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圈望過去,陳立心裡對印象公司倒還是挺滿意的。
那天在醫院裡,何婉先說了他們的策劃案方向,在陳立聽來雖然沒有抓到重點,可也算是頗爲專業的思路了,劉同江這個人雖然執拗了一些,卻也算是專業人才,更關鍵的印象廣告規模不大,公司架構明確,是合格的合作對象。
陳立看着眉頭緊鎖盯着電腦屏幕露出震驚神色的何婉,清媚美麗的臉蛋上卻難掩倦容,心裡一笑,心想印象廣告眼前的狀況也是夕陽遲暮,大概離只剩下一副空架子不遠了,何婉、劉同江對他心存疑慮是必然的,但只要何婉此時將錦苑國際的這筆單子當成救命梯子,就是他能抓在手裡的機遇。
何婉看完陳立這兩天趕出來的文稿,長出了一口氣,靠在椅子上捏了捏有些酸澀的眼睛,皙白的脖頸不帶一絲紋皺,無肩袖襯衣習慣性的解開了第一顆口子,陳立的視線自然滑到了輪廓分明的纖細鎖骨上……
陳立走到何婉對面坐下來。
何婉疑惑而震驚的看向了陳立:“你這策劃案……”
“何婉姐是想委宛的說我這策劃案思路不錯,但還不夠專業?”陳立知道何婉在想什麼,也猜到了她會有怎樣的反應,笑了起來,說道,“我的方案要是比劉同江他們做得更專業,那何婉姐將劉同江他們都開掉,聘用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你是中大的大才子,我可不敢把你當騾馬使喚。”何婉嫣然笑道,但心裡不禁爲陳立的淡定與從容所困惑,又從他臉上看不出什麼,心裡想,怎麼會是這樣的方案,這算是什麼策劃案?
她雖然剛接手公司,但已經很努力學習了,卻從來都沒有想過,廣告策劃案可以這麼做!
這時候外面有人敲門,策劃部的人都準備好了,請何婉過去開會。
何婉柳眉微皺,想要跟陳立說什麼,卻終是沒有說出口,只讓助理小江把策劃稿打印出來,一會兒直接送去會議室討論。
會議室就在策劃部的隔壁,一張會議桌,四壁都是文檔架,密茬茬的擺滿資料,會議桌也是擺滿東西,想來平時都給策劃部佔用去辦公,即便是開會也是以策劃部爲主。
陳立隨何婉走進來,劉同江正坐在會議桌旁同四個年輕人討論他的那份文案。
看到何婉走進來,劉同江站起來,四個年輕人卻大咧咧的坐在那裡抽着煙,手裡翻看文案,還有一人甚至趴在桌上打呼嚕,被人推醒,擡頭看到何婉,才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嘟囔說道:“昨天幫老劉趕方案睡遲了,我去洗把臉醒醒腦子……”推開椅子就出去了。
何婉也是無奈只當做沒看見,陳立看着卻是另有一番感想,這策劃部裡大概也就只剩下劉同江一個真正幹活的了,其他人要麼得過且過,要麼就已經在暗中找別的工作了。
何婉拉了兩張椅子讓陳立跟她坐下來。
陳立卻沒有要在何婉身邊坐下來的意思,而是走到何婉的對面,在會議桌的另一頭拉開椅子坐下來,直接將身邊年輕人手裡劉同江的那份文案拿過去,跟何婉說道:“老劉的方案,我倒想看看有什麼精彩的地方。”
策劃部是公司最不講究的地方,大家都是賣創意爲生,難免會有一些恃才傲物。
但再不講究,陳立刻意走到會議桌的另一頭坐下,也讓劉同江他們看了眼睛也猛的一斂:這什麼意思,這小子真是自己當成公司的二號人物了?
真要講究會議桌的次序,也該是劉同江坐到何婉的對面啊。
何婉也是有詫異,但陳立這時候已經埋頭翻看劉同江的方案,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別人異樣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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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立翻閱速度極快,很快就將劉同江的策劃案過了一遍。
單以廣告設計投放爲基準,劉同江的這稿確實是一份很不錯的策劃,主要思路正如何婉說過的一般,一切都以儘量的壓縮成本爲重點,看得出是下了大功夫的,
劉同江也不愧是在廣告策劃行當裡浸淫了十幾年的人物,可以說是印象公司的業務骨幹,放在其他時候,興許還真能拿的下單子,可放在錦苑國際這兒,卻是沒什麼機會了。
“何婉姐,你說照老劉的方案,有幾成概率能拿下錦苑的單子?”陳立將厚厚一疊文稿隨意的丟到桌角,嘴角微微一挑,問何婉。
劉同江性子本來就有些執拗,但就算他有再好的脾氣,這時候心裡也不可能爲陳立的語氣高興。
何婉也沒有想到陳立一下子就將話說得如此尖銳,劉同江是公司的業務骨幹,又兢兢業業,她當然不會說寒劉同江心的話,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陳立的話。
“老劉,你自己說說,你的方案能拿下錦苑的單子嗎?”陳立直接將矛頭轉向劉同江,他不管何婉詫不詫異,他必須將以往所斂藏的鋒芒都暴露出來,要刺得讓劉同江他們受不了。
而看到印象公司搖搖欲墜的現狀之後,除了他親手下猛藥外,也不會再給何婉其他猶豫不決的選擇。
不然的話,他的計劃就無法施展。
策劃部幾個年輕人詫異的盯着劉同江,他們一時都沒有摸清楚狀況,心裡都想,這小子跟何總到底是什麼關係,說話這麼尖銳,矛頭毫不客氣的直指劉同江,是想幹什麼,難道要直接將劉同江趕走?
劉同江老臉漲得通紅,何婉拉一個毛頭小子跟他打擂臺賽,他已經是氣得夠嗆了,爲了公司他能忍下來,但這小子現在這口氣是什麼意思?
“我的方案也許有不妥的地方,我倒想看看小陳你的方案,有什麼過人之處。”劉同江退無可退,針鋒相對的冷聲說道。
何婉暗暗叫苦,她與陳立見過幾次面,見陳立性子溫和,哪裡想到他坐進會議室,恨不得就要將炸藥包扔過來。
這時候何婉的助理將打印好的文稿拿進來,陳立招了招手,直接讓助理將文稿送到他手裡。
陳立將文稿壓在手下,沒有讓劉同江翻看的意思,清亮的眼睛盯住劉同江隨時會掀桌子發作的臉,一副風輕雲淡的說道:“老劉你的方案,從專業角度來說,比我的方案要好,沒有什麼好挑剔的,但我想說的是,老劉你的方案拿到錦苑老總面前,接下單子的可能性爲零。老劉,你能想明白你的方案不足在哪裡嗎?”
劉同江氣都喘粗了,他在這個行業兢兢業業幹了十多年,在印象公司領導策劃部,哪一次的策劃案不是做得漂漂亮亮的,今天坐在這裡竟然要被這毛頭小子當孫子教訓!
“我今天雖然是第一天走進何婉姐的公司,但也能看公司現在很艱難,這麼多員工要養家活口。老劉是策劃部的靈魂,也是公司的絕對骨幹,何婉姐開給你的工資不會低,但老劉你穿的短袖襯衫,衣角都磨毛了,不像策劃部的其他幾名員工穿得花裡胡哨,想必是家裡也有我所不知的困難,”陳立似乎完全看不出劉同江已經處在即將發作的邊緣,心平氣和的說道,“錦苑這筆單子,事關公司的生死存亡,也事關到老劉你家裡能不能跨過這道坎,這也意味着,公司拿出來的策劃案,必須要拿下錦苑國際的單子,絕不容有一絲的閃失。老劉,我剛纔那個問題,你不會誤以爲是我故意針對你吧?”
“……”劉同江都想翻一個白眼給這孫子,**的說道,“我儘自己所能做策劃,不敢有一點的懈怠,但真要說有幾成希望,不是我能決定的。你覺得我這策劃案,有什麼不足,請你指教。”
何婉也是暗暗震驚,她都怕劉同江當場發作,讓場面一發不可收拾,沒想到劉同江的牛脾氣竟然暫時就讓陳立摁住了,甚至都忘了要追看陳立的那份方案了。
而陳立說劉同江家裡可能是遇到什麼事,何婉這才注意到劉同江穿的那件短袖襯衫,看上去熨得整齊,但確實都穿磨邊了,心裡也爲陳立的觀察力驚訝,她剛接手公司,焦頭爛額,不要說其他員工,即便是劉同江家裡是什麼狀況,她都沒有精力去關心過。
何婉這時候突然意識到,自己是何等的失職啊,難道自己是真沒有辦法將公司撐下去。
“那我就隨意說說,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老劉你不要往心裡去。”陳立笑了笑。
“哼!”劉同江除了鼻腔哼出聲來,也說不出其他什麼話,他倒想看看眼前這毛頭小子能說出什麼花來。
“老劉,做策劃案,最重要的是瞭解客戶的需求是什麼。這句話,我想在座每一位都有體會,但老劉這份策劃案最失敗的地方,是恰恰沒有搞清楚錦苑國際的需求是什麼。”陳立說道。
“你說說看,錦苑國際當前最急切的需求是什麼?”陳立突然將問題拋給剛纔那個趴會議桌上睡覺的傢伙。
那傢伙一愣,隨即下意識說道:“錦苑國際最急切的需求,就是將銀杏花苑的房子賣出去唄,除了這個還有啥?”那傢伙說吧都覺得好笑,覺得陳立的這個問題很白癡。
“看,老劉,策劃部的人,還是有人比你更清醒的,”陳立這時候站起來,拿起劉同江的那份方案丟到會議桌的中間,敲着桌子說道,“老劉的這份方案,每個角落裡都透漏着幫錦苑國際節約廣告營銷成本的氣息,但是你們要知道,錦苑國際最迫切的需求,不是省幾十萬的廣告費,而是要將銀杏花苑的房子賣出去,回收房款……”
“……”劉同江想到爲自己辯解,但陳立豈會給他開口的機會?
陳立趁勝追擊道:“老劉你或許可以辯解說,節約廣告費用是客戶提的要求,但作爲廣告人,你心裡應該清楚,有時候客戶自己都未必能知道他們真正的需求是什麼,對市場的理解遠不夠深刻。這才需要我們幫客戶更深入去研究市場,更精準的去捕捉跟把握客戶的需求,有時候甚至需要我們反過來去說服客戶,讓他們明白他們的真正需要是什麼。我很不客氣的說,如果策劃部都不能精準的捕捉客戶的需求跟真正意圖,我看策劃部的牌子可以拆掉了,員工都可以開除掉,何婉姐只需要聘請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劉同江老臉漲得通紅,但這時候他無法反駁一句,彷彿這一刻他在陳立面前徹底變成不合格的廣告人了。
何婉雖然爲陳立突然爆發出來的鋒芒震驚,卻又不得不承認,他的每一句話都說中她的心坎啊,她以爲覺得劉同江是廣告行業的骨幹,突然間發現陳立身上所綻發出來的鋒芒,完全將劉同江的光芒給掩蓋掉了。
是啊,如果都不能明白錦苑國際真正需要什麼,擬定方案時只是單純替他們節約費用,做出來的方案哪怕是免費的,最終不能幫錦苑國際將房子賣出去,又有什麼用?
“錦苑國際評估廣告方案,明面上的標準是費用,但他們內心隱藏的真正標準,還是能不能幫助他們將房子賣出去,”陳立說道,“只要我們能說服錦苑國際,我們的方案能幫他們將房子賣出去,那費用就不會再成什麼問題。我接下來說老劉方案的第二大不足,就是開價太低。三十萬?拿這份方案簡直是羞辱錦苑國際。老劉,你知道我爲什麼不讓你看我的方案?因爲我的方案,不是幫錦苑做廣告,而是要幫錦苑賣房子,而且我對錦苑開價是全部房款的5%,我們對錦苑最終開出來的價碼應該是五百萬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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