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秦孤鶴與李雲道之間的關係在一開始還存在利用與被利用的成份,那麼到此時此刻,這種建立在彼此信任基礎上的師生情誼早就已經摒棄了人與人之間的最原始的利益關聯。±頂點小說,李雲道視秦孤鶴爲師長,秦家老爺子則將他也放在了與大小雙、秦瀟瀟這些嫡親子孫的同等地位上。如果再加上秦、王兩家這些年好不容易消弭的恩恩怨怨,或許李雲道在秦孤鶴心目中的位置已經可以直追如今已成華南一方封疆大吏的秦伯南。
作爲長輩,秦孤鶴關心過李雲道的婚姻大事後,便直接切入主題,指着身前的3d城市模型圖道:“香港如今暗流涌動,各方勢力都虎視眈眈,這次你回香港後所面臨的局面,可能要比在莫斯科還要複雜得多。”
李雲道點點頭,自己在香港也接近小半年的時間,香港的局勢有多麼複雜他自然心知肚明,莫斯科之行他完全報着攪混水的心態去救人,可以無視法律甚至某些道德規則,但是面對香港的形勢,由不得自己胡亂出牌,亂拳打死老師傅的伎倆在某些勢力面前就跟幾歲稚童般讓人貽笑大方。
“你一定很想問我,香港的問題到底應該怎麼解決?”老爺子轉過頭,微笑望向李雲道。
李雲道搖頭:“這個問題很宏觀。”
他的問答很微妙,老爺子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果換成是仲穎,他一定會說出個一二三來。換成是伯南,可能會搖頭沉默。到是你這個答案,很真實!”
李雲道靦腆地笑了笑道:“可能因爲我在香港生活了小半年,更容易從實際出發。香港有很多歷史遺留問題,這不光光是意識形態或者生活方式上的差異,太多的東西方觀念上的差別纔是最爲致命的。”
老爺子頜首微笑:“所以啊,太宗爺他老人家能琢磨出一國兩制這種摸着石頭過河的統一理念,我們這些老同志是打心眼裡佩服!只是事到如今,整個世界的格局較三十年前又發生了很多變化,哪怕先不看外面,光看我們自己的國家,這種變化也是我們這些拿着槍桿子打下這片江山的老傢伙們所始料不及的。”老爺子長長地嘆了口氣,“說實話,如今這個世界的變化完全可以用日新月異來形容,真的一點都不誇張。當年在上甘嶺,如果有這麼一個3d的電子沙盤,那場仗就不會打得那麼辛苦……”似乎發現自己又在絮叨那些往事,無奈地搖了搖頭。
“人老了,加上週圍的老傢伙們,不管是一個桶裡攪馬勺的,還是相互不對付的,都越來越少了,所以也就變得越來越喜歡說些陳年舊事……”說着,老爺子連聲咳嗽了起來,李雲道連忙上前幫他輕撫後背。
“老爺子,身子骨要緊啊!”輕拍老人家後背的時候,他才發現老爺子已經微微佝僂了後背,入京不過一年,身體卻愈發單薄。
秦孤鶴擺了擺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是我跟你們家老王頭的君子協定!大丈夫一言既出,估計我這把老骨頭就算死也要死在京城了!”
李雲道有些感傷,秦孤鶴與王鵬震執軍理念不同,加上之前王抗美北非事件的影響,使得這兩位原本可以求同存異的軍方大佬日益交惡,最後雖未到你死我活,卻也幾乎近似於老死不相往來的地位。王鵬震三度崛起後,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地,就將秦孤鶴逼出京城,便立下重誓,王不死便不再踏進京城一步。一直到李雲道這個王家嫡長孫的出現,陰差陽錯地緩和了兩家的關係……如今秦孤鶴執掌總參,手握重權,最近更是爲五大軍區的整合操碎了心,眼看當年鶴髮童顏的老頭子如今一臉縱橫交錯的皺紋。
老爺子指着香港的3d城市模型,幾乎是面授機宜,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對香港的看法傾囊掏出,幾股潛伏的暗中勢力也在隻字片語間分析得一清二楚。老爺子如今有總參二部每日近乎數以千萬記的情報來源,再加上一世沉浮閱歷,自然將問題剖析得異常透徹。李雲道在一旁時不時地畫龍點睛般的見解,也上秦孤鶴愈發放心。
“局勢大致就是這樣,最後我還要送一句話。”老爺子看着李雲道,微微嘆了口氣,“我是情報戰線出身,做這種見不得光的工作,手上沒有幾條人命是不現實的。雲道,你身上的殺氣很重,也許這跟你近期的閱歷還有年齡有很大的關係,但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千萬不要把自己活得一個獨#夫。古往今來,獨#夫者,前有殘暴商紂,後有勇猛項羽,沒有一個是有好下場的。你自幼跟着大喇嘛噶嗎拔希在山中長大,照理身上有銳氣而不應有殺氣。年輕人,銳氣不可失,殺氣也不可無,尤其是將來你還是要好好地走在仕途上,如何把控這其中的度,就要你自己去體會了。”
從秦孤鶴書房出來的時候,已經東方微微露白,周樹人依舊昂首挺胸地立在沿廊入口。
“師兄,老爺子身子骨弱了不少,家裡應該不缺保健醫生,讓他們多給老人家調理調理身子!”往外走的時候,李雲道笑着說道。
黃梅花的愛徒憨憨撓了撓腦袋,爲難道:“保健醫生就住離書房不遠的地方,有四五個人呢,可是他們說,秦爺老這樣晚上不睡覺,再好的藥也調理不過來。”
李雲道想了想,湊到周樹人耳邊耳語了幾句,身材高大的青年聽得眼睛發亮。聽完,憨厚的年輕人有些躊躇地望着李雲道:“雲道,這法子管用?”
李雲道笑道:“老人家活着一爲國家,二爲家人,最後還是爲了自己。如果家裡多個小傢伙,老爺子就算不爲自己打算,也要想着爲小傢伙多活兩年。不信你試試!”李雲道如今太瞭解這些老一輩的革命家,王家老爺子就是個典型,現在秦家倒是不缺子嗣,但大小雙還不到結婚的年紀,又被送去了美國讀書,唯一能但當這個重任的,也只有如今在家擺花弄草的秦瀟瀟。
李雲道踏出秦家的那一刻,踩着時間點起牀的秦家姑娘拿着噴壺和修花草的剪刀又開始了一天的新生活,哼着悠悠的江南小調,卻不知剛剛踏出秦家的那位大刁民馬上會給她帶來了多大的煩惱。
出了秦家,李雲道便披星戴月地趕往首都國際機場,香港的局勢千鈞一髮,容不得他在北京再多作停留。原先計劃攜蔡桃夭去香港安心養胎的計劃也要暫時擱淺,畢竟如今香港的情況並不適合孕婦的靜養。
踏入機場的那一刻,手機叮噹微響,李雲道打開一看,是蔡家女子發來的微信。
“你到哪兒了?”
李雲道心中微暖,拿起手機正欲回覆,餘光便瞥見穿着純白色長款羽絨服的女子嫋嫋地站在他的面前,手中捧着一袋昨晚她臨睡前剛剛幫他洗好的貼身衣物。
“已經烘乾了!”她如同普普通通的嬌柔妻子一般站在他的面前,柔聲道,“工作固然重要,但自己的身子更重要!北京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家裡那邊我自己會解決,你注意安全,記得按時吃飯……”
握着手機作微怔狀的李大刁民心滿意足地偷笑着在衆目睽睽下“襲擊”了蔡家大菩薩的紅脣,眼前就算裹了羽絨服也一樣氣質脫俗的女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積極迴應,看得機場內那些羨慕嫉妒的牲口們心中忿忿不平。
“媳婦兒,等香港那頭安穩些了,我就接你過去!”
蔡桃夭卻搖頭道:“香港萬分好,對我來說只是因爲有你在纔有意義。”
李雲道歉意道:“這種時候,我應該陪在你身邊纔對。”
蔡家女子笑道:“雖不能如梁紅玉般爲你在陣前擊鼓,但爲你守好大後方,這點覺悟我作爲大夫人還是要有的。”
李雲道微微錯愕,而後笑道:“那就看爲夫隻身破敵。”
蔡家女子道:“在我心中,你是要比手掌那七千白袍的陳慶之有過之而無不及。”
李雲道苦笑:“我要是有七千白袍,哪裡還要怕香港的那些魑魅魍魎。”
蔡家女子微微嘆了口氣道:“三兒,能少殺還是少殺。你知道的,我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以前我是不信積德這一說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肚子裡有了小傢伙以後,就由不得我不信了。”
李雲道愣了愣,再次苦笑:“看來你是聽到什麼風聲了?”
蔡桃夭莞爾一笑:“就知道這個理由騙不過你。”
“說說看。”
“已經有人在拿王家小後生嗜殺一事來做文章了,雖然咱們不怕,但是這世上的事情,總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的。”
李雲道皺了皺眉,沒有接着追問,蹲下身子,將一側耳朵貼在女子的小腹上許久,這才仰頭。
“媳婦兒,忘了請大師父給孩子起個名字了。”
蔡家女子輕輕將碎髮攏至耳後,笑望着蹲在自己跟前如同孩子般的男人。
她笑着說:“臨走前大師父就把名字起好了,王家長孫,賜名鳳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