舉起,道:“來,諸位遠來是客,李某先敬諸位一杯。”
起先公孫勉來信說要介紹幾位同道與他認識,他並不在意,後來一想,入寶會之人都是想方設法結伴互助,自己單來獨往未免太過顯眼,倒也不妨尋幾個人做掩飾。
再者說。這是公孫勉一番好意,也不便退卻,因此才願意結識這幾人,但也只是存了利用的心思,表面看起來客套,其實並未真正把這些人放在心上。
楚少洪坐下後,他往四下裡掃了一眼,忽見那一排空空落落的燈盞,心中一動,大聲道:“李道兄,你這大殿雖是寬宏,但卻是太過晦暗了,不如爲兄來幫你添個亮!”
他一拍手,手心裡飛出一溜火星燦光,分成數十個光點往殿中其中那一排燈盞上落去。
頃刻間,這殿上便騰起了數十道赤紅色的玄光亮芒,此芒如凍火珠膏,聚而不散,在此間放出道道如火光華來。
楚少洪嘴角微含得色,眼睛向張衍瞟去,道:“李師弟,如此,可入眼否?”
他又伸手點了點自己特意留下的一排空燈盞,道:“爲兄是客,師弟是主,這一排便請李師弟出手了。”
這些人之中,人人皆是玄光境界,但卻是由於功法差異,或者境界高下的原因,身上所修煉的玄光都不如楚少洪這般凝練精深。而且此時此刻,如此賣弄,卻也不是爲客之道。
公孫勉見了,愈發惱火,拿在手中的酒杯往桌案上重重一放,他正要開口,楚少洪卻做出一副恍然模樣,拍着額頭道:“啊呀,倒是師兄的不是了,我方纔記起,李道兄乃是力道修士,此事情倒是師兄我有些強人所難了。”
力道修士全身精氣都是用來補益自身,自然不能如氣道修士那般放出玄光來。
楚少洪也是事先知道了此事,所以纔想着由此入手,先給張衍一個難堪看看。
張衍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朝陽將起,正當沐日之光,得享天華恩澤,此時起燈,豈不是顛倒陰陽,亂了晝夜乾坤?依在下看,還是罷了吧。”
楚少洪心中得意,當他以爲張衍已是吃下這個悶虧時,卻見張衍一揮衣袖,倏爾之間狂風大作,暴氣肆流,這殿上所有燈盞上的玄光都是在同一時間內被壓滅了下去。
殿上諸人齊齊一怔,繼而往張衍看去,眼中俱是駭懼之色。
成灝嘴巴微張,雙眼瞪大看着張衍。
賀仁軒暗暗吃驚,忖道:“這李元霸果然厲害,楚師兄這玄光已是凝練如一,可當法器來用,這人只憑了一股氣息就將這玄光生生震散,若是與此人正面相鬥,一拳打出來將是何等威勢?”
柯秀君一雙晶亮的眼睛也是一瞬不瞬盯着張衍,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美目中有一絲異彩閃過。
楚少洪臉色頓時變得極爲難看。
賀仁軒見氣氛不對勁,忙咳嗽了一聲,招呼道:“來,來,諸位,喝酒,喝酒。”
在他起頭下,幾人也是跟着舉杯,只是這美酒一入肚腹,卻覺此酒甘冽清涼,乍寒又暖,竅中發熱。那成灝是個好酒的,不由脫口叫了一聲,道:“好酒!仙釀甘露,不外如是!”
此酒本是清羽門中一位妖王所贈,張衍本人並不貪杯,因此今日正好拿出來招待。
楚少洪將酒放到嘴邊,只是沾了沾脣,並未飲下,反而嘆了聲,道:“說到好酒,我前次去了吳府,有幸飲了一瓶‘松鶴寒’,那才稱得上是真正好酒。”
成灝雙目發亮,急不可耐道:“哦,來,楚師兄說說,這酒好在何處?”
楚少洪聞言,笑了笑,便把這“松鶴酒”的種種妙處說了出來,聽得成灝如醉如癡,末了,楚少洪還搖頭嘆着,將杯中酒緩緩倒在地上,道:“自從飲了此酒,其餘酒喝在嘴裡,都是味同嚼醋啊,不飲也罷,不飲也罷。”
成灝這時總算了聽出幾分不對來,看了張衍一眼,乾乾一笑,就不做聲了。
其餘三人皆是皺眉,這分明是在故意挑釁,心中都想,“也不知道這楚少洪是怎麼了,爲何處處與這位李道友作對?”
楚少洪並非頭腦發熱,他早已習慣了被人捧着,那如同衆星拱月般的感覺,而且他爲了此次寶會也早有了一番籌劃。
若是張衍修爲比他弱,他自問能收拾得下來那就算了,可張衍偏偏修爲不差,若是入了他們圈中,這幾人究竟是聽他的還聽張衍的?
他不禁感受到了威脅,因此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張衍接納進來。
而最直接,最妥當的方法,就是兩人做過一場,雖則對方適才一舉手壓滅了他的玄光,但真正鬥起來卻是另一回事,他自然有信心取勝。
他就不信,張衍被他當衆教訓之後,還有臉皮和他們走在一處!大不了下得狠手,廢了就是,公孫勉難道還會爲這個人出頭不成?
楚少洪斜着眼睛看着張衍,道:“說起來,我等還不知,李道友出身何門何派?尊師是哪一位?”
張衍毫不客氣地說道:“在下師門與楚道兄應無淵源,你就不必多問了。”
楚少洪冷笑道:“莫非李道友有難言之隱?還是說……”他目光閃爍,喝道:“你是魔宗修士!”
這話一出,在場其餘四人都是臉色一變。
張衍坐在殿上,目光俯視下來,冷笑道:“楚兄怕是喝多了,看來是要醒醒酒了。”
楚少洪哈哈大笑,道:“若是我不願意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