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仲文大吃一驚,他先前想過各種可能,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張衍與周子尚兩人居然是郎舅關係!
定陽周氏在東華洲可謂顯赫之極,據他所知,近百年來,只是修爲在元嬰以上的修士就不下十人,能娶周氏之女爲妻,這張衍的背景顯然也是大不簡單!
不過張衍沒有提及自己出身,他自然也很識趣的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此時艾仲文看向張衍的眼神與剛纔又有不同,初見面時他雖然態度上也是極爲客氣,但那發自身心的矜持卻是洗脫不了的,而此刻,他顯然已將張衍擺在同爲玄門世家子弟的位置上,甚至略有過之。
張衍冷眼觀察,心中暗暗感慨,修道界雖然多以修爲高低視人,但同樣也是注重出身來歷,如今玄門世家遍佈各個修道大派,這般人已經牢牢把持住上乘修道之途,非世家出身的弟子,就算你資質出衆,沒有絕佳的際遇機緣,也一樣難以出頭。
想到這裡,他暗道自己若是有朝一日修道有成,定要設法改變這樣的局面。
由於兩人都是有結交的心思,幾句下來相談甚歡,這時,艾仲文話題一轉,道:“師兄可知玄文法會?”
張衍神色淡淡,放下手中茶盞,點頭道:“豈能不知?如此盛會三年纔有一遇,師弟我原本還想去見識一番,怎奈在下上山三年只顧修行,不曾結交同道,不得其門而入。”
東華洲有十六個大派,小派不計其數,每隔三年,各派下院間都有會有一次玄文法會,屆時,各大門派下院中有名有姓的傑出修士,無論入門還是記名弟子,都會來此交流修道心得。
今年,恰恰輪到蒼梧山爲法會東主。
而法會之所以名稱用“玄文”冠之,那還是因爲蝕文的緣故。
自開天闢地以來,山川地表經過億萬載自然演化,日曬風蝕之後,在其上形成廣大深遠的經緯圖形,其中暗含的天地玄機,經過上古道德之士演算整理之後,才逐漸形成這修道者所獨有的典籍文字。
傳說上古之時,修道者僅僅依靠參悟蝕文,便能進窺大道,白日飛昇。
儘管這只是傳言,但也足以說明蝕文是大道之基,若是通解蝕文,則仙門在望。
古時修士修道,皆是先學蝕文,再修玄法。
只是這方法修道緩慢無比不說,你是否有所成就還完全取決於在蝕文上的天資。
所以自玄門世家逐漸崛起後,玄門弟子便不在遵循這一路數,蓋因爲他們初學道時便有長輩師門提點。不但自己能少走歪路,而且也根本不必去細細琢磨蝕文,只需要依照師長指點按部就班,不但基礎牢固,而且不虞行差踏錯,等到功行漸增,再回頭補讀蝕文,那自是高屋建瓴,舉手而爲之了。
這也是艾仲文認爲張衍出身不簡單的原因之一,非世家出身的修士,有限時間拿來修道還來不及,哪裡會花更多時間去學天書一般的蝕文?
可以說,像張衍前身這樣一步一個腳印精研蝕文的那是絕無僅有。
而如今,在玄文法會上比鬥推解蝕文,已經成爲玄門世家之間衡量自身家門高低底蘊的手段,再不復昔日修道之用。
艾仲文暗中看了看張衍臉色,見他嘴上說得可惜,但似乎又並不怎麼放在心上,一時間猜不透他心思,試探道:“不瞞師弟,我今日來,正是有意邀請師弟同去赴會,以師弟在蝕文上的造詣,豈能不在法會上一展身手?”
張衍望了一眼艾仲文,笑道:“既然艾師兄邀我同去,師弟我豈有推脫之理?”
艾仲文鬆了一口氣,他摸出一塊銅牌,雙手奉上,道:“此是法會信物,持此物可入山門。”猶豫了一下,他又拿出一瓶丹藥擺在案几上,拱手道:“這是一瓶順氣調脈所用的‘正源丹’,內有天罡之數,乃是卞師兄的賠禮,還望師兄收下。”
說罷,不待張衍開口,他再次一禮,道:“卞師兄與我也有些交情,前些時日是他孟浪了,惡了張師兄,託我再三致歉,還望師兄海涵。”
張衍聞絃歌知雅意,哪裡能不知道艾仲文的打算?不過先前拿了對方的一本道書,現在自然是要投桃報李,他默然片刻,故意嘆了一聲,道:“此等小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那日只是不忿這卞橋明明輸了還要拿胡師兄出來壓我。”
艾仲文笑道:“以師兄身份,何必與這等奴僕一般見識。”
張衍“唔”一聲,這才把那頁經詩拿了出來,交予艾仲文。
既然目的已經達到,見天色已晚,張衍又有送客之意,艾仲文也不便多留,再攀談幾句,便告辭離去。
送走艾仲文,張衍回到洞府中,他拿出銅牌看了看,以他的定力,也不禁面露喜色。
艾仲文哪裡知道,這玄文法會纔是他的目的所在啊,可以說,張衍之前做了那麼多努力,就是衝着這個法會去的。
只是,法會不是什麼人都能參加的,他就算想去,也要有人引薦才行。
他一個記名弟子,一無人脈,二無修爲,之前之所以表現得那麼高調,完全是想用在解讀蝕文上的出色能力作爲敲門磚,進而獲得參加這次法會的資格。
一旦在法會上揚名,其意義與之前是完全不同的。
說白了,以他現在的身份,哪怕名聲再響,也只是在記名弟子之間響亮一點罷了,或許偶爾會有艾仲文那種人比較賞識他,可那些入門弟子卻不會真正對他高看哪怕一眼。但如果在法會上那就完全不同了,那可是**派的精英弟子匯聚一堂,不客氣的說,或許將來各大派的長老掌門都可能從這些人中間出現,影響力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一旦在法會上揚名,觀中上師要收入門弟子也要先考慮到他。
一直以來的目的眼見得以實現,此刻張衍心情大好,拿出艾仲文變相送他的《臨耀問法》翻看了起來。
Wωω¸ тTk ān¸ ¢〇
哪知道一看之下,卻大爲吃驚。
原來這本《臨耀問法》正是《心問十篇》中的一篇,裡面的內容就是涉及到築元最後一步“元成入真”的,可謂字字珠璣。
顯然是艾仲文看到他的修爲已經跨到了“元成入真”的門檻上,所以特意送了這麼一本道書以示誠意。
張衍不由苦笑,玄門世家果然底蘊深厚,這樣珍貴的道書張衍以前想也不敢想,機緣巧合下才偶爾得到一本,他們卻是隨手送人。或許對他們來說不值一提的道書,在他這等弟子來看卻是真籍寶錄。
只是不久之後,這本道書卻看得他有些皺眉。
其中的蝕文倒是難不倒他,但是其中有許多代指的玄門術語,張衍雖然略微知道一點,但他並不是正宗玄門世家出身,看着就有些吃力了,比如其中有“鬥參,瑞”一語,“鬥參”,他知道是一種這在主脈上的行氣術語,氣起氣落一般有三種方式,而“瑞”想必就是專指其中一種,但問題是他怎麼知道是哪一種?
這又不是可以輕易嘗試的,一個不慎就極容易出現差池,所以這本書到他手中有也等於無用。
可是他如今卻又不能不練。
他不能保證艾仲文的心思是不是真的那麼簡單,如果真有暗含有試探的目的在內,只要自己沒有領悟參透,那麼無需看修爲,只是對答一番就會被看出底細。
而他想參加法會,遲早是會與艾仲文再次碰面的。
站起身來,他來回踱了幾步,眼中神光一閃,重新坐下,將袖中的殘玉拿了出來。
玉中的分身和他一般無二,先前他也嘗試過修煉,但修煉分身並不能使得他自身的修爲提升,後來他的心思都放在瞭解讀蝕文上,所以也沒有再繼續深入下去,現在回過神來一想,他腦海中不禁捕捉到了一絲靈光。
將心思沉入殘玉,他意識與分身合二爲一,按照《臨耀問法》的口訣修煉起來,起初兩個關口順利而過,而到了第三個關口的時候,氣息才引入一條經脈,猛覺心口一疼,身體頓時一麻,變得動彈不得,立時知道這是走岔氣脈了。
不過他卻絲毫沒有氣餒,反而大覺振奮,這證明他先前的想法是可行的!
這不過是個分身而已,絲毫影響不到他的本體,即便練岔了又如何?大不了從頭來過!而且玉中世界是現實世界的十倍,他大可以在玉中將功法摸透,然後再去本身上修煉。
張衍定了定心神,將走叉的氣息重新退了回去,準備再試。
只是輕易做出這一步後,他便又有了新的發現。
既然可以將氣息退回,那即是說,這具分身的狀態完全是靠他自己的意念說了算?
有了這個想法後,他好奇心大起,試着直接操縱分身的修爲。
果然,隨着他意念轉變,這具分身頓時變得丁點修爲也無,與一個普通人無疑;而下一刻,分身的修爲又再次提升,眨眼間跳過入門道基,直入築元,又回到眼下自己的修爲上來。
他試着再往前一步,卻再也不能了。這說明分身只能演化至他如今所能達到的修爲,不過對他來說,這已是不小的驚喜,這意味着今後哪怕沒有老師指點,也能靠自己摸索出一條修行大道出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